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端容郡主将孩子递还给陈箬,道:“钰君也关了大半月,该长的教训都长了,我已做主将她放了出来。”
“母亲看着办便是。”
“你这孩子,钰君好歹是你妹妹,她这会正生你气呢,你看看去。”
卫凌有些不耐,他今日本就不知道为何心绪不佳,此刻更是烦闷无比,但到底没冲撞,清冷答了一句:“还有公务在身,不便。”
气氛一时尴尬,袖礼躲在陈箬怀里滴溜着哥大眼睛看着自己叔叔,这会怕是只有他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箬见势不对,忙道:“还是公务要紧。”
“钰君那边还请母亲说一声,让她不要有事没事去找她二嫂麻烦,不然下次可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端容郡主顿时愣住,“你说什么?”
卫凌接着道:“另外,以后母亲也不要在阿奾面前说什么子嗣的事情,是我不想要,不能怪她。”
这回就连陈箬也惊得不行,在婆媳俩惊愕的目光中卫凌头也没回地走了。
端容郡主终于反应过来,气得直接摔了杯子,陈箬赶忙让下人带走孩子。
“母亲,您消消气。”
“你听到了吗?他居然为了阿奾指责我?还要威胁他妹妹?”端容郡主说着话都带了颤抖,“逆子!逆子!”
陈箬连忙上前去给她顺气,安抚:“母亲,域川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多想。”
“什么不是,他那话不就是在怪我在他媳妇面前说了什么?我倒是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阿奾了,还为她找理由,什么他不想要,分明就是阿奾那身子不行。”
陈箬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也疑惑着呢,什么时候域川还会为阿奾说话了?
“你说,他这是要干嘛?他今年多大了啊?要是阿奾身子一直不好,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无后了?”端容郡主接连质问,又自顾道:“不行,这样不行。”
银安堂里的人余怒未消,而那头回到琉璎轩的人已经径直往后院走,快得白亦跟都跟不上。
待看到空空如也、大门紧闭的院子时,卫凌心里闪过一丝慌乱。
终于追上来的白亦这才有机会解释:“夫人说肃清候府尤夫人病了,她要回去陪几天。”
卫凌心头的慌乱平定下来,很快又被一丝陌生的情绪左右,似愤怒似不满又似委屈,“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夫人什么都没说。”
第16章 肃清侯府
宋奾嫁人后不常回肃清侯府,唯有小娘来信时才回去一两趟。
因而尤四娘见到“不请自来”的宋奾时直吓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阿奾,你怎么回来了?”
宋奾跨过门槛,迎了过去,“怎么,娘亲不想我回来吗?”
尤四娘将近四十,却依旧似三十岁的妇人,身段娇软、面容姣好,不过不知是不是俩人许久未见的原因,此刻宋奾总觉得小娘和上回比瘦弱了些,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才刚走近就听得尤四娘一声闷闷的咳嗽掩在帕子里,宋奾忙道:“娘亲可是不舒服?”
尤四娘将帕子收进衣袖,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一会儿才说:“前两日受了凉,无碍,倒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奾有些不信,受个凉怎么能瘦这么多?
“青姨,娘亲没骗我?”青姨是跟着尤四娘从扬州到盛京来的,也是看着宋奾长大的老人了。
青姨神色复杂,待尤四娘给了个眼神后才笑道:“是,二娘不必担心,夫人只是前两日晚间没注意,受了凉。”
“当真?”
“真真真,真得不能再真了。”尤四娘微笑,拍着宋奾手背,问:“你回来可有去过四梅院?”
四梅院是肃清侯府主母的住所,按理说外嫁的女儿回府要先到嫡母跟前问安。
宋奾自然不会失了规矩,“正要去呢,只是这回带的行李不少,我就先随挽翠来您这了。”
尤四娘一惊:“今晚留下来?”
“是,我陪娘亲住几天。”
这下尤四娘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副不打算放她走的架势,“你好好跟娘说,你是不是与卫郎君吵架了?还是端容郡主欺负你了?”
“娘您多虑了,没有吵架,郡主待我也很好,我就是想您了,想回来陪陪您。”
“当真?”
宋奾失笑,用方才尤四娘堵她的话回复,“真,千真万确。”
尤四娘半信半疑,这孩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此刻她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有事没事,心里一下担心得不行,“你可别骗娘亲。”
“不骗,女儿发誓还不成?”
宋奾就要举起手来,尤四娘慌忙按下,嗔怒道:“好好的发什么誓,端容郡主那边可知晓你回来?”
“嗯,我走之前让人去知会了一声。”端容郡主虽然不喜她,倒也还不会在这些事上为难自己。
“那便好,娘亲跟你说啊,这婆媳相处就要守规矩些,不然被捏着把柄......”
“好了娘,我还要去跟夫人问安呢。”宋奾急急打断尤四娘,不然一通说教少不了。
“哎是,快去吧,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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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梅院在肃清侯府中央,栖院在西南角,中间隔着的是落霞苑,曾经长姐居住的院子。
宋奾在落霞苑前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后提起裙角跨入。
长姐去后落霞苑一直空置着,谭慧之也会定时安排人打扫,此刻看着一切如常,院子边上的秋千看着还十分牢固,花圃里的不知名小花零星开着几朵,连廊上的宫灯都是新换的。
只是到底无人居住,少了几分生气。
挽翠就觉得十分不适,开口:“夫人,咱们走吧,老爷还在等着呢。”
宋奾没应,走到那被风微微轻摇的秋千前。
这是父亲给长姐做的,她那时候还小,大概四五岁,格外喜欢荡秋千,日日嚷着要到长姐院子里来。可是小娘怕她生事,不太喜欢让她在府里到处跑,是长姐常常到栖院把她领走,然后一玩便是一天。
在肃清侯府里,除了小娘,与她最亲的就是长姐了。
后来长大了秋千什么的自然不再多玩,父亲给她们请了先生,长姐懂得多些,自己学完还要负责来教她。
宋奾轻笑了笑,那时候她甚至觉得长姐学识比先生还要丰富,不然怎么先生讲的她都听不懂,而长姐三两句话就让她恍然大悟?
