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县里买东西,你先回家等我吧。”
村里的牛车还要干活,不可能经常借出来用,从村子到县里来回要好几个小时,如果平时不常走路,一个来回下来,两只脚非磨出泡来不可。
“可我都已经请好假了啊。”她还想去供销社买块布料做件嫁衣呢。
一阵微风吹来,吹乱了叶凝瑶额前的碎发,傅十冬磨搓一下手指,忍不住伸出左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明天我再带你去。”
布满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小巧玲珑的耳廓,叶凝瑶本能地轻轻闪躲了一下,耳尖儿瞬间染上了红晕。
“那我先回去,你……早去早回。”
“好。”细腻的触感还留在指间未消退,傅十冬不自在地收回手,不敢再看向她的美眸。
两人分开之后,叶凝瑶先回家取了卷尺,紧接着去了傅家。
在喜宴之前,她想给大嫂和两个孩子做件新衣服,现在自己是傅十冬的媳妇不再是外人,就算为他们花钱,相信那个男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刚踏进院门,傅媛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如同一只小云雀般飞奔而来,以为那孩子在睡午觉,她的脚步刻意放缓放轻。
距离土房子越来越近,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这让叶凝瑶不禁挑眉。
平时没见傅家来什么客人,会是谁呢?
带着疑惑,她走进土屋,除了傅家人,长长的火炕上坐着两副陌生的面孔。
听到动静,几个人一同看向叶凝瑶,原本的欢笑戛然而止,傅媛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喊了声“小婶”。
坐在她旁边的年长女人,吊着三角眼仔细端详半天才说话,“呦!这就是冬子的媳妇吧?长得可真俊!”
“你是?……”
叶凝瑶同样打量着他们,对方气息中有一丝污秽若隐若现,绝非善类。
“我是圆圆她姥,那是她老姨,以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周大花在炕上盘腿大坐,那模样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
她怼了怼一旁坐着嗑瓜子的庄秀春,呵斥道:“别吃了!就知道吃!没看到家里来客人了吗?”
“……”叶凝瑶轻挑一下细眉,对这句话颇有微词。
她落落大方地坐到炕沿边,想看看这俩人来这里是想要唱哪出戏。
“我现在和傅十冬结了婚,和大嫂就是妯娌关系,也不算是外人,大娘你不用这么客气。”
关于傅家大儿媳的娘家书中没有提及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傅十冬结婚,所以改变了某些命定的轨迹?
都说城里来的知青脸皮薄,周大花眼珠儿一转,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冬子家的,你跟大娘说实话,你俩咋突然就结婚了呢?是不是有了?”
说完,她眼皮一搭,瞅着叶凝瑶的肚子,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什么有了?”孑然一身三千年,叶凝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啥意思。
看样子真的不懂?周大花自来熟地往她跟前凑了凑,“傻闺女!就是有娃了啊!”
“!!!”神特么地有娃了?你才有娃呢!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她可知道这年头没结婚就有娃是要被人唾骂的!这女人安的什么心?!
叶凝瑶故作一脸迷茫,不耻下问道:“大娘,在你们这里流行先有娃后结婚吗?难道你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说到最后,她惊讶地看向周大花仿佛对方是个稀有物种。
“……”周大花砸吧砸吧嘴,被怼得哑口无言。
没成想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一张巧嘴,嘴上吃了亏,她只能找自家人撒气,“还吃!你也是跟人家唠唠嗑!”
半天没抬头的庄秀春气呼呼地扔下手里的瓜子,不情愿地开口,“说啥啊?人家结婚都没告诉你信儿,竟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能是平时吃不到什么零嘴,扔完瓜子有些后悔,随手抓起一把就往挎兜里放。
那是傅十冬昨天给孩子们买的,如今不大的簸箕里被连吃带拿弄走一大半瓜子,叶凝瑶沉下来脸有些不乐意了。
挺大个人还和孩子抢吃喝,真是不要脸!
她伸手挡掉庄秀春那只还要抓瓜子的手,声音微冷,“瓜子吃多了胖人,你这体重还是少吃点吧。”
庄秀春因为常年干农活,长得膀大腰圆,还晒了一脸的雀斑,和她姐的模样一比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也因为这样,二十五六的年纪,今年才说成一门亲事,不过男方家里一点彩礼都不想给,所以她这才会答应她娘,来傅家划拉一些有用的东西回去撑撑门面。
此时被戳到痛处,庄秀春攥紧那双粗糙有力的拳头,恶狠狠地瞪向叶凝瑶,“我乐意吃!这是我姐家!你算哪根葱哪瓣蒜?!”
见识过不要脸的,这女人算是其中翘楚,叶凝瑶不怒反笑,“不好意思,这瓜子是我男人花钱买的,我倒是好奇你来你姐家给孩子们买啥了?”
庄秀春不自觉地看向傅媛,见小姑娘正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心里有些心虚。
“你…你管我买啥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得了!”
“瓜子吃着是不是挺香?掏钱!”叶凝瑶伸出小手,掌心向上动了动手指,“五毛!”
