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祖卡》能弹吗？”服务生问道。
    “差不多。”李半妆在作为曲谱的平板电脑里边调出这首曲子，现在很多西餐厅都流行拿ipad当菜谱或者拿来安装点单系统什么的。
    李半妆开始弹，一边打量着那对男女，那个男的她认识，叫刘阳，以前基本上天天都来，时不时地送一把花，花都不贵，不会是一大把的玫瑰吓人，后来开始和李半妆找话题，约李半妆出去，知道李半妆是高三学生准备考音乐学院后也没有放弃，反而卖弄起他在中海音乐学院的关系来，说可以帮到李半妆。
    无功不受禄，是个人的准则，无事献殷勤，是他人的觊觎，李半妆不会被这种人骗，每年那种相对不透明的招生院校都会爆出女生走后门被骗失身的事情来，李半妆根本不需要这种后门，更何况就算她实力不够，也不会轻易和这种人搭上。
    最后李半妆直接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希望刘阳自重，当着餐厅里的客人说的，刘阳很没面子，就再也没有来了，餐厅经理还可惜过，损失了一个长期客人，不过对方是因为李半妆才成为固定客人的，李半妆迟早要走，那这样的客人也会离开，倒也没有太心疼。
    没有想到今天又来了，李半妆一边弹着钢琴，心里琢磨他的来意。
    才弹到一半，那个女人就冷笑起来：“服务生，你们的钢琴师弹的什么？请不起钢琴师吗，不会弹，就别吃这碗饭，丢人现眼！”
    李半妆继续弹，一直把曲子弹完，尽管从小到大都有哥哥，受的委屈不多，但是终究比寻常同龄人的心性沉稳的多，人活在这个社会上，不管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总是会受到这样那样的委屈，会有这样那样的人因为各种阴暗，猥琐或者卑劣的原因来攻击人，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像哥哥那样坚持本心，不能被这种人撩拨的心烦意乱，否则的话那就是让他们得逞了，让他们得意了。
    “没有注意到旋律上行和下行的走向，十分生硬。原本巧妙的装饰音突出的活跃欢快，被你生硬的指法弄的毫无弹性，后十六分的节奏被你弹出了八分符点的味道，作为舞曲，抓不住和弦音，怎么表现出那种厚重感和丰满感？”女人走了过来，冷冷地打量着李半妆：“《诺玛的回忆》不会弹，这就是你差不多的《玛祖卡》？就你这点水平，还想考中海音乐学院？作为中海音乐学院钢琴系大三的学姐，我给你一点忠告，放弃钢琴吧，靠着你这张脸蛋和身材，你可以赚的更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半妆皱了皱眉，她没有少听过难听的话，但多半是针对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乱七八糟的谣言，这种话却是第一次听人这么针对自己。
    女人懒得解释，坐在钢琴前，“让你看看，《玛祖卡》应该怎样弹。”
    刘阳也走了过来，“半妆，你如果执意要靠中海音乐学院的话，真的找人帮忙了……”
    “找你吗？”李半妆微微一笑，她笑起来时两个酒窝有着自然迷人的少女妩媚，配合着她那可爱的脸形，总让人心神摇簇。
    刘阳也看的愣了愣，暗暗吞咽口水，现在的女大学生都谈不上清纯了，就像自己现在的女朋友，在床上可是什么姿势都配合的不错，让他满足的不得了，可是那样的女人怎么比得上这样清纯可爱甜美的女高中生？她笑起来那人畜无害的单纯无辜模样，让刘阳幻想不已。
    “刘阳，不介绍下我吗？”那女人说道。
    “这是我女朋友陶月。”刘阳连忙说道，有些歉然地对李半妆说道：“我给陶月找了点关系，不适合再找人拉关系了，你要进音乐学院的事情可能帮不了你了。”
    李半妆瞟了一眼，这一对人真是绝配啊，自我感觉良好。
    “别说话了，听我弹。”陶月瞪着刘阳，显然对于刘阳热衷于和李半妆说话很不满。
    陶月的手指落下，李半妆就不说话了，看得出来，陶月并不是花瓶，还有些水平的，至少《玛祖卡》也算中等难度了，但是看她弹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陶月一曲弹完，餐厅里响起了零零落落的掌声，这是李半妆弹钢琴的时候所没有的情况，看来并不是没有人懂钢琴，只是绝大多数人来这里也不是来听钢琴的，所以李半妆弹的不怎么样，也没有人在意，可真有弹的好的，也会有人欣赏。
    “知道了吗，《玛祖卡》就应该这样弹。”陶月站了起来，昂着头离开钢琴：“中海音乐学院，不是你这样的水准就能进的。你也别在这所西餐厅里弹钢琴了，不堪入耳。”
    “不堪入耳吗？毕竟这只是提供钢琴师两百块一天的餐厅，如果能多一点，我倒是能让不堪入耳变成悦耳动听。”李半妆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这两个人以后大概也再也不用见面了。
    “笑话……”陶月笑了起来，挽着刘阳的胳膊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看，还有这种人，不是什么水平给什么样的薪水吗，她倒好，看薪水发挥水准，难道我给你一千，你能给我弹出大师的水准来？”
    “大师的专场演奏会，普通座位确实只要这个价格，但是如果特意想听大师级的演奏的话，一千肯定不够。”李半妆摇头。
    “你想要多少？”刘阳微笑，这种时候当然是他出面了，男人的荷包之所以要充足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底气十足吗？
