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到最后,他在最后一张写着:你结婚了,看起来很幸福,那我也要走了。
他沉默许久,念出了她的名字,宁希。
原来在她结婚之后,他是准备远赴国外的。
可是就在他拿着行礼出门时,却看到了她死亡的消息,他当即扔下行李箱,什么都不顾了就往她结婚的地方跑。
可是香格里拉和北京隔着那么远的路,他没办法见她最后一面,她的尸体已经被家属接走了。
她看到他风尘仆仆,像个丧家之犬在雨中崩溃大哭的样子。
心绞痛,想抱抱他,可是终究触碰不到。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没忘记她,心里一直记着她的。
她在心里悔恨,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再靠近他一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顾森跪在雨里哭,宁希也跪在他旁边哭,可是他始终是感知不到她了……
如果能回到当年,该多好,她一定比他更勇敢一点,抱紧他,不放开他……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她也不要放弃。
可惜,人生没有重来……
第2章 回到1997年 她回到了三岁半。……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的怀抱,胜利的喜悦传遍全国,家家户户兴高采烈,欢呼喝彩为祖国的繁荣昌盛感到无与伦比的骄傲和自豪。
流火般的炎热天气炙烤着大地,居委会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七子之歌.香港》的诗朗诵,这首闻一多先生的诗词不仅在小区里被人耳熟能详,秋季入学后,学校的大喇叭里也循环播放,学生们闭着眼睛都能背诵出来。
入秋的天气就像美女的脾气,根本摸不准路数,天气预报上说多云,小雨,可是到了接孩子放学的时候,突然雷声轰动。
电闪雷鸣,小区里的洋槐树被大风吹断了枝桠,很粗的一截砸在了花园边绿化带的冬青树上。
室内的插座上时不时地有火星冒出,吓得林巧英出去在外面关了总电闸。
天气阴沉,灯再一灭,显得阴森又恐怖。
宁希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还有无止境的电闪雷鸣,她头痛欲裂,感觉像是陷入了梦魇,怎么都醒不来。
她最害怕打雷了,每次一打雷,她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藏,听到雷声一阵一阵,她即使昏迷着也全身颤抖。
宁希在雷声轰动中和小朋友的哭声中醒来,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在雷声轰动和邻居家孩子的哭声中更疼了,尖锐的高分贝声音吵地她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懵,她想让人别哭了,可是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继而耳边传来温柔熟悉的女声:“希希,不要怕,妈妈在呢,打雷不怕。”
外面的天色阴沉地过分,电闪雷鸣,暴雨还在继续下,闪电一阵一阵像是要劈断高楼。
宁希恍惚了会儿,慢慢地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张年轻又看起来温柔的脸。
是她的妈妈林巧英。
宁希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还在回溯中做梦,妈妈没有这么年轻的。
可是她试着举了举手,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她举起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看了看,发现自己变小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
声音是童稚的奶音。
宁希愣住了,从妈妈怀里爬起来,可是妈妈给她捂着被子,安慰着她:“希希,不要动啊,感冒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要动。”
宁希被妈妈抱着,只觉得好温暖,她一直盯着林巧英看,林巧英笑地温柔,抚了抚她的额发道:“我的希希最乖了。”
好温柔啊,妈妈的怀抱好温暖,小时候她一直觉得妈妈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好的人,谁家的都一样。
直到知道顾森,她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的妈妈一样这般温柔。
宁希又在妈妈的怀里睡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雨停了,天也黑了,宁希有点恍惚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觉得停留在这个时间段好像有点久了,她在时光里回溯的时候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没有。
爸爸妈妈好像不在家,她起身出去,只见是自己十七岁以前住过的家,此时的她还和顾森在一个小区,彼此还是邻居,他家离自己家并不远,隔着一个楼道的距离。
宁希恍惚地打开自己家那扇铁门,寻着记忆里的楼道走去。
她小的时候经常看到顾森会坐在楼道里受罚,那时候她太小不懂事,不知道他的情况,后来妈妈说他总是被罚。
她转过自家门前的拐角,果然还是看到了楼道里的男孩。
他坐在轮椅上,手上和脚上都打着绷带和石膏。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出了车祸,但是没几天就好了,手脚也健全,不再坐着轮椅。
可是谁也没想到,灾难始终快他一步。
他劫后余生,却又遇上新的灾难。
宁希站在那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顾森?”
