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宫门幽幽推开,发出沉重悠长的咯吱声。江晏迟狠命一将马鞭一抽,往楚府而去。
    殿下,我们大人已经睡了。在府门外听到这样一声应答,江晏迟抿着嘴一把将人拽开,却见府内灯火黯淡,倒像是人真的睡了一般。
    他朝着卧房走去。
    心情从未如此忐忑。
    楚歇,阿牧。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阿牧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怎么会做出那样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楚歇又怎么会救自己,怎么会将金还赌坊的证据交到自己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夜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轰隆隆。惊雷乍现,四下窗户大开,江晏迟瞧见卧房里分明没人。
    更奇怪的是,整个楚府都很空。
    江晏迟扫视一圈,发现不见的不仅仅是楚歇,许纯牧也不在。
    那些府兵呢,潜藏在那处那些身手了得的暗卫呢。为什么都不见了。
    楚歇去哪儿了?江晏迟抓着桃厘便问,说!
    大,大大人可能,可能梦魇了就,就出门散散步吧,刚刚真的,真的睡了
    桃厘被吓得差点哭了,又不会撒谎。
    还是管事急急地赶来。
    楚大人去刑部处理失火的案子了,殿下着急寻他,那不如去刑部看看,亦或者去尚书大人府里找找人,再者,也许去昭狱找了有没有荣国公案子的卷宗遗留。大人的行踪本就不必向我们这些下人禀告,殿下这样问,我们也不能确定呢。
    倒是会圆。
    楚歇手下的人,和楚歇一样能说会道。
    刑部尚书府邸,刑部,昭狱。
    一南一东一西。
    一处一处寻,天都要亮了。
    江晏迟出了府,跨身上马掉头朝南,往最有可能的尚书府策马而去,刚走出没几步,脑中咯噔一下。
    不对。
    刑部丢卷宗是申时。尚书王知岳和侍郎都是楚歇手里的人卷宗被烧,楚歇一定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
    王知岳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他一定会先来楚歇府邸拜访以求庇护。
    退一万步,就算王知岳没来,是楚歇去了尚书府,最多酉时二刻,事情一定就清清楚楚地进了楚歇的耳朵,事情很简单,哪里还会需要说到这个时辰。
    那个管事在撒谎。
    他说了三处,恰避开了城北。莫非楚歇去了城北,城北有什么地方。
    江晏迟细细琢磨了一下,蓦地背脊一僵。
    荣国公府,在城西北!
    缰绳狠命一扯,调转往西北而去,雨水如豆打在身上,江晏迟的心越发冷了。
    暗卫和府兵都带走了,楚歇他他该不会。
    是要去杀人的吧。
    ***
    陈莲洲进了卧房,只觉得暗得很,便道:来人,多点几盏灯来。
    结果几位奴仆点着一盏灯来,屋内稍稍亮了些许,陈莲洲怒然:要你多点几盏,你就拿来一盏?
    话音未落,他的嘴被狠狠捂住,颈上一道劈落便晕了过去。
    楚歇从床榻后的帘帐处走出。
    宿主,数值又开始掉了!
    74%72%宿主!69%快,快动手!
    楚歇将手中刀握紧,高高抬起对准那人心口。
    一道惊雷劈过,照亮身下人的脸。
    蓦然间,楚歇的手狠狠颤抖起来。
    宿主,宿主您怎么了?别犹豫啊您的情绪波动很大,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楚歇脸色惨白,眼前闪过浴室里沾满鲜血的小刀,被红色染污的地板,还有女人白色衣裙上晕开的浅浅血迹。
    宿主,快!陈莲洲死有余辜您知道的,怎么了,现在忽然下不了手了?您不是这样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
    楚歇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眼,一刀刺下。
    可那一刀好似不是扎进那人心口,而是划伤了自己的皮肉一般。
    叮,剧情完成度80%。许纯牧人设贴合度80%,楚歇人设贴合度67%65%63%
    温热的血溅上手背,楚歇的心立刻绞痛起来。
    共情,强烈的共情
    宿主!不,宿主你清醒一点!不要和原主的身体共情!
    楚歇却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了。
    他脑海中两个女人绝望的哭声重叠着响起。
    小楚,我们一起去死吧。
    孩子,活着太苦了,跟着阿娘一起死吧。
    封死的窗户,不断燃烧的炭火。
    紧闭的阁楼,不停窜起的火焰。
    画面不断交错重叠,像一根长针穿进头颅不断搅弄。
    宿主,宿主!就是现在,快点自杀,快点啊
    系统着急地喊着他,可他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呆呆地望着自己沾满鲜血手。
    血,好多血。
    怎么回事,宿主的情绪波动怎么会这么大。楚歇向来都不受这些负面情绪影响的,他的心理素质向来都极强,这次是怎么了。
    系统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就是一更,六千就是双更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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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首发晋江
    楚歇用力地晃头, 却挥不去脑海中接踵而来的破碎画面。
    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用力的砸着玻璃碰碰作响,既慌张又绝望。
    妈,妈让小音活下去, 我陪你死,我陪你死好不好。
    十岁的孩子在幽暗长廊的尽头,风吹柳树簌簌作响,长廊的一端紫色衣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同他说:孩子, 你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身上背负着一百四十七条命, 从此往后你活着,便也算是死了。
    无数声音夹杂在一起, 纷至沓来洗刷着他的脑海,教他心绪乱作一团, 失去理智。
    这是楚歇前世的记忆,交叠着书中原主楚歇的过往。
    他捂着头,强大的共情力令他沉湎其中, 挣脱不出。
    警告, 楚歇人设贴合值低于60%58%55%
    楚歇恍若未闻。
    鲜血将他的衣角,袖口沾湿。
    满满的腥气扑入鼻腔,像是要将他溺毙。
    错过了。
    宿主竟然错过了最佳自杀的时机。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完了。现在楚歇人设值低于60%, 已经不能轻易死了。
    可是宿主却动手杀了陈莲洲, 一旦被人发现难逃罪责,一切全完了。
    宿主,我们得先藏起来宿主, 宿主!
