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
方年年哭笑不得,“你真是不怕冷也不怕热。”
李秀秀在水里面划拉着四肢,“我像娘,适应能力好。”
“是啊。”方年年就把脑袋露在外面,整个人窝在水里。噘嘴吹着水中漂浮的花瓣,呼呼呼,吹出一块空白。“那英娘真是有心,水池里撒这么多花瓣。”
还好她和李秀秀对花粉都不过敏,不然完了。
“是啊,感觉真是风雅。”李秀秀抬头看着天空,“天上好多星星,我们在山上,感觉离星星好近。”
“触手可及。”方年年指着天上的星子说:“那是猎户星座,看到腰带了吗?”
“你又说怪话了。”
方年年耸肩,“你上次还捧着星象书测命数。”
李秀秀吐吐舌头,“我没看懂。”
“我也不懂,嘿嘿。”
现在许多星象的名称和上辈子不一样,方年年以前就知道十二星座的,具体的还真不了解。
“无所谓,这些都是术士应该做的,我们看看星星,想想烂漫的事儿就行,比如牛郎织女的。”
“年年,你讲讲故事嘛。”
“又不是没听过。”方年年不喜欢牛郎,偷看人家女仙洗澡、还偷人家衣服,算什么男人。
“我想听,你的声音好听,说故事感觉好。”
“好吧。”方年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她嗓子清、净、醇,说故事时嗓音就编织出了氛围,说到后面她说:“王母娘娘用发簪划破天空,裂开的天空上水流涌动,瞬间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天河,滚滚流水阻隔了牛郎和织女……”
李秀秀每次听这些故事都会眼泪汪汪,百试不爽,红着眼眶问:“怎么不说了?”
“有没有听到呜咽声?”方年年看着周围墙壁。
“没有啊。”李秀秀偷偷擦眼睛。
“大概是风吧。”方年年收回了看着墙壁的视线,继续说故事,“牛郎和织女的感情感动了一群喜鹊,它们用身体搭建出一座鹊桥……不对,就是有哭声啊。”
“我没有听到啊。”李秀秀郁闷,气氛都没有了,“不要听了,每次听都好难过,为什么王母要拆散他们两个嘛!”
“因为牛郎配不上她闺女,以后跟了他有啥,粗茶淡饭还织布,男耕女织听着好听,但贫贱夫妻百事哀,牛郎可是人家的长工。”方年年游着靠近了一侧墙壁,附耳仔细听着动静,总觉得那儿有声音,听着怪怪的,令人毛丝丝的。
“真现实……”李秀秀唉了一声。
“可不是,当然现实。”方年年没听到什么,游了回去说:“给你讲个别的,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不要,你说过了,最后白娘子被镇压在雷峰塔下面,我难过了好几天。”李秀秀捂住耳朵,不想听不想听。
“那木兰从军?”
“不要,我喜欢柔柔的女孩子,像英娘那样。”
方年年说:“我还挺喜欢花木兰的,据说她丈夫叫赵俊生,是个白面书生。”
“花木兰岂不是虎背熊腰的,所以女扮男装才看不出来?”
“《木兰辞》里面还有对镜帖花黄,应该长得还好啊。”
两个人说着别的,渐渐话题就扯远了。
隔着一堵墙,靠在墙上的沈宥豫眼眶微红,一杯又一杯酒压住了喉咙里的哽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伤心处,他就好比那牛郎,娶不到自己的织女,方年年这是在借由故事,述说自己无助、彷徨、难过的心事呢,她一定很怪阿娘吧,阿娘就是棒打鸳鸯的王母!
“唉。”沈宥豫又倒了一杯玉冰烧入口,冷冽的酒水入喉以后没有压住内心拱出来的一团火,反而越发旺盛。“什么会是我的鹊桥?”
“给牛郎换个身份?”眼泪汪汪的沈其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他看了眼王爷,给了个建议。
给方姑娘抬抬身份,应该更容易成事,比如给方姑娘的父亲一个虚职,王爷求求陛下,应该轻易就能办到……
“我换个身份……”沈宥豫竟然认真考虑了起来。
沈其,“……爷,按照故事上的人物背景,您当不了牛郎。”
人牛郎是长工,织女才是贵人一等的仙女儿。
沈宥豫品了品,脸渐渐黑了。
原来他还是个织女……
沈其尴尬地埋入水里,用起了龟息功,半天没有浮出水面。
沈宥豫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玉冰烧清透得犹如银河里的水,淹死沈其算了,他算哪门子仙女?!
听着一墙之隔传来的女儿家的笑声,他的仙女在那儿呢!
“嘎嘎嘎。”仙女笑出了鸭子叫,方年年抱着肚子,笑个不停,“不行了,你说的这个太好笑了,那个姜家六娘是傻子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品味啊!”