楼道里的男孩闻言回头看她。
宁希觉得头还是很疼,外面的雷声小了,但是雨还在下,她向着男孩奔跑过去,看到了他清明的眼,眼珠乌黑,眼里有泪,倔强地握着拳头,也看着她。
宁希以为在做梦,下意识地再次呢喃他的名字:“顾森……”
她死后被时空漩涡卷了进去,她看到了后来和她分手后的顾森痛不欲生,身子都用药养着,她看到过他大颗的眼泪和垂死的挣扎,她想停留在他最痛苦的时期,可是时空漩涡没给她机会。
她也以为这只是让她经历的一个时期和片段,直到她一个不稳摔在了楼道里,磕破了胳膊上的皮,疼地她频频皱眉时,她才发现不是假的。
这不是片段,这是真实的,她回到了三岁半。
顾森眼珠乌黑地看着她,从来不主动理人的顾森,竟然有点着急地用一只手转动轮椅走到她跟前伸手给她。
“不要哭,起来。”他的眼珠乌黑,眼里还有泪光,但是却给她打气。
宁希的心跳个不停,她战战兢兢地将小手伸到顾森的手里,他的小手握住她的手,试图将她拉起来。
不对劲,顾森小时候不会这样对她的,他甚至看到她都是躲着的。
奇了,她回到了她和顾森最开始的时期,这个时候,他还是个刚出了车祸的爱哭鬼,被家里嫌弃地要命。
妈妈二婚,后爸和他妈妈有了个女儿,所以他成了多余的,亲妈和后爸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送走他。
生活的恶意逐渐地侵蚀他,让他过地百般艰难。
宁希高烧没退,还没被小男孩拉起来,她就又晕过去了。
*
宁希高烧连续一个星期,可把爸爸妈妈吓坏了。
这一个星期,宁希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她欢喜地发现,顾森还在,什么都还没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感冒好了之后,迫不及待地去幼儿园,因为能看到顾森。
和顾森分开的那几年,她真的好想他呀,可是后来彼此再没见过。
这天依旧下大雨,盛夏的天气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大太阳还是暴风雨。
雷电天气比较吓人,老师也怕小朋友们害怕,所以不让他们乱跑。
一群小朋友团在一起,只有顾森一个人坐着轮椅停在教室门口。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打雷,宁希记得他小时候最怕打雷了,一打雷肯定哭。
宁希觉得这不正常,她没听到顾森的哭声。
这个年纪,顾森是最爱哭鼻子的时候,因为家里的原因,也因为他出了车祸自身的原因,他的童年好像就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了。
宁希想看看他为什么不哭,却听见小张老师惊呼道:“顾森你不要乱跑!等你家人来接你!”
然而小男孩全然当做没听见,兀自在众位小朋友的嘲笑声中,推着轮椅出了教室门。
同小区的高豆小朋友对周围的同学说:“他好奇怪哦,竟然没哭?”
文淑眼眶红着,赞同地点头:“他怎么都不哭呀,还一个人走了。”
小张老师不得不去追顾森小朋友,可是顾森小朋友已经在雨水泥泞里出了校园,小张老师大声地对门卫喊:“李叔,把顾森小朋友拦下,别让他出校门,不然他家长来了会找不到他!”
门卫李叔这才惊觉快放学了,小朋友自己就出来了,他踩进雨水泥泞里,积水淹到了顾森小朋友的轮椅座上,李叔把他连人带椅抱回他的门卫室,佯装生气:“不等家长来就乱跑,小朋友你不乖啊。”
顾森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脚,又看了看外面慢慢放晴的天空。
不一会儿家长们都来接孩子,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宁希的妈妈林巧英将自行车停到一边,慌里慌张地进了校门。
家长们来的来,走的走,不一会儿就校园里就空旷了起来,他的母亲陈莹姗姗来迟,没好气地将他从门卫室接出来,看到他衣服湿了又是一顿臭骂:“我说过多少次了,再把衣服弄脏你就别想有衣服穿了,我忙的要死还要来接你,你却不让我省心!”
她一点都不温柔地将顾森抱起来放到自行车后面有围栏的座位上,然后将他的轮椅拎在手里。
二八杠自行车有些高,还有些年久失修的沙哑声,陈莹上自行车的时候,用力过猛,一脚就把顾森踹了下去,自行车后座的栏杆也坏了,顾森掉在了旁边的积水里。
陈莹骂骂咧咧:“废物东西,你说说你能干什么?”
又将人从积水里捞出来,索性就放在横杆上了,顾森甚至都没哭一声。
宁希被妈妈带走的时候,看到顾森在看她,陈莹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她扯了扯妈妈的衣襟,示意妈妈劝一下陈莹不要骂顾森了,林巧英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陈莹,故意放慢速度,和她一起走。
陈莹气地要死:“早知道当初就把他扔了得了,现在害得我什么都做不了,家里还有一个,我总不能一直围着他转。”
林巧英劝她:“都是你生的,你何苦来对他这样,出事故也不是孩子的错啊,你消消气。”
陈莹越说越气:“顾光寿口口声声说着不嫌弃我二婚,不嫌弃我带着孩子,可是他亲生闺女刚出生,他就让我把顾森送人,这世上有这样的人么?”
宁希一听,顿时又气又疼,顾森的悲剧到底是谁造成的?他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明明是个科学家,却背上了人命,可不就是这些人造成的么?
宁希环住妈妈的腰,看了看坐在横杆上被妈妈嫌弃不已的顾森,迎着风声对林巧英说:“妈妈,让陈阿姨把顾森送给我们吧。”
林巧英全当她说的胡话,随口应了声:“顾森要是愿意,那就来我们家也行啊。”
嘴上这么说,可是这个不富裕的年代,家里多张嘴就意味着多一份艰辛,宁希家也有两个孩子,父母已经竭尽全力才能养活了,再多加一个顾森,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然而陈莹却当真了,她问林巧英:“你真的愿意养他?巧英,他的伤快好了,你要是愿意收养,我们随时可以给你们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