    脑中的声音终于渐渐变得遥远,直至消失,随之而来震耳欲聋的惊雷声在耳畔响起,惊动魂魄。
    楚歇好像终于有了一些意识。
    他得完成任务, 他得重生。
    小音还在等他回家。
    踉踉跄跄地将那把刀拔了出来,鲜血溅上他的脸。
    可眼前蓦地发黑,身子一软,再没力气支撑住。
    生生往后倒去,却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楚歇。
    江晏迟的呼吸停滞了。头顶滑落的雨水打湿怀中人的面容,他用力擦去楚歇脸上的血迹,在下一道闪电来临时,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漆黑一片的屋内。
    楚歇手还握着利刃,紧紧闭着眼,半边脸颊都溅着血。
    倒在他身前的正是荣国公爷的尸体。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江晏迟喉头发涩。
    楚歇!江晏迟低喊着他的名字,这才发觉他的身子滚烫,脸上也浮着不同于常的红晕,你怎么了?
    他颤着手,取下那一只染血的刀,顺势握上黏腻的手。
    细细摩挲着指骨与掌心。
    是他。
    真的是他!
    太荒唐了。怎会如此。
    楚歇昏睡过去,可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整个身子还在细细发着抖。江晏迟听到荣国公府兵有人赶来的脚步声,顾不上许多先将扯下身上的外裳挡在他身上,冲进雨幕里。楚府的暗卫紧跟其后,对江晏迟始终抱有戒心。
    可见他只是将人仔细裹着,策马往楚府的方向而去便只是默默跟随。
    好烫。
    隔着好几层布料,被雨水浸湿个彻底,可他还是能感觉到怀中人炽热的体温,像是要将人烧化了一般。
    令人心惊胆战。
    桃厘正整理着床铺,忽感到身后一阵冷风吹来,便见到太子淋得浑身湿透的模样,怀中还抱着一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
    一层层剥开看了,才发觉那怀里缩成一团的竟是自家大人。桃厘噫了一声,赶忙一同扶着楚歇在塌边先睡着,还什么都没干呢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一样一颗颗往下砸:怎么了这,这又是怎么了呜呜
    看到那满身被水冲淡的血色她的心就一紧,仔细一看发觉那上头的血并不是大人的以后,又松了口气。
    桃厘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替他脱起衣服。
    江晏迟一把抓着她:你做什么。
    这衣服湿了,还沾了血,我得替我们大人脱了
    我来。你出去吧。江晏迟不肯将楚歇交给旁人,正将他衣服要解开。
    桃厘忽然哭得很大声,一下就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殿下,殿下你放过我们大人吧!他很好的,他真的真的很好的桃厘词穷了,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一只手弱弱地拽着楚歇一处衣角,你,你将他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江晏迟的眉头紧紧皱着,僵着背一言不发。
    烛火闪动,光影幽微。
    他不喜欢血,殿下,他醒来若是看到自己一身血会很难受,您让奴婢先给他将伤口处理了,再换身干净衣服
    伤口?江晏迟先是反问了一句,蓦地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唰地一白。
    立刻将他腰间衣带解开,将湿漉漉的上衣解了,月白色的内衫自锁骨处散开,露出修长脖颈之下白皙如玉的肌肤来。
    再往下便是重重绷带。
    方才的颠簸动静撕开了身后的伤口,此刻正混着雨水粘在身上。
    江晏迟整个人都怔忪了,就这样抱着他,任他的头耷拉在自己肩胛骨上,看着那人背上洇透的血水彻底失语。
    心底密密麻麻地浮起啃噬似的疼痛。
    桃厘观摩着殿下的神色,上前去为楚歇解开缠绕的纱布,可伤口与纱布粘连在一处她揭不下来。又命人去叫来朱大夫。
    朱祈提着药箱子赶到时,甚至都还没看人,便驾轻就熟地先取了一片参放在他口中吊起,然后在他手腕几处下阵固住他的心脉。
    之后才教人打了一桶热水来,将人好生安置在榻上,用热水浸过药后平覆在身后大片的伤口上,待到药水浸透了,人不知怎么的也模模糊糊地有了些动静。
    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人虽然昏过去了,还是有些吃不住疼。
    随着背上纱布一点点揭起,带出轻微的呓语。
    桃厘便坐在床头,让他的头枕在她膝上,抬手一下下抚着那人的头:不疼了,大人,不疼了
    在桃厘的安抚下,那人紧皱的眉头又松了些。
    就像是一只被安抚的猫儿一般温顺。
    化了小半个时辰,待到那人所有的纱布揭下,江晏迟浑身的汗都和雨混在一处,湿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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