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能理解,如今才明白原来是那‘小小少年’心中无法放弃的执念。
她的仙仙啊……她都舍不得让他掉泪又乖又温柔的大宝贝,那些王八蛋就这么欺负他!!
楚瑜心头疼得发颤,死死地抱着琴笙的手,忍耐下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琴笙没有留意到楚瑜的异样,只微微眯起眸子,似陷入一些遥远的回忆,看见一些遥远的画面:“那个孩子极尽所能地做一个乖巧的孩子,极尽所能地学一切可以学的,只希望能见到他的母亲或者……父亲,于是在他三岁那年,他果然在自己的后院遇见了一个漂亮得过分,眉目邪气的陌生年轻男人。”
楚瑜一愣,心中升起不太妙的感觉:“秋玉之找到他了?”
她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冷道:“是因为凤栖?!”
琴笙淡淡地颔首:“没错,凤栖那一次的行动怎么可能瞒得过秋玉之,那个男人找到了江南的别院……那是他的父亲,也是那个孩子第一次拥有意识以后见到他,他原本对那个俊美而一身煞气的男人很崇拜,也充满了仰慕,尤其是在知道那个男人正是传说里战无不胜的宸王爷时。”
他顿了顿,轻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父亲这两个字之余他而言,不过是代表着‘欺骗’、‘疼痛’和‘利用’罢了。”
楚瑜心中发颤,却还是咬牙问:“那个男人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她就要听到凤栖口中琴笙小小年纪便要逼明烈退位的真相了。
“他将那个孩子强行带走,他真想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义父在那一次的危机里身受重伤,但是冒死将消息送给了明烈太女,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明烈根本找不到那个孩子,秋玉之每过一段时间刻意地将那个孩子身上的东西放在明烈的桌上,有一次甚至是那孩子身上的一块肉。”琴笙轻弯了下唇角,淡淡地道。
“他喜欢欣赏明烈看见那些东西时神色里闪过的痛苦、憎恶与无奈,他喜欢高高在上被称为帝国之光的女人脸色惨白的样子。”
楚瑜瞳孔梭然一缩,指尖几乎捏进他的胳膊上,嘴唇颤了颤:“什么……肉?!”
“嗯,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将那个孩子扔进他的近卫训练营里,接受最残酷的教育,学文习武,还有学着……杀人,那个男人弄了很多大牢里的重犯和一些饥饿的野兽扔在近卫营的兽牢里,近卫营每天都要习惯徒手杀人或者杀死野兽,杀不死犯人,就要被杀,并且没有饭吃,包括他的孩子,那一块肉就是那个孩子被一只野狗咬下来的。”琴笙淡淡地道,仿佛被咬下一块肉的并不是他。
楚瑜手都颤了,嘴唇微抖:“畜生……畜生……。”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了,只能猩红着眼眶,僵木地喃喃自语。
“不必担心,那个男人自然不会让那个孩子轻易死的,他尚且未曾物尽其用。”琴笙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淡淡地道:“还有你的肌肉太僵硬了,会把自己拉伤。”
说着,他低头再次轻轻地在她娇嫩的肩膀轻吮了一下,指尖慢慢地揉向她背后的大穴。
楚瑜抬手按住他的手,喑哑地冷道:“秋玉之想再培养另外一个他?”
“没错,那个男人实在太无聊了,什么诡异狠毒的念头他都能想出来,他迫不及待地再造出另外一个残忍而病态的孽种,好去刺激明烈,并且对此充满了热情,所以那个孩子受的罪不少,但他的武学根骨也好得让秋玉之惊讶,他不断地用各种古怪残忍的手段试探那个孩子的底线,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那个孩子也算学了不少,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应该感谢那个男人,否则……。”
琴笙轻笑,悠悠地道:“否则日后总总煎熬,他大概都不知道他要死多少次了。”
楚瑜实在听不得他的笑,那笑让她心肝颤着疼,索性道:“后来呢,为什么凤栖说他逼明烈退位?”
