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虹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对蒋鸣玉说:先生,他每次撞邪之后就这样,要不你干脆教他几招退鬼的方法,平时走在路上也放心点。要不这每次回家都遇上鬼,这谁受得了。
蒋鸣玉沉默着没说话。
江虹以为先生自有考量,便没有再多说。
其实蒋鸣玉自己抓鬼全靠一身煞气,采取物理方法,实在是没办法让安乐学。
到了晚上,安乐爬上床睡觉,本来他心情烦乱顾不上别的,可天幕一黑,白天被压抑住的害怕渐渐翻涌上心头。
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车窗上那张黑色的脸,整个人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让蒋鸣玉继续燃安眠香就好了。
但安乐也知道靠香料不是长久之计,就像失眠的人吃安眠药一样,最后总越吃越多。
他试着平心静气,没有鬼会敢来这个院子里的,而且他好歹也是经历过厉鬼怪物的人,也算经验丰富。
这么想着稍微好受一点,安乐到底还是年轻,折腾了一会觉得累了,眼皮子开始打架,自动闭上眼睛睡过去。
没有鬼会来这个院子,可是他能做梦。
安乐梦见自己来到那个路口,这里跟白天一模一样,只是被夜色笼罩,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路灯亮着淡淡的青光。
抬眼望过去,甚至能看见那家火锅店,店门口挂着大红的招牌,垂着开业的红绸,那些红绸在晚上看起来红得发黑,一点都不喜庆,甚至很诡异。
安乐吞吞口水,扭过头。
他身边出现了十一个漆黑的人,那些黑影环绕着他,安乐不敢偏头去看,怕被它们发现自己跟它们不一样。
接着黑影动了起来。
它们开始往前跑,一个一个地从安乐身边掠过,安乐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明白怎么回事。
眼见着最后一个就要超过安乐跑到前面去,安乐突然打了个寒颤,迈开腿跟着它们一起跑起来。
安乐有种直觉,一定要跑,不跑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安乐跟着黑影一路向前,不知道会去向哪里。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一团白光,白光虽然明亮,但森冷异常,像喷着冷气的大口,安乐的骨头里都凉透了。
那些漆黑的人朝着白光跑过去,安乐则是迟疑了下来。
他的脚步放慢,迷惑地望着前面。
他脑子里又有了直觉,不可以,他不可以去那边。
蒋鸣玉平时睡得不早,这个时间还在房间里看书,只不过他望着书页有些心不在焉。
安乐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睡觉,蒋鸣玉有点担忧。
安乐面相平安富贵,甚至带着瑞气,可表现出来的却是骨重偏轻,神魂轻飘游离,很容易吸引鬼怪,夜晚也易做梦。
平日有这院子镇着还好,一旦在外面撞邪,他晚上必定会陷入梦境。
被梦境困扰事情不算大,蒋鸣玉担心的是另一点。
安乐再这么反反复复被惊吓几次,说不定魂魄都会偏离正体。
蒋鸣玉手指抚着书页,陷入沉思,冷不防此时有人来敲门。
蒋鸣玉起身打开门,就看见安乐抱着一大团被子站在门口。
做梦吓醒的安乐抱着被子像搂着大白云,他可怜兮兮地望向蒋鸣玉,扯着嘴角说:大、大佬,我可不可以在你房里打地铺?
第35章 尺郭与火锅5
安乐穿着睡衣,拖着拖鞋,不安地看着蒋鸣玉,白白的脚指头拼命缩在一起,暴露了他的恐惧。
蒋鸣玉问:又做梦了?
安乐揪着被子,点点头,他咬咬牙,说:我梦到那十一个人领着我往前跑,它们好像在躲着什么,然后它们似乎想跑到一个很冷的地方去,我觉得很害怕就醒了。
蒋鸣玉叹了口气,对他说:进来吧。
安乐抱着被子踏进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蒋鸣玉的卧室,他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在他心里,蒋鸣玉的卧室应该跟仙境似的,地上铺着云彩,天花板是星空,蒋鸣玉每天就睡在一根绳子上,跟小龙女一样。
结果一进去,实木地板,原木家具,床是床,柜子是柜子,材料是用得好,一看就很贵,设计也很独特,低调奢华有内涵,就是不符合安乐的想象。
而是更像一个普通男人的房间。
这种认知让安乐感觉有点别扭,就像仙子突然下了凡,地上的牛郎一脸懵逼。
突然可以把仙子娶回家做老婆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唯一符合蒋鸣玉气质的是,就算是卧室,房间里仍旧有许多书。那些书籍堆在床边的架子上,各种类型的都有,安乐甚至看到一本名字叫《血族食谱》的书,简直惊呆了,大佬不会想尝尝吸血鬼的食物吧。
安乐站在屋子中间边观察边想七想八,蒋鸣玉以为他还怕着,开口说道:梦境不是现实,你不属于那个阴冷的地方,所以自动醒来了。
安乐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拿着被子,连忙将被子往地上铺,说:我还有点怂,有点不敢一个人睡了,我就在你这里蹭一晚上,绝对不打扰你。
安乐心里很不安,说不需要燃香的是他,现在巴巴地来叨扰大佬的也是他,蒋鸣玉会不会觉得他很烦?
