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二公子都病成这样了,弹弹手指就能摆平他们老大之前的二十年那得有多佛性才活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啊!
    家丁猜的没错,这个萧家二公子,这辈子活得可算是窝囊死了。
    萧家是个末流的二等世家,因为这一任萧老爷撞了大运娶了名门淑女,登时萧家就在中等二流世家里站稳了脚跟。名门淑女为他生下了健壮的长子萧龄,却不久撒手人寰。萧老爷扶了得宠的叶姨娘掌家里的中馈,不是正妻胜似正妻。
    叶姨娘人美,性情温和,难得的是料理家事也是一把好手。她将故去夫人的儿子接到膝下,视若己出。几年后叶姨娘自己也传来了喜讯,生下了萧家的第二个公子萧睿。
    萧睿的人生开端还是很平稳的。母亲手掌管家权,还得父亲宠爱,大哥虽然非同母所生,但真心把叶姨娘当亲娘,因此也把他当自己珍爱的弟弟
    这样美满的日子直到萧老爷克妻的本领再次发作。萧睿四岁那年,叶姨娘染病去世,萧老爷娶了新的妻子,却不是叶姨娘那样和气的性格于是有了后娘,有了后娘也有了后爹。
    萧家三个公子,萧龄是嫡长子,最受萧老爷重视;小公子萧璟是现任夫人所生,这一任夫人似乎命挺硬,到如今仍是无比康健,有父母宠爱,萧璟的前途自然不用愁。
    只有夹在中间的萧睿,爹不疼娘不爱,像个隐形人似的活了十多年。好容易读书读出了名堂,准备了锦绣文章投递当时大儒,只希望大儒能收他做弟子,能让他入王朝的最高书院文机阁却被他那后娘一朝偷梁换柱,文章的署名成了他小弟萧璟。
    萧璟以稚龄入文机阁,很是轰动一时虽然不到两日就被识货的博士直讲们退货了。
    最糟糕的是,为了躲避大儒亲自驾凌府上的追问,后娘给萧睿安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罚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
    寒冬里,不给一张跪垫,不给一盘吃食,不给一个火炉,不给一件大氅。堪堪十六的萧睿在寒风瑟瑟里跪了一夜,落下了冬天咳嗽的病根,也想清楚了自己犯了什么莫须有的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才学就是他的催命符。
    萧睿总算想明白了,自请去荒郊野岭的偏院里住着,只有从小跟着他的叶俞和他一起去了没错,叶俞是叶姨娘家里人。
    谁知老天爷还是不放过他几年后,京城中风云变幻,新帝即位,前朝犯谋逆伏诛的淮王一朝翻了案,淮王的小儿子有从龙之功,继任淮王,年初还加封了亲王,荣极一时。
    传闻淮亲王容貌俊美,却暴戾恣睢,喜怒无常还好龙阳。
    于是萧睿就成了家世不够的、连曾经的夺嫡都参与不进去的萧老爷在新局势里站稳脚跟的敲门砖。
    万万没想到,这沉湎酒色一事无成的萧老爷忽视了这儿子十几年,一朝想起他来,居然是逼着他去卖屁股?
    彻底接收完记忆的江逾白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不是他第一次穿越了。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经历,比他上一次穿越的壳子实在是复杂了太多。
    曾经的武林噩梦江仙人再次低头看了看用了一会儿内劲就抖如筛糠的纤纤玉手,羞愤欲死的情愫似乎还在胸间徘徊,只觉得喉间一阵痒意,隐隐又有血腥气泛了上来。
    也许吐口血心情会好一些?
    江逾白无比认真地思考道。
    公子!您刚才叶俞确认了家丁们没有再发难,急匆匆地转过身来,见他弯腰捂住了嘴,顿时眼泪就又快下来了。
    他想什么呢!大夫都说,他主子寒气入体,又忧思忧虑,要是不好好养着,能不能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就这样的主子,哪能真的有那样的本领呢!虽然他之前愣在原地没有看清楚......怕是公子拼了命,那家丁又一时不察,这才得手了。
    这是这是他们家公子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反抗啊!
    萧睿生性内敛,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可见他们欺人太甚!
    别人不知道,但叶俞明白,他家公子早存死志,此刻却突然松口除了保护自己,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眼眶一阵热意上涌,叶俞擦了擦有些刺痛的双眼,哽咽道:公子,您别怕,有我叶俞在,我绝不会让那个鸟亲王碰您一根汗毛!我们再等等,只要撑到龄少爷回来,什么都好了
    他指的是入职军中,此刻离京驻守的萧龄。
    萧睿能活到现在,有一半要归功于萧龄。
    江逾白叹了口气:大哥在骠骑营中任职。自淮亲王上位,就将手头的羽林卫和骠骑营合并管制了。
    叶俞:
    也就是说,那个可怕的淮亲王是他大哥的顶头上司,很顶头的那种。
    叶俞:
    他嘴一撇,又想哭了。被江逾白淡淡的一个眼神扫过,勉强把哭声收回了喉咙里,呜咽道:这可怎么办
    他家清风朗月高洁傲岸出淤泥而不染的二公子呦!
    萧睿不会冒着置萧龄于不义的风险做什么,江逾白江逾白也不会。
    他感觉得到,这具身体里还有一些属于萧睿的情绪。至少在他消化完关于萧睿的一切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不就是给人家做男宠吗。
    这有什么难度。
    不是江逾白自夸,他自穿越前就被朋友们戏称直的一匹、直成中指。淮亲王对着他这样的做派能起什么性致就算他输!
