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的手伸过来,再次将她拉入怀中。手臂将她的腰身扣住,如古井般的暗瞳紧紧锁住她,全没了玩笑之意。
“那你说说,你家住何处?”低沉的声音魅惑中夹杂着危险。
云七夕盯着她,心头如有一个巨轮飞快地转着。他问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疑问。可她此刻听见他这样问出来,就是心里不舒服,特别地不舒服。那质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冷哼了一声,云七夕扯着唇角,“尊敬的晋王殿下,你都已经娶了我了,现在才来问我的身份是不是晚了点?怎么?后悔了?想悔婚?”
她笑得潇洒,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完全不是个滋味,就好像是一锅连盐都没放的汤,除了烫嘴,没有别的。
“我早说了,我既无身份也无地位,更无背景,根本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晋王身份,我早让你跟皇上提了退婚,你偏不听……”
“爷没后悔!”单连城打断了她酸不拉叽的话。
在云七夕发愣的时候,他手一抽,就取走了她手中的信。
“喂,你还给我。”云七夕本能伸手去夺,他手一扬,就将信纸举得老高,同时另一只手将她的腰身环得紧紧地,她动弹不得。
高高地,他举着信,目光落在信上的字迹上。
云七夕虽不能动,眼睛却也是好奇地看上去。
“七夕,我此刻在南阳江边的阁楼上给你写信,推开窗就能看见辽阔的南阳江,秋风送爽,很美!
你在大燕还好吗?在晋王府开心吗?我喜欢看你笑,毕竟你笑起来最美!回到西凉这些日子,我时常忆起你的笑容。此等美景,不知何时能与你同看?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自由,希望晋王府的高墙没有束缚你的快乐。单连城征战四方,论杀敌,我佩服他,可是我猜他下了战场会是一个无趣的人。无论怎样,我希望你永远是那个快乐的,自由的七夕。永远都不要变。”
楚凌云的字与单连城的相比,同样好看,却少了几分雄浑大气,多了一点细腻。人家说由字可见其性格,果真如此。单连城人与字都刚硬大气,而从许多细节处可以看得出来,楚凌云心思十分细腻。
单连城看信时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只是看到后来,眼睛眯得更深了些。
举着信的手缓缓收回来,云七夕趁机夺过来,离开他的怀抱坐直。将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想到楚凌云信中对单连城的评价,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嘿嘿笑了两声,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呢,连同为男人的楚凌云都看得出来你的无趣,可见你是有多无趣?”
云七夕不会知道,某人看完了这封信,刻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两个字就是“无趣”,所以当她笑着再次提起无趣二字,某人的脸色就别提有多难看了。
“何为有趣?”单连城声音凉凉。
云七夕将信装入信封,并未看到某人脸色不对,随口答道,“有趣就是幽默风趣啊,反正说话惜字如金的人是肯定有趣不起来的。再有,在我的理解中,两个人在一起,最起码要懂得浪漫的人才叫有趣吧,没事儿送送小礼物啊什么的。”
单连城轻唔了一声,云七夕以为他赞同她的说话,正在心里合计着,却看见他突地站了起来。
“爷有事,走了。”
“喂,你不吃啦?”云七夕还没喊完话,就见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其实她正想举个例子,说他手上的玉扳指就是很好的礼物,结果,她还没说出口呢。
他一定是故意的,凭他的智慧,他可能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他就是舍不得他的玉扳指,所以故意逃避!一定是这样!云七夕兀自分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半夜睡在床上迷迷糊糊时,云七夕突然闻见一声巨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她一向睡眠浅,刚才那一声响不同凡响,敏锐的她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下了床,她走出帐篷。
几簇篝火在燃烧,整个大营好像都空了,只有几个巡逻兵在四周巡逻。
单连城不在平日处理政事的帐篷里,就连小路子也没了影。
太不寻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站在大营中间,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先那一声巨响的方向。随后睁开眼睛,朝着大营西方走去。
远离营帐四周,环境越来越黑,秋夜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让她也越发清醒了几分。
她的听力一向很好,她相信她的耳朵指引的方向不会有错。穿过了宽阔的练兵场,大路变成了小路,走了一路,回头已望不见大营的篝火,但她却渐渐听见了人声。
不是一个人,像是有很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窄的小路突然出现了断层,无路可走了。
前面是一个山谷,她之所以没有摸黑掉下去,是因为山谷下面有红色的亮光透出来。而嘈杂的人声正是从山谷下传出来的。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夜色下,她的眸子凝重地眯起,沿着断崖四下查看,终于找到一条隐蔽的小路。于是她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一步步往下走,山谷下的场景渐渐入了她的眼帘。
山谷下有一个大土窑,土窑里燃着大火,整个山谷都被火光照亮了。崖壁处凹进去一个山洞,有一大群人围在山洞口。
而此刻,人声断了,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爷,他们伤得很重,老朽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实在分身乏术,老朽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顾远的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
“讲。”单连城冷冷地命令。
“不如让人去把王妃请过来吧,王妃的医术比老朽好,我与她二人合力,恐怕才不会误了抢救的最佳时机。”
好一会儿,听得单连城道,“小路子。”
“是。”
“不用了,我来了。”
一群人齐齐回头,看见云七夕站在背后,很快让出一条道来。
单连城站在最里层,盯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云七夕与单连城只对视了一眼,来不及做过多的眼神交流,就快步走了过去。因为她看到里面的地上躺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都伤得不轻。
“王妃,他们伤得很重,老朽与你分头行动。”顾远见她出现,很是惊喜。
受伤的有四个人,其中包括向飞。除了向飞还有力气睁着眼,其他三个伤势不明,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很乐观。
云七夕蹲身下去,很快将四个人的伤势都查看了一遍,越看面色越凝重。
起身指着其中两个人对单连城说道,“这两个人救治希望不大,我想我与顾老应该把时间和精力另外两个人的身上,这是最佳的救治方案。否则,耽误了时间,四个人都没得救。”
云七夕神情镇定,语调冷静,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同。透着一种睿智和果敢。
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她无半分惧怕,还能做出如此冷静大胆的分析,这完全不像一个女人的思维。所有人都诧异了,单连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七夕,他们都是我们晋军的将士,不能都救吗?”说话的是云冲,身为将军,想必跟这些将士们都是有感情的。
“哥,这种时候必须要有所舍弃。再耽误,都得没命。”云七夕严肃地对云冲说。
“照你说的做。”单连城突然发话了。
不再迟疑,云七夕立刻与顾远一起抢时间救人。吩咐其他人备材料,打下手。抢救生命的时候,每一秒都很重要。
第156章 身为王爷这么抠你好意思?