蒋鸣玉拦住他的动作,接过他手里的空调被,往自己的床上一丢,说:睡床吧。
安乐傻了,连忙说:别别,我睡床你睡哪里?怎么能让大佬睡地上呢。
蒋鸣玉平静地说:床很大。
安乐张大嘴。
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蒋鸣玉是什么意思,瞬间红了脸,倒不是别的,而是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来占床的,我只是做噩梦很害怕,想着离你近点能睡得安稳点,真的睡地上就可以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欲盖弥彰,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沉默下来。
安乐这几天着实被吓得不轻,经常一惊一乍,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兽一样,情绪大起大落,非常敏感。
此时他抱着被子来蹭地板,被惊醒之后眼神迷离,眼眶发青,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蒋鸣玉对鬼怪之事很习以为常,从小到大,从来都是鬼绕着他走,他不是很能对这种惊吓感同身受。
但江虹说,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早就魂飞魄散了,安乐已经非常勇敢难得。
蒋鸣玉伸手揉揉安乐鸟窝一样的头毛,说:我明白。
蒋鸣玉把安乐带来的被子平铺在半张床上,也不多说,甚至从自己那边拿过来一个枕头,放到安乐被子上方,指挥安乐道:睡觉吧。
再拖延天都亮了,两个人都别想睡好了,安乐跑到床边,呲溜钻进被子里,乖乖躺好,只占床铺三分之一的面积,老老实实地望着蒋鸣玉,说: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挤到你。
蒋鸣玉把刚才看的书收好,也上了床,关上灯,躺到安乐身边。
现在是夏天,家里的冷气开得足,大家盖的都是空调被,看起来大而蓬松,其实又薄又透气,两个人各盖各的被子,安乐却有点局促。
蒋鸣玉平时看起来冷冷的,现在跟他并排躺在一起,安乐却能感觉到他传过来的热度。
哇,大佬的存在感太高了,这样也睡不着啊。
安乐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和蒋鸣玉的关系不一般啊!
他平时嘴巴上拿结婚开玩笑,有事没事大佬顶着,时而把蒋鸣玉当兄弟,时而当家长,现在想想,以他们的关系躺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啊?
其实最开始在那间别墅里的时候,安乐也偷偷爬过蒋鸣玉的床。那时也是这样,外面有厉鬼,安乐怕得不行,不自觉在蒋鸣玉的身边睡着了,可一码归一码,当时蒋鸣玉还昏着,现在却是清醒的。
越想越在意,甚至觉得枕头上都有残留着蒋鸣玉的气息,烘得他脑子乱糟糟。
安乐闭着眼睛,瞎想一些有的没有,呼吸也不平稳,过了一会,他察觉身边的床铺动了动,蒋鸣玉翻身过来,将手盖住他的眼眶,就像上次哄他睡觉时一样,说:晚安。
蒋鸣玉的手微凉,掌心却温温的,覆盖在眼睛上很舒适。
大概是蒋鸣玉的手真的有魔力,抹平了安乐心底的恐惧与骚动。
但还有一点不放心,大佬最近没有吃东西,甚至连鬼气都没有舔到,那他现在应该不饿吧?
大佬,你晚上不用吃宵夜吧。安乐想了想,还是要再声明一下,我不好吃。
睡觉。
安乐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再做梦,连将军打鸣都没有吵醒他,一直睡到第二天自然醒。
这床不冷不热,不软不硬,睡得好舒服啊。
安乐闭着眼睛用脸在床上蹭蹭,还有点舍不得起来,过了半天睁开眼,然后就对上蒋鸣玉幽深的目光。
蒋鸣玉正偏头看着他。
安乐这才发现自己跟八爪鱼一样攀在蒋鸣玉的身上,把蒋鸣玉逼到了床角,自己占去大半的床铺,可能是因为晚上有点热,被子都被他踢到了床角,肚子上反倒是盖着蒋鸣玉的毯子。
呜哇,他刚才蹭的不是床,是蒋鸣玉的胸口。
说好的睡觉很老实呢。蒋鸣玉一双眼睛,像潭水又像琉璃,此时凝视着安乐,让安乐心里发虚。
安乐讪讪地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抓抓脸说:我又没见过自己的睡相
强盗逻辑,瞎打包票。
蒋鸣玉不跟小孩儿计较,从床上起来,他穿着简单的睡衣,背影有些瘦,但他肩膀宽,依旧撑起了衣服,安乐知道他没看起来那么瘦,刚才抱着还有点软软的。
安乐还在回味着蒋鸣玉身上的肌肉,蒋鸣玉见他躺着不起来,走到他那边,卷起被子,将他连被子带人打了个包,拖起来推出门去。
回你的房间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去上学。
安乐懵了,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上学:可是我今天不用去学校啊,只差最后一门考试就放假了。
蒋鸣玉定定地看着他,说:你不想弄清鬼魂的事了吗。
安乐这才想起来那些鬼,他睡了一觉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顿时有点汗颜,没办法,谁叫蒋鸣玉的床太舒服了。
安乐夹着被子一跳一跳地蹦出卧室,刚出门就撞上院子里的江虹。
江虹本来拿着饲料想去喂鸡的,看见安乐从蒋鸣玉的房间出来。安乐身上穿着睡衣,睡衣有点乱,甚至还裹着被子,江虹失手打翻了将军的食物。
你你你江虹惊得话都说不顺溜了,你怎么从先生的房间里出来?