再后来,宋奾偶尔会跟着母亲长姐出门应酬,宋奾鲜少在盛京城贵女面前露面,有些人在知晓她身份时多少会轻看两眼,每每这个时候挡在她面前的都是长姐,无论对面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长姐维护的从来只有她。
宋奾回头看向空落落的院子,眼底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只是可惜,可惜长姐再不能看这世间好颜色了。
挽翠又在身后唤了一句,宋奾收回眼,轻声道:“走吧。”
四梅院里肃清侯宋恳与肃清侯夫人谭慧之都在,宋奾在外头先派人知会了一声才进去。
宋恳年近五十,却依旧精神饱满,浑身透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而谭慧之比之就普通许多,因着衣饰才显端庄富贵之态。
宋奾心底为小娘叹息一声,谭慧之是安伯侯府嫡女,性格强势,从来不把她们母女俩放在眼里,若不是小娘带着她不争不抢,如今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父亲这么多年来算是无功无过,偶尔会去一趟栖院,却也没太照顾她们母女,一切都按府里规制办事。
宋奾行至正中,弓身行礼,“阿奾见过父亲、母亲。”
宋恳此刻看起来倒有些慈父的模样,温和道:“快起来吧,阿奾怎么回来了?”
她之前给端容郡主的回府缘由是小娘生病,先前还不知如何躲过四梅院这一轮盘问,没成想小娘竟真是病了,那如今这理由也算正当。
宋奾柔声答了,随后让挽翠拿出备好的礼品,“阿奾不能常在父亲母亲跟前伺候实为不孝,小小心意还望父亲母亲莫要嫌弃。”
谭慧之倒是没说什么,让下人默默收下。
当年长姐过世时她没少迁怒于宋奾,有些外人传的她们母女设的计害人,妄图取而代之流言她也是信了的,不过到底因为长姐丧期没有大闹。
后来多多少少私下查过,只是最终没查出什么来,这事只能作罢。
但是宋奾知道,谭慧之心里从没放下过,毕竟自己替长姐出嫁是不争的事实。
以前宋奾尚不懂女子为人妇时在一个家中是如何步履维艰,有几次还为小娘不平顶撞了谭慧之,现在自己走过几遭才明白过来,有些事情明面上忍下来却能换舒坦日子过。
小娘在这偌大肃清侯府里,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盛京城里已是无依无靠,她作为女儿应该多为她考虑些才对。
她此刻服个软,说不定小娘就少受一份苦。
宋奾微微笑着,朝谭慧之道:“母亲,这里头是我让人从西南寻的百年野山参,大夫说适用于头疾,您晚间可让人熬了服下。”
下人打开了那礼盒,里头正是品相上佳的野山参,谭慧之瞄一眼,脸色好了些,但仍旧冷哼一声,“我可用不起。”
宋恳见状,微微怒道:“好歹也是阿奾一番心意,你这是做什么。”
“父亲,就是些山参,若能治母亲头疾阿奾这才算没白费功夫。”
“你费心了。”宋恳顺着话下,也不再说什么,转而问:“域川如今在大理寺中任职?”
“是。”
卫凌当个官,宋恳好似脸上也有光,只见他一脸欣慰:“你大哥也与我说了些,说是域川如今在他们禁军中都享有盛名,不仅办得了案还能抓住贼。”
“虽说将军府权势正盛,又有长公主照看着,可越是这样就得处处小心,这夫妻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域川这孩子性子直,容易得罪人,阿奾你好好劝着些。”
“......是。”
“我如今仅是顶个虚职,你大哥在外头做事我也帮不了什么,将来若是域川有出息了他们也好互相帮衬帮衬。将军府与咱们家到底是亲家,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阿奾你今后也带着域川常回来看看,莫要让两家生分去。”
宋奾垂头再次应是。
当初她替姐姐出嫁虽说是将军府欠了他们家一个情分,可说到底是父亲与祖母不想失了这样一个亲家。
肃清侯这个爵位是曾祖一辈挣来的,到父亲这一代已近式微,好在宋瑜争气,几年下来不断向上走,好几次得了圣上夸赞,只是与将军府还是差了些。
宋奾不由想远,父亲与祖母都这样看重这门亲事,她之后想要和离怕是困难重重,小娘也不会好过......
不行,她得好好想想。
不过这会儿宋奾已是不想再让宋恳说卫凌,转问道:“怎么不见大哥大嫂?”
“你大哥当值呢,你大嫂昨日正好回了娘家,说是明日才回来。”应话的依旧是宋恳。
肃清侯府子嗣算得上单薄,谭慧之膝下一儿一女,如今只剩下宋瑜一人,小娘就她一个女儿,后来宋恳因着宋老太太的压力纳了两房小妾,头些年分别诞下两个女儿,与宋奾都不怎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