无论是赵括也好,还是两名秦锐士也罢,三人一番恶战,所有的注意力早就已经集中在了对方的身上,容不得丝毫的分心。
再加上这里原本就深处秦军车阵内部,这两名秦锐士的周围全是友军,又哪里想得到竟然会有人能够从这里发动突袭了?
是以这秦锐士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哪怕是一声惨叫,整个人的气息就已经直接从中断绝,砰的一声扑到在了无数烟尘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惊到了另外一名秦锐士,所以剩下来的这名秦锐士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剑后撤,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出手相救。
赵括也同样抬起头来,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救了自己。
两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同一个方向。
一声大喝伴随着一支利箭自烟雾中传来:“赵国裨将义渠胜在此,谁敢伤我袍泽?”
利箭瞬间便来到了这秦锐士的面前。
秦锐士毕竟身着皮甲防护力不高,因此在看到这一箭来势凶猛之后便立刻一个闪身躲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乌溜溜的、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东西十分准确的从义渠胜的手中抛出,落在了这名秦锐士的脚下。
赵括的目光一落在此物之上,头皮顿时就是一阵发麻,浑身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力气,整个人一个鱼跃凌空朝着旁边一辆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废了的战车扑了过去。
一声短促的爆炸声猛然响起,秦锐士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就连已经跳起来的赵括都被爆炸的气浪送了一成,砰的一下重重的砸在了战车的残骸之上。
赵括这一砸非同小可,整个人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四肢百骸都好像被人用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恢复了意识。
等到赵括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就发现义渠胜策马立在自己的面前,露着一口大黄牙朝着自己绽放着灿烂笑容:“没事吧?没事就赶紧起来,找匹马继续战斗!”
看上去义渠胜对于自己英勇救人的行为颇为满意。
赵括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似乎都被刚才的那一次撞击给撞得有些岔位了,当下没好气的说道:“汝扔手雷的时候能不能扔得远一点?”
义渠胜咧嘴笑道:“哈哈,反正你有这一身重甲,是肯定伤不到……咦,你是赵括将军?”
由于赵括是全副重甲就连面容都给遮挡住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义渠胜才从说话的口音之中听出了赵括的身份。
赵括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这才有时间去打量周围的战局,顺口朝着义渠胜问道:“庞卿呢?”
赵括也不是傻子,既然义渠胜能够出现在这里,那么就代表着庞煖所率领的那五万赵国兵器军团骑兵肯定已经抵达了战场。
果然在赵括的视线之中,无数的赵军骑兵已经从侧翼突入了秦军的阵地,正在大杀特杀之中。
而在这些赵军骑兵的面前,是许多仓皇逃窜的秦国步兵,这些秦国的步兵们犹如潮水一般的冲进了自家的车阵之中,直接就起到了巨大的负面作用。
秦军的车阵虽然在正面应对赵括所率领的具装甲骑兵之时收到了奇效,但是毕竟也是激战已久,加上被秦国人自家的溃兵一冲,原本严密无比的车阵如今已经是溃不成军。
赵括甚至能够看到不少身着重甲的秦军车兵直接跳下自己的战车,狼狈不堪的选择了跑路。
局面在短短的片刻时间就已经发生了如此迅速的变化,让赵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就在此时,义渠胜笑道:“庞卿去包抄秦国人的中军去了。”
赵括点了点头,信手牵过了一旁的一匹战马,迈步跨了下去。
然而这一跨竟然没有跨上马鞍,原来赵括经过了这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竟然是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义渠胜楞了一下,随后跳下了马,一番忙活总算是把赵括扶上了马鞍。
无数来自边骑军团的骑兵们呼啸着犹如潮水一般从两人的身边经过,朝着已经开始全线溃败的秦军将士们杀了过去。
不用看赵括的心里也非常的清楚,这一场仗打到这里,基本上秦军左翼的失败已成定局。
接下来赵军只需要继续席卷秦军中军,那么一场大胜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义渠胜朝着赵括拱了拱手,道:“将军且暂时在此休息,我去追击秦国人去了。”
赵括叫住了义渠胜,沉默了一下之后才说道:“这一次,吾欠汝一条命。”
义渠胜闻言一愣。
要知道义渠胜和赵括也曾经共事过一阵子,但是那时候的经历可绝对算不上有多么的愉快。
甚至有一段时间,义渠胜因为担心被赵括给穿小鞋,不得不主动的申请调离,以免哪一天就被赵括给清洗了。
所以今天能够在这里听到赵括的这句话,倒真的是一件非常让义渠胜感到意外的事情。
很快义渠胜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赵括将军客气了,告辞。”
在义渠胜离去之后,又有几名赵国的具装甲骑兵冲了上来,这些人正是赵括的亲卫:“将军,没事吧?”
