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一整晚,地下室阴冷潮湿,再加上满身的伤口未愈,黎晚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浑身烧得滚烫。
她知道是伤口发炎了,她也不指望阮司予会救她,迷迷糊糊间,她仿佛看见了陆斯然的影子。
如果陆斯然在的话,说什么也要治好她的吧。
如果陆斯然在的话,更不可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
想到这里,她凄凉地笑了两声,口腔里血腥的气息让她想呕吐,因为背部过于疼痛,她只能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绝望之际,陆斯然美好而虚幻的影子忽然又变成了阮司予,对方用枪指着她,眼里是鄙夷和冷漠。
“你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了。”
“黎晚晚,你觉得你很重要吗?”
“你我之间,只是各取所需,明白了吗?”
光是想到他,黎晚晚就已经心痛到无以复加,过了一会,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靠近。
黎晚晚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反抗了,阮司予冰凉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随后问道:“发烧了?”
黎晚晚干咳了几声,阮司予看着她脆弱的模样,回到楼上拿了一些急救的药品和水,给她灌了几片抗生素。
药太苦,她忍不住吐了出来,阮司予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别闹。”
“救我干什么。”看着他精致的脸庞,黎晚晚苦笑一声,“既然觉得我对你没有感情,让我死在这里好了。”
“我这间宅子风水好,死在这里晦气。”阮司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温柔起来,“先好起来再说。”
替她包扎的时候,黎晚晚痛得哭出声,阮司予按住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忍着点。”
“之前我在特种部队的时候,被别国抓走当俘虏。”
“他们的军官用一把刀,拿着我的手从手掌开始切,一点点,险些把我的手切成两半。”阮司予说着过去的事,虽然异常血腥,但他的语气却是云淡风轻。
“而后我获救了,手上也因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阮司予抚摸着黎晚晚背部娇嫩的皮肤,柔声道,“哪怕是这样,我也挺过来了。”
“呵。”黎晚晚嘲讽道,“打我成重伤的是你,替我治疗的也是,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我已经教训过你了。”包扎结束后,他抱着黎晚晚,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好睡得舒服些。
“以前在部队里便是这样,惩罚过了,没有继续的道理。”他修长的手指停在了她苍白如纸的唇上,“对你,我不忍心。”
“哪怕你联合了景裴俊。”阮司予淡淡地看着她,“我也不忍心将你怎么样。”
“你......”黎晚晚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你都知道?”
“你的手机被我加密处理过。”阮司予将切好的苹果喂给她,“短信都会经过我这里。”
“那条消息,你没有发出去。”他看着黎晚晚一点点吃下东西,好像也不生气,“不过我倒是好奇,景裴俊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我把你出卖了,你不生气?”黎晚晚的眼睛里盛满恐慌,她生怕下一秒,阮司予就会在平静中忽然爆发。
“只要能在我身边,恨就恨吧。”他轻抚过她乌黑的长发,眼神幽暗如深潭。
“你不怕......景裴俊来找你吗?”
“那是我和他的恩怨,与你无关。”阮司予向她笑了一下,黎晚晚总是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和陆斯然一般无二。
难怪自己老喜欢看他笑了。
晚上看向时钟的时候,黎晚晚才知道今天是9月27日,自从被软禁后,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叁天之后是陆斯然的生日,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22岁了吧。
入夜,阮司予替她换药,她疼得直哭,阮司予像哄一只小动物一样耐心地安抚着她,高烧未退,她一直喊渴,阮司予怕她不肯吃药,悄悄将药片磨成粉掺在水里。
睡觉的时候,她一直梦见陆斯然,还是那件干净的白色校服,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工作了吧。
陆斯然曾经和她说过,自己要当一名律师,为世间所有的不公平主持正义,她只是痴痴地望着他规划未来的样子,陆斯然问她将来想做什么,她还记得当时她说:
“我啊,未来想做律师太太。”
睡梦中,她一直喃喃地喊着陆斯然的名字,和他在一起的高中生涯,是黎晚晚毕生最幸福的时刻。
阮司予一宿没睡,坐在床边守着她,听着她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一愣,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收拾残骸的时候,他在床下发现了一个装满千纸鹤的罐子。
他打开罐子,拆开了几个,才发现每一个千纸鹤上,都写了陆斯然的名字。
抑制住情绪,他把千纸鹤重新迭回去,放回床下,随后退出房间,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整晚烟。
直到黎明时分,他红了眼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曾几何时,他喜欢她因为自己而生气的模样,喜欢她伏在膝前撒娇的模样,喜欢她在床上喊着自己名字的模样。
而现在,他知道她心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人。
她的陆斯然,死在了她最爱他的时候,阮司予无法奢望自己可以取而代之了。
他呆呆地坐到快中午,随后准备了一些补血的药材熬汤,切菜的时候,他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阮司予做事一向小心,看着鲜血汩汩流出,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失误。
熬好汤端上楼,黎晚晚已经醒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淡淡的,没有恨意,也没有起伏。
阮司予甚至希望,她可以向以前一样和他吵架,惹他生气。
将碗递给她,黎晚晚乖巧地喝完,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疼吗?”思索再叁,他缓缓开口,黎晚晚摇摇头,回答道:
“不疼了。”
“好。”刚准备出门,却被她叫住。
“司予。”黎晚晚紧紧抓着床单,“之前你说的结婚,我想我可以考虑。”
“但我有个条件。”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还有两天是陆斯然的忌日。”
“我想去看看他。”
阮司予被人用刀一点点划开手的时候,没觉得很痛,被人绑起来打到胃出血的时候,没觉得痛。
唯独这句话,给了他撕心裂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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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写阮总:最伤心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