    章节目录 二
    萧老爷对萧睿大约是真真一点在意都没有了。
    两个家丁驾着马车,居然就直接往淮亲王府的后门去了。
    按理说,萧家有半分在意萧睿的身体,为他请个大夫一看,就知道他如今不过是悬着半条命的身体那大约也不会把他往淮亲王府送了。如果他就这么死在人家府上,得有多晦气。
    应门的是个双鬓斑白的老家丁。他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上上下下把没什么表情的江逾白和红着张脸、愤而不发的叶俞打量了一遍,侧身将他们领进了王府,将萧家的家丁挡在了门外
    有意思,有意思。他摇了摇头,说,头一次见到奴才比主子反应还大的。
    老人不是瞎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对主仆不是那么情愿。但一脚踏进了王府后门,无论什么理由,他也就不以贵族礼数相待了,自顾自地走在前头为他们领路,连萧睿不同凡响的外貌也没让他露出半分异色。
    淮亲王府不愧是煊赫一时。即使他们此刻行走在王府偏僻的一角,但入目皆是丹楹刻桷、雕梁画栋,与记忆中的萧府相比高了好几个层次。
    如此精美深邃的宅院,仆人却不多。他们一路行来,就没见到几个下人。
    到了,你们以后就住这儿了。老人推开一扇门,将里头的陈设展示给他们看。房间不好不坏,却已经比他们之前荒山野岭上的居所要好了不少。
    ...走了一路的叶俞渐渐冷静了下来,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不怎么相同。
    果然,老人清了清嗓子,仿佛培训新入宫的秀女一样,说了几条规矩。比如以花亭为界、不能在王府里随意走动呀,不能随意出府透露王府里的所见所闻呀,最重要的一条:不许耍小心思引诱王爷。
    老人一脸见得多了的模样说:别怪老夫没提醒过您,咱们王爷可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角色。从前也有别府送来的伶伎自作聪明,为争宠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结果哼。
    这个江逾白在萧睿的记忆里隐约听说过。那个伶人惹恼了淮亲王,被判了凌迟,尸体都被折磨地面目全非了;而送他入府的那个小官则被抄了一户口本。现在看来,倒是另有隐情。
    叶俞:我们才不会做什么呢!
    老人:那样最好。
    意思就是让江逾白在这儿乖乖等着被临幸在王爷想起有他这么一号人之前,安安静静呆着。
    其实吧,即使淮亲王现在声名在外,从前想走后门讨好他的人也不少,积攒下来的美人大概也堆得满这一座院子了。只要江逾白保持低调,他在这后院里就不会是最惹眼的一个;况且在这儿吃得饱穿得暖,还不会有不长眼的来给他找气受这么看来,呆在王府,似乎也挺好的?
    叶俞默默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家公子是那种苟且偷生的人吗!
    江逾白他还真是。
    从前的萧睿也许会因为文士情结郁结于心,但江逾白一个江湖中人,哪里来那么多情操纠结自己的名节。不到万不得已,他就是不想过啜菽饮水的寡淡日子,平时都是怎么享受怎么来。
    深宅后院,高床软枕。再适宜他练功疗伤不过。
    于是他放软了眉眼,第一次带了些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多谢老伯了。
    他这么一笑在一片乱琼飞雪里却有胜过一片春日丽景的缱绻,比老人侍候过的任何一株奇花异草都要撩动人心。
    啧啧他暗自叹了口气,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语气也不自觉缓和了些许:当然,虽然王府不许闲杂人等徘徊,但府上也常有御医和他们的生徒陪侍。我观公子面色不佳,还是尽早请个大夫看看吧。
    他这个奉承算是到了点子上,一时间连叶俞对他的感官也好了许多。身体好了才能谈往后,他家公子正缺一个好大夫啊!
    江逾白不置可否。
    入夜了。
    叶俞忙前忙后明明这房间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随身也没有带什么行李,叶俞却还是繁忙到了前夜,将房间里的物事按照萧睿从前的习惯一一摆好。但他注定是白忙活一场了。
    江逾白可不是萧睿。只是他耳清目明,顺着叶俞的安排也就稳稳当当地下来了看叶俞的模样,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叶俞端来热水,为他净了脸和手脚,然后开始脱衣服。
    江逾白:?
    什么毛病?
    叶俞解外衣的动作顿了下来,露出雪白的里衣。他生的白净稚嫩,年岁不大,身形更有几分瘦弱也是,跟着萧睿混能长几两肉。
    叶俞先是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叹气说:公子,咱们不都说好了,以后让我先帮您把床温好,您再躺下么
    萧睿患有霜露之症,冬天尤其难捱,手冷脚冷,躺进厚实的被子里也能被冻得像块冰。叶俞只是想让自家公子好受一些。
    江逾白:...今天就算了。
    不拘小节如他,也觉得这样实在有些尴尬。
    叶俞垂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穿回外衣的动作都没刚才脱得那么干脆利落。
    他就这么垂着头把一旁的水盆端上,将门掀开一丝缝时,身后传来江逾白无奈的声音:你今天辛苦了,就好好休息吧。
    叶俞瞬间扭过头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差摇尾巴了:是!
    好好休息,不就等于明早早点过来伺候吗?
    自家公子还是很关心自己、依赖自己的嘛!
    心口莫须有的大石轻飘飘落了地。叶俞带上门,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江逾白背靠软枕,视线静静停驻在跳跃的烛火上,闭眼默念着内功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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