“啥?!你咋不去抢!”庄秀春腾得从炕上站起来,把傅媛和傅年吓了一跳。
周大花见状,立刻出来打圆场,她这废物闺女就是个脑子不转轴的,万一真把狼崽子的媳妇给惹急了,那以后他们甭想进傅家大门。
“这是干啥呢?!你嚎啥啊?嫌你嗓门大啊?!”她一巴掌拍在庄秀春的后背上,拍得手生疼。
忍不住甩了甩手,周大花笑呵呵地解围道:“冬子媳妇,你别跟她见识哈,我这闺女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
想到大女婿死后留下不少好东西,她抠抠搜搜地从兜里摸出两张毛票,“那个…大娘兜里只带了两毛钱,这钱留给圆圆他们买点吃喝吧,下次来我再多给些。”
老太太这么痛快地把钱拿出来让叶凝瑶很意外,不过有钱不要王八蛋,她接过钱递给傅媛,“圆圆,你还不快点谢谢姥姥,她这是给你买瓜子的钱呢。”
第一次收到姥姥给的零花钱,傅媛激动地小脸通红,她忙鞠躬道:“谢谢姥姥!”
来趟傅家不仅啥也没捞到还倒搭两毛钱,周大花和庄秀春的脸上都不见了笑模样,怕一会儿傅十冬那个瘟神回来把他们堵在这,周大花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领着闺女灰溜溜地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傅家的屋子里又恢复成往日的宁静。
见傅媛一直低着头闪躲自己的目光,叶凝瑶感到疑惑,“圆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傅媛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丫头,她惊讶地抬起头,不明白小婶为什么会知道。
“说吧,什么事?”
“我……”傅媛站在那里来回摆弄着手指,圆圆的脸蛋快要皱成包子状,“小婶,他们来咱家…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叔?我叔…讨厌他们。”
这样的请求是叶凝瑶没有想到的,看来大嫂娘家人和傅十冬应该真有什么瓜葛在里面。
她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问道:“你叔为什么讨厌他们?”
“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常来看望我们。”这是傅媛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她见娘的亲人,虽然她叔没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是不开心的。
“圆圆,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家里来了外人,作为监护人你叔是有知情权的。”叶凝瑶摸摸她的小脑瓜儿,心里再猜想庄家那边究竟想干什么。
见她不答应,傅媛耷拉着脑袋没再说什么,傅年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平时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一抹厌烦一闪而过。
傅十冬从县里回来已是晚上,见他推回一辆自行车,叶凝瑶看了看他那只受伤的手臂惊讶出声,“你就用一只手扶着车把骑回来的?”
“嗯,借了一辆车。”他把自行车停放好,又从车上拿下来一些东西,叶凝瑶见状忙帮他分担一些。
忽然想到明天自己要和他去县里,有可能这男人会骑车载她去。
叶凝瑶打量着他那只受伤的手臂,说得很委婉,“你的手伤成这样需要静养,别太逞强。”
“不碍事。”见媳妇这么关心自己,傅十冬的心里一片温暖。
“不行!你要赶紧把手臂养好了才行!”万一把她摔到沟里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坐……
结果,第二天叶凝瑶还是坐了……
只因为去县里的老牛生病了,而自己又不想走着去,婚宴迫在眉睫,她只能认命地坐上那辆自行车。
怕发生突发情况,她的手一直紧紧拽着傅十冬的衣角,还好男人骑得很稳一路顺利到达县里。
除了给自己买布,叶凝瑶还给傅家老小每人都扯了一块布。
不出意外,这次的婚礼会是她这一生当中仅有的一次,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让她对结婚的流程兴致勃勃。
身上的布票是傅十冬弄来的,刚好够用。俩人从供销社买完所需要的东西,叶凝瑶提议去县里的公园逛一逛。
上次她和莫小青去过一次,收集了不少灵力,现在正是各路鲜花开花之际,凡是有花开的地方她都不想错过。
“好。”
他们把东西寄存在供销社便骑着自行车去了县里唯一的公园。
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很暖和,城里人闲来无事都会来公园溜弯,锻炼身体。
碧绿的湖水上是三三两两的木船,傅十冬指向它们问:“想坐吗?”
“我晕船。”叶凝瑶随便扯了个谎,坐船就收集不了灵力,那自己今天就白来了。
把晕船这事默默记在心里,傅十冬陪着她去了鲜花最多的小树林。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有一种出来约会的氛围。
只是这种好气氛只维持了二十分钟,叶凝瑶就被另外两人吸引了目光。
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在公园里碰到了赵小莲和孟迎武,这俩人站在一起,瞬间让她联想到了什么。
只不过胆子这么大来这里偷|情,也是没谁了。
傅十冬也同样看见了他们,这里是树林的最深处,周围有两棵百年老树挡着,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偷|情地点。
虽然这两人没做什么过分的亲密举动,但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一定会浮想联翩。
傅十冬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和叶凝瑶想到了一块去。
他望向她,“你想怎么做?”
“你说呢?”叶凝瑶狡黠一笑。
虽然不能把这对狗男女怎么样,但吓吓他们也是好的。
半个小时之后,好几个红袖标急色匆匆地赶到这片树林,正好把孟迎武和赵小莲堵在这里。
“有人举报你们乱搞男女关系,你们是哪的人?都叫啥名字?”其中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厌恶地看向他们首当其冲质问道。
赵小莲哪见过这种阵仗,她吓得小脸儿刷白,不自觉地往孟迎武的身后躲,“咱们现在该咋办?”
孟迎武听了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这帮半大孩子笑呵呵地说:“你们可能是误会了,这位是我媳妇,她说喜欢看花,所以今天带她过来逛逛。”
“问你叫啥名呢,哪来那么多废话?!具体你们啥关系,我们会调查!”
见这帮人油盐不进,孟迎武脸色微沉,“要不这样吧,我想见见你们革委会主任,到时候再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我们主任是你想见就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