赵括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没事,吾等且休息一下,等会再继续追击秦人吧。”
虽然赵括很想弄点功劳来将功赎罪,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过疲惫了。
……
“还没有拿下赵国的具装甲骑兵吗?”这已经不知道是王翦的第几次反问了。
也不怪王翦如此关注,实在是能否击败具装甲骑兵,对于王翦和秦军来说太过重要,甚至完全就可以说是决定胜负的一招棋了。
但是像王翦的这个问题想要得到答复,那就只能够靠最新一波的探马来回禀报了。
然而这一次,探马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完全出乎了王翦的意料之外。
“大将军,一支赵军的数万骑兵突然出现,突袭了我军左翼,如今左翼已然溃败!”
王翦整个人一下子好像就被完全定住了。
不仅仅是王翦,就连王翦身边的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统统都被惊住了。
原本一片大好局势,怎么就突然神兵天降了一支赵军骑兵出来,怎么就一下子反胜为败了呢?
王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十分艰涩的声音说道:“左翼的战局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骚动从远方传来,王翦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刻骨铭心的难忘场面。
无数秦军的将士们乱糟糟的从北方左翼阵地而来,他们好像一阵汹涌的潮水,吞噬了路上经过的每一个人,将经过的所有秦军队列冲击得溃不成军。
这些原本应该和赵军拼死一战保家卫国的老秦人,此时此刻却惊慌失措、一个个脸上带着恐惧无比的表情,全然没有任何想要继续奋战下去的信心,只是慌不择路的逃窜着,想要离开这个充满了杀戮的地方。
王翦甚至看到有些秦军将士们为了早点逃离,不惜对着自己的袍泽们举刀相向。
王翦没有再继续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好像一下子痴了。
一阵急促无比的马蹄声响起,尉缭带着一队秦军的士兵从烟尘之中冲出,来到了王翦的面前。
“大将军,不好了,庞煖率领赵国边骑军团已经包抄到位,吾等都被李牧给骗了!”
王翦木然的神色微微一动。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王翦自己也已经回过神来。
李牧之所以给秦军三天时间休整,其实并不是李牧这个人多么的宽宏大量,更不是李牧有什么正义感或者同情心,纯粹只是因为李牧需要这三天的时间让庞煖所率领的这支边骑军团包抄到位,并且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给王翦来上这决定最终胜负的致命一击!
王翦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一动不动。
到了这一刻,他的心中再清楚也不过,在这一场决定了秦国命运的大战之中,自己——
输了。
无数溃兵犹如潮水一般自王翦的身边汹涌而过,王翦甚至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在溃兵之后那些若隐若现的赵军骑兵的身影。
“大将军,此战已然不敌,还是速速撤退重新整军,再来和赵国人战过吧!”
但任凭身边的尉缭如何催促,王翦的身体也没有挪动哪怕是一丝一毫。
尉缭终于急了,朝着身边的几名亲卫下了死命令,也不顾王翦的反应,直接把王翦往马上一放,然后就掩护着王翦开始撤退。
在这春末的劲风吹拂之中,那一面黑色的秦字帅旗,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倒伏了下去,被吞没在了重重的烟雾之中。
而在战场的另外一边,一直静静的注视着面前这一切的李牧在听到了边骑军团已经席卷整个秦军中军的消息之后其实并没有显得如何的兴奋,而是十分淡然的说了一句话。
“全力追击,一定要把王翦给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