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按照崔文鸣说的,钦差大臣们是不是很快就要查到太子头上去了?”
陈秋嗯了一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这边也快了。”
姜小圆闻言也开心了起来,之前秦九送过来的红鸠解药,其实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了,如果再不出去的话,就没有新的药喝了。
离开了天牢的时候,崔念念的表情有点怔愣,一直等到了崔文鸣叫她才回过神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天牢,最终还是咬咬嘴唇,跟着离开了。
前些日子崔念念大病了一场,做了一个万分诡异的梦。
梦里,她嫁给了太子当侧妃……本以为自己才是太子最爱的女人,却没有想到太子其实另有所爱,她以为美好的爱情也不过是一片镜花水月。
后来,她和陈端几度纠缠,也曾经想过逃离,却最终宿命一般回到了陈端的身边。
本来,如果陈端最后能够荣登大宝,或许后宫女人的命运都差不多,她也就认命了的。
但是那个梦里,最后当上皇帝不是陈端,而是谁也没有注意过的陈秋。
那个双腿残废的废太子,竟然以一己之力,杀了永嘉帝,登上了皇位。
至于陈端,他前半生顺风顺水,风流快活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没有赢得了陈秋,最后被流放三千里,跟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了崔念念一个人。
梦中的崔念念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秋会留陈端一条命,直到他们在流放路上受尽苦难颠簸,她才渐渐地明白了,有时候死了,并不一定比活着痛苦。
最后一场大雨过后,陈端得了疫病去世,死得无声无息。
匆匆掩埋了陈端后,崔念念没多久也去世了。
梦里的她在死前想,她大概是没有那么爱陈端的,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再也不要过这样的人生了。
这一场梦来得又快又急,崔念念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本来想要把这当做一个普通的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太子陈端果然和梦境当中那样,对她关注有加,但那次的宫宴相遇之后,更是和梦境重合了。
那个梦实在是细节太多了,她不得不相信。
或许真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她预见未来的机会。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这一次崔念念并没有和前世一样和陈端很快在一起,而是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只是她始终对梦境抱有一种怀疑,一直到废太子入了南书房——
崔念念的梦里,可没有这一段。
崔念念意识到,梦并不一定准确,和现实还是有一些出入的,但她仍然对那段结局深信不疑。一直到了崔文鸣出事,准备改投陈秋,崔念念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崔念念一直觉得,她想要换个活法,她就把目光放在了废太子陈秋的身上。
在那个梦里,她早早就去世了,所有并不知道暴君在登基之后的暴行,在她的眼里,她只知道这个看起来浑身只有脸能看的废太子,才是最后的赢家。
但是在那个梦里,她从来没有听过他和哪位千金有过婚姻,而且他身边干干净净,是一个一心只有事业的男人。
她也犹豫过,或许陈秋就是个不近女色、生性淡薄的人。只是就在前不久,崔念念在南书房陈秋以前的位置上,发现了一张纸。
纸上的字体并不是陈秋的,而是个小姑娘的字迹。
那圆溜溜的字迹在他写完的文章上面东点评一句“甚好”,西点评一句“字写得不错”,每个评语后面,都跟着几个可爱的小人。
这一看就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和陈秋关系极好的小姑娘。
崔念念不明白,梦里陈秋一辈子不是都不近女色么?就连当初那些老学究来围攻暴君的时候,就在批驳他没有子嗣。
可是那张纸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陈端这种风流的男人,要是她在他的书信上留下这样大咧咧的字迹,恐怕陈端就算再宠爱她,都要大发雷霆的。
可是她翻过了,陈秋在南书房留下的纸张上,每一张都有这个小姑娘留下的印记。
他有时候甚至会回复一下小姑娘的评语,语气亲昵,一点也看不出来丝毫的不耐烦。
甚至于为此,崔念念还找借口去了一趟建章宫。
建章宫自然是一片狼藉,本应该被人忽视到天荒地老的宫殿里,崔念念却找到了一张被烧到了一半的画像。
也是因为这个人,崔念念意识到了或许陈秋并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在皇宫之时,他就已经有了心之所爱。
崔念念本以为男人都和陈端大抵是差不多的,一直到了今天,她才意识到了陈秋和陈端的区别。
哥哥只不过是带着她去送了个东西……她饶是再不甘心,也清楚自己不能连累到哥哥,这件事也急不得,只能深深地看了一眼天牢,跟着哥哥离开了。
*
陈秋一直到了这天夜里,这才有心思翻看着地上的托盘。
在崔家送来的托盘下面,陈秋当初遗落在南书房的一些文章崔念念都收拾好放在了托盘里。
陈秋注视着那些评语和字迹,他确实是把这些遗忘在了南书房,想到崔念念知道了圆圆的存在……
他捏着纸的手一顿,眼神都凉嗖嗖了起来。
他其实也没想着将圆圆藏着掖着,只是这些亲昵问答意义不同寻常,被别人看到后,他甚至有了一些或多或少的恼意。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张画,明明被烧了,现在却被这个女人找到,拿了回来。
因为之前的梦境,陈秋试图把小姑娘的样子给画下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擅长丹青的他,总也画不像。
于是在她睡着后,他画了一张两张三张……然后又觉得不满,全烧干净了。
崔念念找到的这半张画,就是因为不像,被陈秋烧掉之一,也因为不像,被风吹走之后,陈秋并没有在意。
一直到崔念念把东西摆在了他面前。
陈秋觉得头疼了起来。
因为天牢里面根本没处可藏,果然,姜小圆没等多久就兴致勃勃地翻起来了东西,那张被压在最底下的画,也被姜小圆翻到了。
她惊讶道,“这怎么……”
长得这么像我呀?
