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善臻,这个小王八蛋,背着谢燕平找我的茬。”抛开谢善臻“春风一度”的刁难,单论这场架,楚熹倒没有很憋闷,略有些得意的伸出两只手比划:“所以我就狠狠揍了他一顿!你是没瞧见,我这么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可炫酷了。”
她抬起手的那一刹那,袖口自然下垂,露出腕间两道青紫。
薛进皱眉,捏住她的掌心:“这是谢善臻弄的?”
“嗯,不过他没比我好到哪去,我把他头发薅下来好几撮,脸都打肿了。”
“……疼吗?”
“哈哈哈,他都要哭了。”
“我问你疼吗!你到底怎么想的,跟一个男人打架,你能有他力气大?”
楚熹很不服:“那可未必,楚楚多敦实你不知道?我能单手抱楚楚半个时辰,咱不敢说力大无穷,打一个谢善臻还是绰绰有余。”
“……”
“请你记住,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句话是科学依据的。”
“……”
作者有话说:
纯纯小学鸡斗殴了
第154章
薛进短暂无语过后,指尖顺着楚熹的掌心滑到她的手腕,像把脉似的捏了一下。
楚熹连连呼痛:“你干嘛啊!”
“但凡我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你这只手折断,明白吗。”
“……”
“还在这沾沾自喜。”薛进冷哼一声,松开楚熹的手,吩咐守在帐外的护卫:“到医官那取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我又不傻。”楚熹不仅沾沾自喜,还振振有词:“我一进去没瞧见谢燕平,单看他一个人在那,就知道这事有蹊跷,谢善臻肯定不敢闹大。”
“呵,你就说,我下次不这样了,很难?”
“行行行,我下次不这样了。”
护卫很快将药膏送来。
薛进一边给楚熹上药一边询问:“老四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别提他,一提我就生气。”
“你没回来之前他和我说了,他是看见冬儿背着包袱鬼鬼祟祟的溜出府,猜到你要来帝都,怕你有危险,才一路跟着的。”薛进顿了顿,又道:“老四如今有种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苦闷,总让他待在安阳,他肯定不甘愿。”
“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这两小词还挺精准。”楚熹这会已经消气了,老四再不济,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自觉有责任和义务给老四选一条康庄大道。
可楚茂和这个人,说他坏吧,他认真执着肯吃苦,没有乱七八糟的恶习,说他好吧,他做事情一根筋,总爱钻牛角尖,楚熹想把他安排到自己手下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就这么放着,等着,耽搁着,到底惹出麻烦了。
“要不……先把他搁在跟前,归置归置他的毛病,也叫他见见世面,等回去了,你再掂量着给他寻一个差事。”楚熹抬眼看薛进,有几分请求的意思,因她所指的差事绝非冲锋陷阵的大头兵,好歹得是个体面点的小官,而薛进麾下迄今为止还没有托关系走后门的先例。
“嗯,行啊。”薛进答应的很爽快,毕竟他能避免军中托关系走后门,全赖楚熹帮他解决那些棘手的人情世故,譬如慎良家的慎瀚文,廖三家的曹准,楚熹都没少费心思。
“那就说定了,不过得先晾着老四一段时日,让他长个教训,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薛进将楚熹腕间的药膏全部揉匀搓热,满意的收回手:“叫他跟着廖三吧。”
因谢燕平主动送了个人情,楚熹也没吃多大的亏,由楚茂和引发的一场风波就这么归于平静。大军继续向北前行,过了锡州,来到信州,这片在战乱之年争斗最为频繁的土地。
当日陆广宁盘踞在信州长武城,与朝廷帝军对阵三年之久,百姓深受其苦,十室九空,哀鸿遍野,好不容易等到陆家倒台,又能过安生日子了,偏那一整年都灾情不断,易子而食,难民起义,匪贼成患,种种骇人听闻的事迹皆源于此地,其景象可谓惨绝人寰。
不过薛军北上这一路,目之所及处都是一派安宁祥和。
朝廷嘛,到底要面子的,不愿自家窘境被敌方一览无余。
“小姐,吃饭了。”
“怎么又是这些东西啊——”楚熹看着桌上的米粥和炒青菜,忍不住抻长声哀嚎。
她并非无肉不欢的人,在吃喝上也很少挑三拣四,可架不住伙营炊兵两个多月不换花样,不管什么菜永远一个味道,是真的吃腻了,腻透了。
薛进从后面过来,抬手胡噜了一把她的头发,方才撩起衣袍坐到长凳上:“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辣的,炖菜,水煮鱼!”
“你以为这是安阳,遍地从江里刚捞出来的鲜鱼。”
“可也不能老吃盐巴炒青菜啊,将士们营养都要跟不上了,一看那一个个的,身上都没几两肉。”
薛进倒是很想给楚熹弄点野味来吃,无奈信州这地界已经被百姓掏空了,山里连个兔子都瞧不见。
一旁的冬儿忽然道:“昨儿下了雨,树荫底下说不准会长蘑菇,用剩下的大骨头熬些蘑菇汤呢?”
