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由陷入沉睡,再醒来天还黑着,她不确定过了多久,似乎只过了一会儿。
但她却像是沉睡许久总算是苏醒一般,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还有一丝不愿意动弹的懒散。
体内还有热气游走,她的意识试着追踪热气游走的轨迹,走了几圈后脑中就像有了一张人体血液流动的路线图。
她整个人也越发清醒了,想来想去这情形都透着不寻常,问起脑中的系统,却一如先前没得到回应。
她只能自己得出一个答案,暂时认定是女娲娘娘助她重生,而她重生后救了人又帮着打扫了神殿才于玄修上开了窍。
先前她说要去水云庵,倒不是真想出家,只是想给自己寻另一条出路。
经历过种种,她再看世事有太多无能为力,对前路也有些心灰意冷。若继续留在石家,
她说不定还得做什么任务,然后继续失败。
都死了三次,她也是真的怕了。
救下一个巧蕊,也算还了一份情,她想过自己的人生,真正的重生一次,而不是被过去束缚着前行。
但身为女子,能走的路并不多,她不愿意出嫁便只能出家。
出家人当虔诚,她自问并没有这份心,真让她出家她还怕脏了清净地。
如今忽然入门,大约是上天给她的指引,她也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修行。若真是如此,她就不能离开此处去水月庵了。
水月庵是尼庵,供的主神是观音娘娘,她既是在女娲娘娘的神殿中得了开示,自然要呆在女娲娘娘的庙观中修行。一时她也寻不到别的供女娲娘娘的庙观,估计只能留在此处。
要真要留下来,许多事她还得盘算过。
“里面的,起了吗?”
院门口,吴有用力拍了拍门,朝内喊了一声。太阳一出来,他的胆子就壮了,一个人在庙里来去也不怕。
屋内,睡得正香的萱草猛然坐起。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睡得又迟,她着实有些累,不知不觉就睡过了头。
在府里的时候,她早早就得起来准备侍候主子梳洗。那时院里下人多,她还能跟别人轮换,如今跟着石柔的只她一个,事事都落在她身上。她心下并无怨言,只怕自己睡过头了委屈了石柔。
抬眼望去,见床上石柔还好好睡着,萱草这才放心,又听外面有人继续在拍门不由恼火。
她利落地把衣服一穿,轻手轻脚地开门冲出去,压着声音怪责道:“你敲什么敲,我家小姐还睡着呢!”
“你确定还睡着?”不是吓昏了?吴有在心里问。
“自然……”
萱草想着自己都睡过头,不曾受过累的石柔肯定睡得更沉,倒没有想过其他。安睡了一夜,她早把昨日受的惊吓忘得七七八八了,四下打量了院中一眼,她倒是想起点什么来。
“庵内就没有好一点的院子了?这地方怎么住人?”
院子里没什么花草,杂草倒生了不少,地上铺的石砖也有三成是坏的,下雨天定要踩一脚水。
廊下积着灰尘还有蜘蛛网,比石府的柴房还破败,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小姐住,萱草自己都不想住。
“怎么不能住人?你们不已经住了一晚。”
吴有听不得别人嫌弃庵里不好,尤其是这间前师太住的院子,要不是看在她们带的贵重物品不少的份上,他才不肯让她们住进来。当然,也有除了这间院子没有其他地方让她们住的缘故。
“昨晚进来没有看清,要知道是这样的,我们也不住了。我们还花了不少时间收拾呢。”
说到这个,萱草想到昨晚她们还自己煮东西吃,因找不到食材只能简陋地对付了一口,现在肚子都瘪了。她看向吴有,抬着下巴问:“早饭呢?也没有人送热水来?”
“哪来这么多事。你们爱住不住,不爱住就把房钱结了早早离去。”吴有没好气地说,感觉这两人真是麻烦。
萱草正要回嘴,就听屋里传来石柔的声音。
“什么房钱?”
“小姐,你醒了。”萱草回头招呼一声,又瞥了吴有一眼,“你这人好不晓事,还不快去打水来,没见我们小姐起身要梳洗吗?”
“她是你家小姐,她要梳洗为何要我去打水?”
“你……”萱草听要争辩,就听石柔劝了一句。
“好了,萱草,你去打水吧。”
石柔的话萱草不敢不听,又怕石柔太好说话让庵里的人欺负了去,瞪了吴有一眼才出了院子。
石柔估计厨房连点火星都没有,萱草还有的忙活才能回来,便隔着庭院远远跟吴有说起话来。
第二十五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9
“你们这庵里有多少人?”
“就两个人。”
吴有无所谓地说,这会儿也不怕漏了庵里的底细,她们总归是住了一夜,房钱是要给的。
“两个人住,夜里不怕吗?”石柔淡笑问道。
“什么怕不怕的!”
吴有这才想起来晚上的情形,刚刚看萱草没什么反应,石柔也不像吓得一夜无眠的样子,还以为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倒的确不用怕,有女娲娘娘在呢。”石柔说。
吴有皱了皱眉,这话主持师太活着的时候也说过,那时他倒也是信的,可自从庵里不安宁,他就不信了。要女娲娘娘真的在,为何寺里会有异物来闹事。
像是猜到吴有心中所想,石柔又加了一句:“女娲娘娘也不是随随便便出手的。”
“说的什么鬼话!你别想骗人,论骗人,我们……我们见得多了。”
吴有差点说漏了嘴,把他和吴为常做的行当说出口。石柔并没有错过他的话,又记得夜里他和吴为提到的赌债,猜测两人在此间寄宿,并没有正经营生,不然日子也不会这般艰难。
“庵里一直只有你们两个人吗?那这间院子以前住的是谁?”
