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洲笑道:“巧她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你妹妹是小哑巴!”
“......”阮明姝一时气结,半响才蹙眉道,“家妹伶俐健全,不是哑巴。”
“怎么可能?”裴星洲狐疑道,“你妹妹名字里是不是有个‘蕙’?”
阮明姝心中纳闷他怎知晓,但也不敢隐瞒:“是。”
“那就是她啊,小哑巴。”裴星洲一副准没错的样子。
阮明姝有些恼了,闭上嘴,不再理他。
这是这么恼怒的一瞬间,裴星洲脑中灵光闪过,他猛地拍手叫道:“我知道为何觉得你眼熟了,盛意啊,你长得像盛意!”
“哥,你可真行。从哪找的这么像盛意的丫头啊?”他兴冲冲地问陆君潜。
陆君潜皱着眉,没有说话。阮明姝更是面若冷霜,不言不语。
裴星洲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阮明姝
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
“呵呵,”裴星洲干笑两声,“不像么?我觉得很.......”
他“像”字未说出口,陆君潜已经一道折子扔了过来。
第33章
裴星洲反手接住。
“你话太多了。”陆君潜就差没说“你闭嘴”了。
阮明姝强挤出点笑:“贱妾蒲柳之姿, 公主殿下松柏之质,怎能相提并论?”
“没有吧,别太谦虚, 你比她漂亮。”裴星洲挥挥手,觉得他哥这小妾缺点自信。
阮明姝没想到裴星洲会这样说, 她的第一反应是朝陆君潜望去,想瞧瞧陆大将军会不会因裴星洲的话而不悦。
陆君潜倒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微翘。
这是在笑么……?若是笑的话, 又是何意呢?嘲笑我?阮明姝纠结起来。
*
“人你看着了,见面礼呢?”陆君潜问。
“什么礼?”裴星洲疑惑问道。
“见面礼。”陆君潜又说了一遍。
裴星洲凌乱了:现在京中风气已经差到这般了!?事事都要送礼!?
渊哥这是纳了房小妾, 又不是正儿八经娶妻,怎么他这个做兄弟的还得送小妾见面礼?裴星洲有那么一丢丢不解。
但谁让陆君潜是他哥呢。裴星洲想了想,他哥一把年纪了,难得有个小妾,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大事。
于是, 他爽快道:“先前没想到,现在准备也不晚。小嫂子想要什么,东海的珍珠珊瑚,南疆的翡翠玉石, 西北的银狐裘皮, 西域的金银器皿, 统统都有。”
阮明姝听得心动, 但觉得自己没有收裴星洲礼物的道理,便摇头婉拒。
陆君潜却说:“这些都不用, 留着哄你自个儿老婆吧。现下她有件事,你去帮她办,就算是见面礼。”
“什么事, 说来听听呗。”裴星洲又坐回椅子上,晃着腿边喝茶边道。
“之前老太太找你帮忙放人。”陆君潜道,“就是她爹。”
“啊?”裴星洲惊了一下,茶水差点洒出来。
她爹,那岂不也是小哑巴她爹?小哑巴是不是捡回来的?否则她如此可爱,怎么有个这样讨人嫌的爹。
“你不是审出她爹是清白的,就将人放了。陷害她爹的,就是赵为铭和孙恩佑。”
听到这两个名字,裴星洲先是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过紧接着,他一拍腿:“我知道哪里见过你了!”
他指着阮明姝:“那天晚上,在路口被赵为铭刁难的女子,就是你吧?”
“哦。”阮明姝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不太愿意提,此刻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
倒是陆君潜,想到阮明姝那日就在马车之外受人刁难,他坐在车里脸都没露,心中有些歉意。
“是要我教训下孙恩佑么?”裴星洲陡然兴奋,恨不得陆君潜立刻发话。
陆君潜摇摇头:“他还有用,你不要把他逼急了。先把八百两银子要回来。”
“八百两银子?”裴星洲先是不解,不过孙恩佑之贪,人尽皆知,很快他就猜出个大概。
“八百两太少了,难怪他不办事。”裴星洲笑道。
“我只问,你办不办事。”陆君潜道。
裴星洲摘下腰间长剑,耍帅般转了一圈后,双指指天,唱道:“我视孙贼,插标卖首耳!”
*
阮明姝退下后,裴星洲朝陆君潜挤眉弄眼,笑得很是邪恶。
陆君潜挑挑眉:“你想说甚?”
“诶,我能说什么,不过为哥哥高兴罢了。”裴星洲直笑。末了忍不住揶揄道:“哥哥娶了这样的美娇娘,可得保重身体啊。”
说罢哈哈大笑。
陆君潜看傻子似地瞅了他一眼:“你一个童子鸡,瞎操什么心?”
“......”裴星洲登时如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要不师父说......为了这身操蛋武艺,我真他娘的付出了太多。”裴星洲泫然欲泣。
“我说了,你师父骗你的。童子身能破就能破,不能破就不能破,没有只能和一个女人破的说法。你该娶妻娶妻,该纳妾纳妾。”陆君潜直摇头。
“话是这么说不错.......”裴星洲犹疑道。
“多跟着寒原见识见识。”陆君潜说完,又觉当哥哥的教唆弟弟寻花问柳不太好,改口道,“还是赶紧娶妻吧。我看,你和有容都别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人凑活下,老太太和姨母都高兴。”
“别别别,”裴星洲立刻头大如斗,连连摆手,“我可伺候不了有容妹妹。哥,弟弟和妹夫你只能选一个。我若真做了你妹夫,后面你定然不认我是你兄弟了!”