安乐理直气壮地说:我撞邪了,找先生祛邪,睡一晚上怎么啦?
他说完,就蹦去自己房间换衣服。
一米九的汉子玻璃心了,瞬间有种失宠了的感觉,江虹气得跺脚:可恶,我都没在先生房里睡过。
两个人吃过早饭就从家里出发去往学校,按照蒋鸣玉说的,那鬼应该是看中了安乐,但是又不敢靠近家里,只能在学校里堵安乐。
至于为什么十一个鬼魂在路口出现又消失,原因还须进一步调查。
于是现在事情有两条线索,一条是十一个鬼魂没有按照常理进入地府,还在出车祸的路口徘徊,但路口并没有鬼气。
另一条线索是,有鬼在图书馆接触安乐,而这只鬼是十一个鬼魂里的一个。
蒋鸣玉说一般刚死的新魂很难离开生前最后的地点,那只鬼能去找安乐已经是奇迹。
至于它为什么要费劲工夫拦截安乐
直接抓起来问问就知道了。蒋鸣玉稀松平常地说。
还是跟着大佬一起抓鬼好,又刚又彪,安乐一个人的时候简直要吓死了。
他们去了安乐的学校,这是蒋鸣玉第二次来到校园。
因为临近暑假,考试也考得差不多了,有的年级的学生已经离校,学校里人少了许多,天气渐渐热起来,绿荫葱葱的校园有了些悠闲的气氛。
可惜这次跟上次一样,安乐无暇让蒋鸣玉欣赏学校的绿化。
安乐带着蒋鸣玉去往图书馆,直奔最高一层。
大佬,鬼真的会在这里吗。安乐心里没底,小声地询问蒋鸣玉。
蒋鸣玉说:它没办法追你到家里,出事的路口你也不会再去了,它只能寄希望于这里。
鬼还会思考哦,好厉害。
那我应该怎么做?安乐问。
图书馆的最高层放的是冷门学术书籍,中间的木头架子放书本,两侧是铁架子放杂志期刊,阅读桌上有一些学生在上自习,借书的很少。
蒋鸣玉看向层层叠叠的书架,说: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它碰面。
安乐又问:那你呢?
蒋鸣玉找了个椅子在桌边坐下来,长腿交叠,风度翩翩:在这里等你。
他就知道,每次都是这样,最后还是要让他一个人先去把鬼引出来。
安乐认命地往书架的背面走。
今天图书馆里的人比上次少多了,更不提最高层借阅区,书架前基本没人。安乐尽量往偏的地方走,警惕地边走边看,就怕突然跳出一个漆黑的人影。
他抽空透过书架的空隙看蒋鸣玉在干嘛,结果不看就算了,一看好气啊。
居然有个女学生走到蒋鸣玉的身边,跟他搭话。
蒋鸣玉虽然一看就不是学生,但长得好看,气质清冷,坐在那里像一幅画一样,有人去搭讪很正常。
安乐没办法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很忿忿不平。
他在这里冒着危险吸引鬼魂的注意,蒋鸣玉居然在一旁跟美少女聊天,真是不公平。
安乐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也不知道他在酸哪边。
其实他不用酸的,在鬼怪圈子里,他自有他的一派簇拥。
比如当安乐刚收回放在蒋鸣玉那里的目光,继续看向书架时,立马就对上一张黑脸。
安乐:
下次能预告一下吗?
期刊书架是铁制镂空的,安乐一眼就可以看见杂志的后面蹲着一个黑影。
书架与墙之间的空隙那么小,它就挤在里面。
安乐不动,它也不动。
安乐往旁边移动,它就缓缓地从缝里挤出来,朝着安乐这边过来。
可不可以不要掉黑色的粉末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