“是已故的庵主素音道长。”
吴有对素音道长很是敬重,提到她的名字都带着恭敬,面色也缓和不少。
他本是县内一乞儿,年少时跟着老乞儿过活,老乞儿死后,他又被一对夫妇捡回了家。
那对夫妇不曾生养,捡他回去就有收养他的意思。他当时也以为自己从此有了亲人,哪怕他们常让他干活也没有怨言。
一开始只是多做一点活,等那妇人忽然有孕,他在家里便如杂役一般。
弟弟出生后,原本妇人做的活也落在了他身上,他那时还不曾多想,直到听说他们想卖了他换钱,他才跑了出来,离开时还把他们家的厨房点了。厨房的柴都是他砍的,他看没了那些,他们冬天要怎么过。
他们冬天过得如何他不清楚,反正他没了住处,差点冻死在外面,若不是素音道长好心收留,他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素音道长年岁已高,收留了他也有想留一弟子守着水月庵的意思。
水月庵不是尼庵,正名是水月观。观门上的牌匾只有「水月」二字,附近的人也就观呀庙呀庵呀的浑叫。
观里也不是非得收女弟子。素音道长以前也收过一二弟子,有男有女,后来他们耐不住观中寂寞都离开了,留她一人守着有些破败的女娲庙。
她也看开了,倒也不是非得吴有守着这破庙,这些年国内许多女娲庙都渐渐没了香火,水月观也少有人来,县内的人更爱去更大更气派的水云庵。
这也是天数,强求不得。
在她去世前一年,她又救下了吴为。
别看吴为长着花白胡子看着老成,其实才三十出头,他早些年在江湖上混饭吃,各种门道都学了点,也惹了些不干净的事一直倒霉。他起前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直到素音道长替他化解了,他才知原由。
也是为了救他,素音道长伤了元气,本就老迈的身体越发不好,休养了一年也没有养好不幸仙逝。
她大约也看出吴为路子太野,怕他带坏了吴有,临终把水月观托付给了吴有,还故意让他答应就是要离开也得找到下一任主持。
吴有当时才十岁,让他走也没有地方可去,他也一心想把水月观守好。
他以为自己跟那些薄情的师兄师姐不同,三年下来,却还是生出一点点倦怠。实在是日子过得太苦,就是观里没有戒律不让他吃肉,他也吃不起肉。
吴为也没有离开,偶尔会去县里接活,至于他接的是什么活,吴有略微也猜到了。
但观里的开销都靠他,吴有也不能说什么,见吴为来钱容易,甚至想要跟着学。
吴为正经的本事没多少,骗人的本事却不少。
水月观是没有香火,但去水云庵去的人却多,县里就多了好些神婆道士,专与那
些去水云庵的贵妇打交道,许多日子混得还不错。吴为偶尔也会有大的进账,可他偏爱赌钱,再多的进账转头就到了别人口袋里。
要是次次都输,他也就不去了,但十次里有两次还是能赢的,就是赢得少输得多,这次还欠了一把大的,都惹得赌坊的人上门了。
吴有小时候在县里呆过,知道赌坊的人不好惹,吴为却不在意,还说他有办法应付。
什么狗屁办法,赌坊的人是一时吓退了,却给庵里招来更吓人的,害他们都有些住不下去。
倒是有人不怕,也不知是什么底细,吴有想着朝石柔看去,想要看穿她的打算。
“吴为!”
前院传来一声重喝,吴有认得声音的主人,也不敢跟石柔多说,转身就要出去。石柔倒是比他更先听着动静,一边思索一边不紧不慢地朝前院去。
吴为欠下的债也有些日子了,以往他欠钱也爱拖,但多少会来赌场露个面有个交代,这次却久不曾来县城。不来县城,吴为也没处赚钱去,又如何能还赌债。
赌场的管事之一大黑也听其他人说先前来水月庵遇上了怪事,不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这些邪门的事,要真有人遇上说不定也是人搞出来了的。
大黑听说过吴为的手段,知道他最会装神弄鬼唬弄人。要不是他能靠这手段来钱,赌坊也不会任他欠钱。
他原也想长久做吴为的生意,意思意思来要几次债就行,不能把人逼狠了,可谁让吴为住在这水月庵里,而这水月庵又招了别人的眼。
这四里八乡的,人人都只知道水云庵,谁知道水月庵,没了也就没了;
吴为和吴有又是无根无基的人,有什么亏也得受着。既然借口已经有了,吴为不去县城,他们就过来找他,免得夜长梦多。
“你那账都多少日子了!怎么,以为不来镇上这事就过去了?”大黑抓着吴为的手,冷眼问道。
他们进来时,吴为正好在前院,想跑也没处跑,只能笑嘻嘻地打哈哈,想混过去。
第二十六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0
“实在是最近庙里不太平,不放心出门。”
“我倒是也听说了,既然不太平,你多念念咒不就行了,上回你卖给贵人的符箓不是说能镇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