“不愿就算了,出息。”陆君潜嫌道。
“你刚刚说的小哑巴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她妹妹?”陆君潜不再和他胡扯,转而问道。
“是有段渊源。”裴星洲一边剥着橙子,一边道,“大概三年前?我记不太清了。我娘不是有件避雪裘么,就我爹在世时送她的定情之物。”
“哦,确是件稀罕物。”陆君潜接过他抛来的橙瓣。
裴星洲剥得粗糙马虎,陆君潜有点嫌弃,但毕竟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野草都吃过,因而没什么犹豫就扔进嘴里了。
“是啊,我爹过世后,她每年冬天都要穿着去给我爹守墓。然后某天我他娘的一个手抖,把宫里赏的朱茜油洒上去了。当时我就慌了啊,用水洗、用油擦、用雪搓......怎么都去不掉。”裴星洲回忆起那段日子,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洗衣服,真是窒息。
“府上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又怕娘知道了伤心,就跑去风荷坊找李嬷嬷。她先前在宫里当了大半辈子司衣,肯定知道怎么搞。我去的时候,家丁说李嬷嬷在会客,让我改天再来。我一时情急,就闯了进去,就见到了李嬷嬷会的客。唔,就是小哑巴和她娘亲。”
“她娘亲?”陆君潜问。
“是啊。我当时太着急,拿着避雪裘去的,李嬷嬷看过后就说没有法子。虽然朱茜油可以用东西洗去,但那样必然也会灼伤裘皮,得不偿失。”
“我失望而回,快走到府门时,被小哑巴追上了。她那时才丁点大,抓着我的胳膊,想说话但说不出。我问她是不是哑巴,她点头了。”裴星洲回忆着,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细节之处都记得如此清晰。
“我当时好奇,一个小丫头找我能有什么事。便把我的剑给她,让她在地上写字。她就写她有办法帮我。我起初不信,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第二天就如她所约,在城门处等她。她来了后给了我一瓶油一样的东西,竟然真的将茜色溶下去了,还没伤着裘皮。”
“我要给她银子,她不收。我就让她过三天后再来城门处一趟,然后我就带了许多糕点和小玩意给她。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她时常在路口处等我,我给她买好吃的,她也时常回赠。”裴星洲说着,忍不住轻笑起来。
陆君潜却听得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但是后来不知为何,她便不来看我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当时事情又多,渐渐便把这事忘了。没想到前些日子,我打吴侯街过,又在明记衣铺的彩幡下瞧见她。”
裴星洲说完,见陆君潜俊眉微皱,便问:“怎么了哥?”
陆君潜轻轻扣了下桌子:“我这位小妾,姓阮,相州人,七年前来京,和父亲阮文举、妹妹阮文蕙一起,租住在城南清河坊。我先前已经叫人查过了,这都没问题,但是、”
陆君潜顿了顿。
裴星洲略一思索,便敏锐问道:“她的娘亲?”
“没错,”陆君潜点点头,“我派的人去了趟相州,阮家与寻常人家无异。只有一条,有位与她们家多年相识的邻里,说阮夫人是有一年逃难来的,来时便带着个三四岁大的女儿。没人知道她家在何处,前夫又是何人。我先前并未在意,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要查一查这位阮夫人。”
“朱茜油和避雪裘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平民百姓见都不曾见过,小哑巴只看看就知道怎么办,她那时只有十岁出头,定然是从母亲处得知的,而阮夫人又出身不详,确实值得一查。”裴星洲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太好受。
小哑巴对他来说,是太过美好的回忆,他们的交往毫无杂念又或利害关系。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过去查查小哑巴到底姓甚名甚,住在何方,家中是干什么的。他只想将糯米团子似的可爱小家伙留在记忆里,定格不动。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小哑巴的姐姐给他哥哥做小老婆,夜夜睡在枕边。他绝不能允许对方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于是裴星洲迅速起身:“这事交给我了,定查个水落石出。”
陆君潜道:“还有八百两银子,别忘了。”
“明天就给小嫂子送来。”裴星洲转过身朝外走,背对着陆君潜晃了晃手里的长剑。
第34章 一更 · 看正版,……
皇宫, 盛康殿前。
裴星洲提着剑,快步迈上台阶。迎面走来巡逻的内廷侍卫,为首之人目光与他对了一下, 各自挪开。
“阿星。”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裴星洲回头看去,果然是赵令柔。
裴星洲打小就喜欢跟在陆君潜屁股后面, 长大后一口一个哥哥不嫌肉麻,但算起来,他和陆君潜的亲缘还不如盛意来得近。他的祖母山阳公主与先皇, 也就是盛意的祖父是亲姐弟。
幼时,他也在宫中长大, 唤盛意一声姐姐。
后来朝廷无能,调度失状,父兄先后战死,他对赵氏皇族完全失望。在江山改朝换代这件事上,他甚至比陆君潜更激进。
“公主殿下。”他草草朝盛意行了个礼。
盛意宽容笑笑, 并不在意:“渊哥在和父皇议事呢,你是找他?”
裴星洲点点头:“有些事要和他说,正好一起出宫。”
两人边走边聊,盛意问:“少蓉的事, 可有消息?渊哥找了她这么多年, 我真怕又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