琴笙淡淡地道:“嗯,那是因为那个孩子依然很愚蠢,那个男人是父亲,他说什么,所以他听什么,那个男人说他不够优秀,不够狠辣,所以他见不到母亲,他便乖乖地学着杀人,那个男人说他如果能逼明烈退位的话,他的母亲就会回到他身边,一家团聚,他居然也信了。”
他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楚瑜的后脊背,将她再次抱紧:“秋玉之曾经策划过在朝堂白官面前,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母子相认的恶毒戏码,他几乎就要成功了,然而……。”
“然而什么?”楚瑜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然而,那个孩子那一次大约是忽然开窍了,他想提前见一见他的母亲,问一问她为什么总不来看他,于是化装成刚净身的小太监,但……。”
琴笙顿了顿:“他大概没有想到,他的母亲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毕竟他长着和她一样的嘴唇,所以她立刻识破了秋玉之的阴谋,她甚至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便让小太监将那个孩子马上处理掉。”
楚瑜再也忍不住,红着眼,转身一把抱住身后之人:“没事了,没事了……。”
她习惯性地伸手轻轻地拍他的后腰,安抚着他。
“是没事了。”琴笙轻笑,伸手抚摸着楚瑜的后脑乌发,淡淡地道:“那个孩子早已会杀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太监杀死?”
……
他眯起了眸子:“他把那个小太监杀掉了,却也没有再被秋玉之找到,他固执地再次出现在明烈太女的房间里,他想问为什么,明烈太女没有给他答案,但也没有杀他,再次令人将他送回了琴家大老爷,他的义父那里,却也明确地告诉他——。”
“你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罪子,虽然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但若是你再出现在本宫的面前,下一次,本宫一定会要了你命。”
那个一身华服,沉稳优雅的女人淡漠地看着他道。
琴笙眯起眸子,温淡地叹了一声:“那是那个被称呼‘母亲’女人第一次和他说话。”
“从此后将近七八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但这七八年里,总会有人来试图杀了他,或者掳走他,这种环境之中,那个孩子饥渴地学会了更多的保命方式,更多的东西,他努力地习武学文,别人一年会的,他一月便能掌握,他以为他做到最好、最乖巧的孩子,他的母亲会愿意接纳他。”
然而,直到七、八年之后,他再次见到了他的母亲。
也就是他十三岁那一年。
秋玉之再次找到了他,琴笙轻笑了起来。
“那个男人和明烈的斗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尾声,无数人死去,朝廷上下一片凝重杀伐之气,那个女人输了,而秋玉之将那个孩子找了回来。”
他顿了顿:“其实,秋玉之很早就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他甚至不动声色给那个孩子安排了许多武学和玄门宗师作为他的师傅。”
楚瑜一楞,不明所以:“为什么?”
琴笙轻笑了起来:“那个男人知道明烈身边的人总要杀他,如果这个孩子没有自保之能,岂不是功亏一篑,何况他喜欢看着那个孩子杀人,手段越残忍越好,就像当初的他。”
楚瑜:“……。”
“总之,秋玉之将明烈圈禁了三年,他将那个即将满十三岁的孩子找来,就是为了给她最后一击,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个孩子是他和明烈的,他要将明烈永世不能翻身。”琴笙悠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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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谁是谁的罪
楚瑜已经无力了,她眼眶酸涩,却忽然发现自己连流泪的*都没有了,只觉得心口憋得慌,眼眶干涩,她一个听者,听到这样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故事’,已经整个人都觉得憋得难以忍受。
所谓的虎毒不食子,似乎对于这些人而言,根本比不上权力的重要。
是,至高的权力面前,从来都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历史上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不,每一代帝权的更迭都不曾少过。
她只努力地抱住他的腰肢,把自己贴在琴笙怀里,这一次,轮到她试图将自己嵌进他的怀中,另外一只手也依然一直在他背后轻轻地抚着。
“呵……。”琴笙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指尖一点点地顺着她的乌发:“还要听么?”