只不过,画上的小姑娘并不是她这种迷你形态……?
难道是秋秋照着她想象出来的?缺根筋的姜小圆一点也没有往“梦”这个方向想。
长发的少年扶住了额头,第一次有了种想要杀掉一个除了容妃以外的女人的冲动。
但是幸好,这可是陈秋,一个能把太子陈端玩得团团转的男人,对于傻白甜,总是有一百种诱哄方式。
于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突然间问姜小圆,
“你最近经常做梦吗?”
姜小圆虎躯一震,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满头的小辫子……但是她又觉得陈秋不可能知道,狂摇头以示清白,“我睡觉从来不做梦!”
姜小圆果然忘记了那副画,长发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卷起来,收进了袖子里。
甚至还反客为主地笑了笑,似有若无道,语气有些疑惑,
“没有么?可是在建章宫里,我似乎经常梦见你。”
这话可是标准的一语双关。
绕是姜小圆这种缺根筋的小姑娘,也莫名其妙的觉得耳朵有点热,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怎么像是秋秋在撩她呢?
但是很快,这种疑惑又被心虚取代。
因为这两天发生了许多的事,姜小圆一直都没有去想上一次做梦的时候给暴君编了小辫子的事情。
现在被秋秋一提醒,她就忘不掉了,连忙顾左右而言他。
于是这崔念念带来的画引发的一场小风波,就在少年不动声色之中,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没有人注意到,未来的暴君,竟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
姜小圆本来还以为要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皇帝才会想起来牢里还有一个儿子,再考虑要怎么处置陈秋。
却不料,三天之后,变故突生。
那封太子问候信送到了皇帝案头的那天下午,就有太监匆匆来了天牢宣旨。
太子千方百计地想要弄死陈秋,却不料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午食没吃就被皇帝召进了宫中。
皇帝是当着太子的面下旨的,让陈秋去守皇陵五年。
甚至连流放都不是!
要知道陈秋当初被抓就是因为“刺杀太子”,这可是重罪,饶是大臣们拦着不让杀,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只是去守五年的皇陵。
皇帝明知道太子容不下陈秋,却当着他的面宣旨,半点情分都没有留。
太子愣住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速地从他的手心流走。
却见到永嘉帝冷冷地把一封折子往地上一掷,摔在了陈端面前。
折子上,赫然是陈端问候那位上吊自尽官员的信。
当陈秋被发配皇陵的消息传到了容安宫的时候,容妃在位置上愣了许久,可以说是晴天霹雳。
好一会儿她才疯了一样地开始砸东西,等到砸到没有东西砸了,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什么,问大太监道,
“是不是太子那里出事了?!”
以皇帝那里对陈秋这个“孽种”的仇恨,他根本不可能对陈秋手下留情。那么他这么做一个原因——打太子的脸!
是的,刺杀太子,只被判处五年守皇陵……不是给太子下脸是什么?
一定是太子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皇上,皇帝甚至恼怒到连那个小孽种都不在乎了,只想给太子一个教训。
大太监,也就是秦九,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仍然恭恭敬敬地回话道,
“娘娘,勤政殿刚刚传来消息,陛下宣召太子觐见,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容妃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的手抖得不行,“是什么事?”
秦九道,“回禀娘娘,听说是科举舞弊案。”
容妃心中咯噔了一声,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秦九刚刚回禀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恭敬,只有一片漠然。
她喃喃道,“本宫的小五,本宫的端儿……怎会如此?!”
是啊,容妃的五皇子疯了,容安宫至今惴惴不安一直瞒着,生怕哪天皇帝知道了惹怒皇帝;本来唯一的依仗就是太子陈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对付了一下一个陈秋而已,怎么就连科举案这么严重的事都牵扯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