说着在姜家别苑遭遇的李秀秀还有些郁闷呢,但听方年年这么一说,郁闷一扫而空,跟着笑了起来,“她今年十岁,被家里面娇宠着,谁敢和她说实话。”
“所以把自己穿成了圣诞树?柳如诗也真是的,明明自己都不愿意跟着穿,还不断夸奖!”
“什么树?”李秀秀经常听方年年口中说的怪话,有些看字面意义或者联系上下还弄得明白,有些是根本弄不懂。
“一种冬天会出现的树,绿树上缠着红丝带。”方年年简单解释。
“哦哦,你肯定又在哪本书上看到的,看书多真好。热闹喜庆,其实看着还好。”
方年年莞尔,“是啊,可是姜六娘还带着紫色的首饰,妆花缎的披帛,什么好的都堆砌在身上,反而不好看了。”
“她们都说好,她身上红色的饰品是柳如诗劝着戴上的。”
“嗯?”
李秀秀说:“柳如诗对古珍娘说,这样能平衡下颜色,旁人看了不至于觉得姜家粗鄙,反而透着浓浓的富贵。高祖有一词‘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红绿相配,当是好看的。”
方年年差点儿脚下滑一下,整个人跌进水池里,“真是……这句能这样用吗!”
李秀秀不解,“嗯?”
方年年顿住,“呃,我总觉得不对,没什么没什么,应该有别的解释吧。”
高祖没有把这词全部默写出来,就感叹了一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没有告诉世人“流光容易把人抛”……高祖都没有写出来的,她补充?
方年年摇摇头,算了算了,她没有当文豪的本事。
“你说不对肯定不行,我觉得大红配大绿忒俗艳了。”李秀秀感觉口渴,或者说嘴巴馋了,“我进去看看有啥吃的,想吃什么水果不?”
“你看着拿吧。”方年年不想出去挑。
“好嘞。”
李秀秀离开,露天温泉池这儿冷清了下来,方年年眯着眼睛靠着池壁,耳边幽幽流水声反衬得世界更加清净。
“年年。”
听起来有些遥远的喊声。
方年年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墙壁。
第65章 母柚子 臭丫头没有心……qaq
露天汤泉以私密性和封闭性为重, 外面的风吹不进来,里面的热气也散不出去。
三味池的水色不是牛奶白,肉眼看起来更像是米汤, 方年年不懂为什么会如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埋进水里, 脖子以下别人肯定看不见!
更何况还有花瓣呢。
有了这层认识,方年年松了一口气, 不怕有偷窥的眼睛了。
“谁?”她问。
墙壁那儿,“我。”
方年年已经听出是谁了, 但她现在想矫情一下,同时生的气还没有消呢, “我是谁?”
“沈宥豫。”墙壁那儿立刻传来了声音。
方年年轻哼了一声,竟然追到这儿了, 她爹娘可都在这儿呢,不怕。
“沈宥豫是谁?”
沈宥豫说:“是赵禹。”
方年年, “哦,赵禹又是哪个?”
“是当今第六子。”沈宥豫郁闷的发现,他竟然没什么出色的个人成就, 介绍自己时只能够附以父辈给的一切。
方年年佯装害怕,“呀, 是贵人,小女子高攀不上。”
“年年,我是你的牛郎。”沈宥豫说完, 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这他拿的出手!
方年年, “……大脸,你当得了牛郎吗?!”
“我会放牛。”沈宥豫笑。
方年年嘀咕,“你长得好看,能当个牛郎。”
“年年,你声音大一点,我听不清楚。”
方年年靠在墙上说,“你还是声音小点吧,小心被我爹娘听到,打死你。”
“年年,我想见你爹娘。”
方年年笑了下,“你想被打啊。”
沈宥豫认真地说:“年年,我要对你爹娘表明心意,我一定会娶你。”
方年年,“……”
差点脚下打滑,摔进水中。
“娶你妹。”
沈宥豫说:“年年,你安心等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真心。你心便是我意,我存心中,永不会忘。我从前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不理政事、不入纷争,安平一生,但是我现在知道,我不争权势只会被人左右和宰割,连婚事都没法自主,连你也没法保护。”
方年年靠在墙上安静地听着,手在水中无意识地拨动汤泉水,哗哗的水声伴随着渐渐涟漪,好似一圈一圈地荡漾进了心里。
可是心中有个声音抗拒着涟漪的进入,捂着耳朵想要逃避……
沈宥豫的声音没有停,他继续说着:“我不会与兄长争权夺利,那个位置我从未想过也不敢想,高祖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高处不胜寒,那个位置太孤单了,容不下你我独处。我只想拥有自主的权力,让旁人没法左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