云七夕一边处理向飞的伤,一边指挥顾远治疗另一个。虽然顾远也是很有经验的老太医,但他缺乏云七夕从现代带过去的先进手法和医学理念。顾远早已打心眼里佩服她,所以她的安排,他都一一照做。
将士们默默把另两个被放弃的人挪到了一边。
“殿下,他已经没气了。”其中一个将士小声说道。
这结果云七夕早有所料,听着他的话,她没有回头,精力全部放在向飞的身上。
看着他们如被烧焦的伤势,闻着浓郁的火药味儿,她心头便有了猜测。
向飞的腿伤得严重,还好遇上了她,若是换作别人,顶多只能保住他的命,铁定让他永远也站不起来。
“向总兵,你的腿保住了,但恢复的时间可能会很长,需要好好休养,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能听我的,算是对你自己负责。”
向飞衣衫破烂,血肉模糊,看上去很是狼狈。整张脸如被黑炭抹过,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从土窑里透出来的火光隐隐跳跃在他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睁着眼,没有回应。
一个原本沙场上威风八面的大男人突然站不起来,换作任何人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从前的单连城也经历过,不过,那是他刻意伪装,与此刻的向飞是不同的。
“你若是能尽快好起来,也是对我负责。”云七夕突然笑了笑。
向飞终于把目光移向她,只听云七夕一边给他的腿缠纱布一边淡淡笑道,“晋王殿下和顾老多么信任我,才将你的伤交给我,而我自己也是有这个自信可以治好你的,只要你同我一样坚定信念,好好调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若是急于求成,不听劝告,起了反作用。不止耽误你的伤情,更会坏了我的名声。”
听着云七夕打趣的话,向飞抬眼望着夜空,说道,“谢王妃关心。”
“要谢就来点实打实的,不过一切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云七夕笑回。
她这边将向飞处理好,那边顾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差人将两个伤员运回营地,云七夕却不急着走。
她对这个山谷的存在太过好奇了,或者说她对任何神秘的事物都感到好奇。
走到土窑边,她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把地上的黑灰,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再走近土窑,望着里面火焰的颜色。
“你怎么会过来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单连城的声音。
云七夕回过头,迎上单连城清冷的目光。
起先在吃饭的时候,他就问过她从哪里来,如今她又出现在这个可能是他的秘密基地的地方,恐怕他心里更加怀疑了吧。
“你认为呢?若是你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测,那我的任何解释还有用吗?”云七夕故意吊儿郎当地挑着眉,笑得不以为然。
“爷有何猜测?你难道不是听见声响过来的?”单连城说得一本正经。
云七夕的嘴张成了o型,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嘿嘿,是,我就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然后跟着声音的方向寻过来的。爷,这啥情况?”
话头都递过来了,她不趁机问出心中疑问更待何时?
单连城眼睛投向她,声音没有情绪,“你心里不是都已经有数了?”
呃……
看他如此淡定,是不是说明他对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我闻到了硫磺和硝的味道。”
单连城并未太过惊奇,只是淡淡看着她。
硫磺,硝石,木炭,是古代制造火药的三个重要成分,但不是懂得这种成分就可以做出火药来,在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制出杀伤力很强的火药是需要水平的。
云七夕懂得好几种简易地制作炸药的方法,当时只是为了在某些时候更快地开启陈旧墓室。这种硫磺硝石做的火药她不常用,因为这种方法对成分比例,引线埋制位置的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不稳当的事情,她云七夕怎么会干?
此刻其他将士都在忙碌地转移伤员和亡者,还有一部分在清理现场。大家都默默地低着头,发生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很沉重。
“哎,”云七夕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眼梢一抬,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看你们也是不容易,为了研究炸药都付出生命的代价了,这样子,我用我的聪明头脑来帮你,保管短时间内造出一款新型炸药,成本低廉,威力却绝对不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