看着怀里的人儿这般蔫蔫儿难受的模样,他没来由地觉得心中那冰冷黑暗的荒原融冻的水流都温柔,也莫名地多了一丝不舍。
楚瑜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微凉潮润的皮肤就贴着自己的脸颊,柔韧结实的肌肉下还能听见他沉稳悦耳的心跳,这让她忽然觉得好受了许多。
至少他还活着,还在她的身边。
不管是单纯的仙仙,还是矜傲的白白,亦或是现在深沉莫测的九天琴神,他还在。
“不。”楚瑜沉默了片刻,还是轻声道:“继续罢,我听。”
她的"情人",她的爱人,从来都不是寻常人,她要走进他心中最深处,势必要了解他的所有。
一个好的"情人",应当还是好的聆听者。
何况这大概是琴笙十几年来,第一次愿意说这么多的话,让人听见他内心那些隐秘黑暗而不可触及的过往。
琴笙似也料到了她的回答,便一边用尖一点点地顺着她的乌发,一边道:“那个男人出现在那个孩子面前的时候,那曾经的幼兽已经长成了少年,但是秋玉之并不太满意,因为那个少年除了一张漂亮的皮相,还有那双拥有相同瞳孔颜色的眼睛像他以外,少年看起来太温文尔雅,谦逊温和,像那个男人最厌恶的‘君子’。”
秋玉之讨厌一切和‘君子’有关的人与物,因为明烈太女几乎完全符合‘君子’这样的定义,即使她同样用着卑鄙的手段,即使她手上也染满鲜血,但是却依然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阴暗之气,依然是帝国之光。
他既憎恨她的不屈服,却又着迷她的不屈服和与自己媲美的高明手段和与他截然不同的品性。
但不代表他会喜欢看见另外一个‘君子’,那让他恶心。
不过那个少年并不在乎他的父亲怎么看他,他在他的父亲三岁那年带走他,将他扔进兽营折磨了整整两年有余,又欺骗他去对付明烈太女,他就明白根本不必将这个男人再当成自己的父亲。
即使,他曾经如此冲崇拜这个俊美而充满杀伐之气的男人。
但是他的记忆力却好得让如今的他只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憎恶,那个男人似也并不在乎他的憎恶,只是对不能随便折磨他感到了一些遗憾。
因为十三岁的他温文尔雅,濯濯清泉一般柔弱美丽的少年面孔下,他的武功修为甚至连秋都不能与之抗衡。
可他依然跟着那个男人一同去了上京,不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那个被称为‘帝国之光’的女人,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亲手杀了他,他依然希望那个女人能见到他如今的样子,因为就算明烈放在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感慨,他容貌肖父,但是……性情肖母。
如果母亲不喜他像父亲的容貌,是否会如金姑姑他们那样,喜欢他的性情?
“不过……他注定失望了。”琴笙淡淡地道。
那一天大雪纷飞,寒意森凉,大雪染白了整个宫城。
那个单薄的少年出现在东宫里,站在明烈面前那一刻,明烈太女就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秋玉之是她看着长大的,何况他们斗了整整十三年,从风华正茂到步入中年。
即使不管是秋玉之,还是明烈太女,他们看起来依然似并未被岁月摧折,仿佛与十三年前并不同,尤其是那个被称为帝国之光的女人。
她被圈禁这些年,秋玉之每个夜晚都毫无顾忌地进入她的宫殿,一点都不在乎宫人们恐惧和惊疑的目光。
但是,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被柔软黄金脚镣圈束缚着的女人,素衣脱簪,却依然容色如他七八年前见到时那般美丽而耀目,甚至因为她神色沉静而从容,不悲不喜,不怒不哀,更有一种上位者的博大深沉的气度。
即使沦为阶下囚,被玷污,被凌辱、明烈太女,依然是不堕的帝国之光。
那个少年怔然地看着他的母亲许久,却还是看出了她幽深眸子里的沧桑。
“你,还是来了。”素衣的美丽女子看着他,片刻,淡淡地道。
少年期待地看着她,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紧张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过来。”她轻叹了一声。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想要开口:“母……亲。”
但是下一刻,冰凉的匕首光芒一闪,直袭向他的咽喉。
少年逃过无数次暗杀明刺的本能和如今的武艺怎么可能还会被这样的手法伤到,他身体本能地就直接一侧身,以诡谲的角度避开了致命的一袭,迅速地退开。
明烈看着他的身手,却似一点都不惊讶,只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你的死期?”
少年心中茫然,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你……真的要杀我?”
明烈冷冷地挑眉,淡淡开口:“你选择和秋玉之来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最后毁掉本宫么,本宫说过你是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罪子。”
少年忽然间失去了所有想要说话的*,他慢慢地后退,转身只想离开这令他窒息的宫殿。
身后却忽然再传来明烈冰凉而平静的声音:“逃吧,永远不要再让本宫看见你,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少年脚步一顿,他忽然明白,也许不管他有多么优秀,多么的目努力,多么的乖巧,他的母亲永远都不会接纳他。
他永远是所有人眼中的——孽种!
他不再停留,踉跄着向宫外而去。
在他跨出宫门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一点女子幽幽渺渺的歌声,仿佛在哼着一首久远的童谣:“春色转呀夜色转呀,玉郎不还家,真教人心啊梦啊魂啊,逐杨花,春花秋月小楼昨夜,往事知多少,心里面想啊飞啊轻啊细如发,新秋年年有,惆怅还依旧,只是朱颜瘦……天空飘着雪……谁人独憔悴。”
少年茫然地抬起苍白的脸,寒光天欲雪,冰凉的雪纷纷落了他满脸满身,他闭上眼,凉薄地轻笑:“呵……。”
那一天的节气是大寒,上京最冷一天,漫天的大雪飒飒扬扬,寒霜凝在谁的睫羽上,浸了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