“想吃小鸡炖蘑菇……”楚熹眼睛忽然一亮,扭头对冬儿道:“你待会带几个人,到附近的林子里瞧瞧,有蘑菇就熬蘑菇汤,万一有野鸡咱今晚就能改善伙食了。”
“好,那奴婢这就去。”
“别别别,别着急,等我找几个擅长打猎的,一般人笨手笨脚可不行。”楚熹说完,借故将冬儿支出了营帐。
薛进端着碗看她:“你又打什么如意算盘。”
“呦,眼力价还怪好的。”楚熹搬着凳子往他身边凑了凑:“你知道,冬儿从小就跟着我,这些年对我是尽心尽力。”
“想让我帮忙做媒?”
“欸!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你打量身边有没有那种二十出头,还没成婚,模样周正,有些才能,将来肯定会受重用的年轻小子,当然,可不能像崔无似的,左一个红颜,右一个知己,没事就在外面厮混。”
薛进夹了一颗花生到嘴里:“要求不低。”
楚熹马上就不高兴了:“不低,也不高啊,冬儿怎么了,你别看她是个丫鬟,腰包可鼓鼓囊囊的,她若有出嫁那日,我们府里陪嫁肯定不会少,你身边那些年轻小子呢,像样的行头都找不见一身吧。”
“……”
“到底有没有呀。”
“有啊。”薛进轻笑了一声:“仇阳不正合你意,和冬儿一般大,尚未成婚,模样周正,才能自不必说了,我重不重用他你也看得到,怎么就没往他身上想?”
楚熹一怔,缓缓坐直了身。
薛进这番话虽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但细想来不无道理。
仇阳如今也快赶上从前的廖三了,即便他比廖三手脚勤快,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体面,可人家廖三屁股后面一群堪比手足的小弟兄,喝酒玩笑,总是热闹,他却是终日孤身一人,看起来简直比从前的廖三更孤单可怜。
楚熹若只和他是好友,还能陪他解个闷,偏偏……
不管怎么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做出一个了断才是。
楚熹下定决心,猛地站起身:“我去找仇阳。”
“干嘛?”
“和他谈谈,看他有没有这份心思,我可不想做那种乱点鸳鸯谱的事。”
薛进这才放下碗筷:“嗯,是该这样,可你去和他谈,合适吗?”
楚熹垂眸,严肃地问:“你觉得不合适?”
“我去和他谈吧。”薛进主动请缨,他眼睛一眨一眨,瞳仁里满是善良的真诚:“我比你了解男人,我知道该怎么说。”
楚熹抿着嘴,嗓子里发出“啃啃”的怪声。
“笑什么?你笑什么?”薛进也笑了,可还是很努力的故作认真:“你信不过我吗?”
“有点。不过可以让你试试。”
当天夜里,薛进没有回营帐,他在廖三那摆宴款待仇阳。
说好听的是摆宴,其实就是蘑菇汤,牛肉干炒蘑菇,油炸花生米,以及盐巴青菜。
“这口蘑菇可真鲜灵啊!来!仇阳!多吃点!”廖三早得到薛进的授意,十分热情的招待仇阳:“酒也倒满——好嘞!”
仇阳端坐在凳子上,仍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多谢廖将军。”
“客气客气。”廖三和仇阳虽是一对搭档,但私底下来往不多,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能活跃气氛的话题,眼珠子一转,同薛进聊起孩子:“一晃都出来两个多月了,还真挺想月月和阿恒的,夜里做梦都是回家,月月站在门口,像小羊羔似的咩咩喊爹,阿恒听见动静,直往我大腿上扑,真美啊。”
薛进笑笑:“我看你是想婉娘了。”
“都想,都想,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人没多大志向,媳妇吃穿不愁,儿女都有出息,一家人健健康康的,热热闹闹的,足矣,若回到家冷锅冷灶的,凄凄凉凉的,赚再多功名利禄有什么用?”
“当初楚熹要给你和婉娘做媒,你还死活不同意。”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我自罚一杯。”
廖三为了给薛进铺路,喝了一杯又一杯,活活把自己给灌醉了,捂着嘴跑到营帐外头吐。
待营帐中只剩薛进仇阳二人,薛进终于是开口步入正题:“可知我今日找你所为何事?”
仇阳虽不擅人情世故,但并不愚钝:“薛帅直言便是,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兜圈子。”
“好,那咱们就放下尊卑,开诚布公的说说心里话。”薛进问:“你心里可还有楚熹。”
仇阳犹豫了一瞬,点头。
薛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竭力克制住自己想冷嘲热讽的冲动:“若我没记错,你和楚熹是在蟠龙寨认识的,从那以后,就一直跟着她。”
“嗯。”
“听闻你从前叫仇七,仇阳这名字,想必是她为你取的。”
“是。”仇阳冷硬的神情忽而柔和,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此乃出处。”
薛进不自觉攥紧手中酒杯,心道这大概是楚熹毕生所学了。
“这些年来,你为她出生入死,对她言听计从,几次三番救她性命,我想,换了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会对你一往情深。”
“……”
“那你以为,楚熹为何不动心?”薛进不等他的回答,只平静地说道:“你太想抛开过去,太想彻底成为仇阳,太想做她手里的一把剑,以至于忘了自己。”
“更何况楚熹这个人,她根本不会感动,她心里永远有一杆秤,在衡量情意的轻重。”
“楚光显疼爱她,事事以她为先,作为回报,她照拂兄长,管教弟弟,竭尽所能的护住安阳城。而你想要的,她自知给不了,你每对待她一分好,她肩上便添了一分负担。”
“纵使她对你有情,长此以往,也只剩下愧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