    “一万就够了。请大家做个见证，如果大家觉得值这个票价，你给我一万，如果不值，我为污染了大家的耳朵道歉。”
    “你道个歉就抵一万了？你脸大啊？”陶月冷笑。
    “我脸没你大，不过是你说的，我的脸可以赚钱啊，先抵一万吧。”李半妆知道陶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作为一个纯洁的高中女生，当然要理解为“面子”了。
    陶月气急，刘阳连忙安抚她，“好，这钱我出了，如果不值，你向陶月低头认错，赔礼道歉。”
    “好。”李半妆嘴角弯弯，甜甜地笑，嗯哪，希望这个刘阳说话算话，赚了一万，就可以给哥哥买礼服了。
    第172章 虚荣
    聪明的女孩子不会强硬地认为男女平等，而是利用男女不平等的事实让男人变得愚蠢。
    陶月挺高兴的，嘴角有些甜蜜，毕竟男友舍得一掷千金，只为了让对方向她道歉，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么大方和这么大方的资格。
    刘阳打开手包，很有诚意地拿出现金出来，人民币和美金都有，毕竟一万人民币经不起消费，但是很厚很重占地方，中海可以直接收美金的地方不少，虽然这玩意一天天地贬值，可中海是国际性大都市，外国人不少。
    “不留点坐车吗？”李半妆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不希望对方走路回去。
    “我们有车，宝马。”陶月的声音不大，不想大声炫耀是因为这家西餐厅外还停了比她男朋友更好的车，可是也足够鄙视这个习惯性地只知道使用公共交通工具的女高中生了。
    “哦，你们喝了酒吧？”李半妆有些担心。
    “你在拖延世界吗？不敢了的话，直接赔礼道歉吧。”陶月不耐烦地说道。
    刘阳笑笑，不说话，他能看不出来这个女孩子已经心慌意乱了吧，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本事未免也太差了点。
    李半妆也不说话了，拿起剪刀剪断了一缕发丝放在钢琴上。
    “断发明志吗？”陶月觉得莫名其妙。
    “巴拉基耶夫的《伊斯拉美》，有改编。”李半妆介绍自己要弹的曲目。
    陶月一惊，旋即差点捧腹大笑，拿着话筒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巴拉基耶夫的《伊斯拉美》，这是近代钢琴史上鼎鼎大名的作品，巴拉雷、齐夫拉、霍洛维茨、基辛等等诸位钢琴大师都以追求完美录制这首曲子作为对自己的挑战。任何一个能够弹奏好《伊斯拉美》的钢琴师，都可以把弹奏这首曲子当成自己的炫耀。它曾经被称呼为世界最难。现在这位同学要给我们演奏的就是这样一首曲子。”
    这时候西餐厅里的客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这件事情上了，饶有兴趣地看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各种意味都有，但是懂得钢琴的都不会认为这个连简单的曲目都经常出错的少女，能够弹奏如此高难度的钢琴曲。
    李半妆坐在钢琴前，低眉顺目，手指落在琴键上，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发出了第一个琴音。
    陶月马上感觉不对劲了，不像参加钢琴演奏会时在底下观赏，如此近距离总有不同的感受，更多的是感受到了演奏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陶月不曾近距离地观赏过钢琴大师的演奏，但李半妆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陶月心中一震。
    随着那在手指下完美倾泻而出的琴音，陶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女高中生，她坐在庞大的三角钢琴前，相对纤弱的身体却简单地统治了这架钢琴，绝不是人和钢琴的和谐，她在强硬地操纵着这架钢琴，为所欲为地发出自己想要发出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在陶月眼里，这首古典钢琴曲里构成超高难度的技巧，在李半妆的手指下却是如此轻松。
    诸多的连续八度，完美！
    音程和音区的连续大跳，完美！
    密集的十六分，三十二分同音反复，完美！
    复杂和弦的组合与复调，无可挑剔！
    双手急速远跳交替交叉，超乎想象！
    《伊斯拉美》中诸多让人望而却步的高难度技巧，让陶月不敢想象的轻松惬意，李半妆简简单单地弹奏着，既不像沉醉在琴曲中，也没有竭尽全力地演绎，偶尔看一眼陶月，目光平静，连一点卖弄的意味都没有，仿佛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罢了。
    最后的一大串急板之后，琴音嘎然而止，这和陶月在cd里听过的感觉不一样，可是她已经不敢质疑了。
    李半妆站了起来，餐厅的客人不知不觉地都聚集在了钢琴周围，掌声响起，声音不大，人不多，却极其热烈！
    哪怕是完全没有解除过钢琴的人，也能够在她手指拉起残影的跳动中明白那高超的技巧，那绝不是凭着努力就能够做到。
    在很多领域，许多人都喜欢强调自己的努力胜过天赋，但是在音乐领域，真正划时代的音乐家，只会是天才，必须是天才，很多东西都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李半妆从钢琴上拿下自己的那一缕发丝，放在琴键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顺直乌黑的头发因为琴键上的热度居然马上卷曲了起来！
    这是何等的力度和速度，又要什么样的手指和身体素质才能够做到？这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演奏了，这样的炫技完全是超人的境界了。
    “一万，值不值？”李半妆看着那叠钞票，完全没有作为一个超高水准的钢琴师应有的自矜。
    “值，太值了，比所谓的中国三剑客的音乐会强太多了。”
    “完全可以去人民大会堂演奏了。”
    这一位把在人民大会堂演奏当成是钢琴演奏的最高荣誉了。
    “这种水准，全世界的音乐学院都会抢着要啊。”有人啧啧感叹着：“我女儿考个钢琴八级都费劲，哎。”
    李半妆看着刘阳。
    刘阳的脸火辣辣的烫，即使是摸爬打滚了多年的社会人士，早已经练好了脸皮，但是现在也有些挂不住了，人家根本不需要她在中海音乐学院的关系。
    陶月更是恨不得马上拉着刘阳消失，这个小女孩到底怎么一回事？明明有这样的水准，却在这里装模作样，把最简单的钢琴曲都弹的乱七八糟，难道不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故意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跳下去？
    如果可以，陶月一定会马上弹一曲《拉赫曼尼诺夫第三协奏曲》来，然后不屑地看着李半妆。可惜的是，只怕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弹好《拉三》了，《伊拉斯美》都是她难以超越的高峰。
    “是给我一万块，还是要我为污染了你们的耳朵而赔礼道歉？”李半妆问道。
    陶月拉着刘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西餐厅。
    “喂……还没有买单……”服务生在后边追。
    “算了，我帮他们付了吧。”李半妆很大方地说道，这种钱花起来真的一点也不心疼啊，不过她也是看在那两个人并没有点太多东西的前提下，否则的话，赚的再容易，那也是自己的钱了。
    “李半妆，很好啊，扮猪吃猪啊。”
    李半妆正数着钱，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哥哥正瞪着她呢。
    尽管连李子都没有喊了，很生气地喊她李半妆，可是李半妆赔了个笑脸之后就放松下来了，哥哥没有真正的生气，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和欢喜。
    “什么时候来的？”李半妆有些不好意思，平常在哥哥面前都是乖乖的，今天欺负人就被哥哥看到了。
    “嗯，把你的表演从头看到尾。”李半妆不是安南秀，如果是安南秀，出于阻止出现不和谐的暴力事件，李路由总是很积极地出头，可是刚才看到妹妹，李路由就知道那两个人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根本不需要他去帮忙。
    “讨厌，居然躲在一旁偷看别人。”李半妆脸红，想想自己刚才装模作样的情景都落在哥哥眼里了，他肯定以为自己很狡猾，不再是个乖乖的女孩子了。
    “不偷看，怎么知道你的真面目？”李路由看着妹妹那张一害羞总是显得格外无辜的可爱脸蛋，不由得叹气，刚才那两个人看到妹妹这张脸，一定把她当成好欺负的那种类型了。
    “我哪有？”
    “走吧，差不多到时间了。”李路由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个了，狡猾总比老实好，其实就是因为知道妹妹机灵，李路由才更放心她在这里做兼职了，如果是老老实实的，那他就操心多了。
    李半妆去换衣服，然后付钱，和餐厅熟悉的服务生们告别，挽着李路由的胳膊走了出去，有些兴奋地问道：“哥，这些钱我留着可以吗？”
    “你自己赚的钱，随便你，别乱花就好。”李路由当然没有意见，还有些感叹，这就是一万啊，虽然有些投机取巧，但是很显然妹妹将来如果要赚钱肯定比他这个哥哥厉害多了。
    李半妆的愿望可以实现了，现在攒着，她就可以去给哥哥留意衣服了，倒是不需要带他去试衣服的，先买回来再说，反正李半妆对于哥哥的胸膛，后背，身材尺寸都是清清楚楚。
    离开西餐厅，刘阳和陶月还站在那里阴沉着脸，两个人站在一辆宝马3系旁边。
    李路由的电动车就停在那里，看到李半妆挽着李路由的手走向电动车，刘阳按了按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这就是你男朋友？”刘阳面子被撂，顾不得保持什么风度了，对李半妆说话语气也带着十足嘲讽的味道。
    “是啊。”李半妆大大方方地说道，紧了紧李路由的手臂，即使是冬天，在没有穿羽绒服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让他感觉到少女发育中饱满坚挺的那份弹性。
    李路由头疼，不过要给妹妹面子，这时候总不能揭穿她。
    看到哥哥有些无奈，李半妆侧头看着头，眼眸子里装满了柔柔的甜蜜，会被这些人把她当成哥哥的女朋友，真好。
    如果说李半妆也爱慕虚荣，就是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