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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你们出城后就赶快去向袁将军报告,”卫士们对豁口旁的明军士兵高声传达着邓名的命令:“告诉袁将军你们撤出城了,临走时看到江南提督还在墙上坚守,让袁将军赶快派兵来支援。”
    听到这命令后,战兵们互相瞅了瞅,最后都决定留下来。邓名固然是不为难他们,但邓名若是肯和他们一起撤出城也就罢了,可是现在邓名不走,如果自己走了,万一将来邓名失陷在城里,不管这些战兵是谁的部下,无论是刘体纯、袁宗第还是贺珍,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豁口站不下几十个人,绝大部分人都站在城墙上。这里还有一些清兵留下的守城器械可以利用,比如装运土石的吊篮。明军把这些吊篮挪到城墙的外侧,大批的辅兵出了城,他们在城墙根下挖掘石头,装进吊篮中,再由城墙上的辅兵提上去。
    明军布置了一番,人心稍安,同时清军已经跑步逼近。
    站在邓名东面的赵天霸提起一张铁弓,弯弓搭箭向城墙下道路上的清兵瞄准。卫队里除了赵天霸以外还有两个射箭好手,吴越望就是其中之一。
    “不要射脸。”赵天霸一边交代同伴,一边把弓满满地拉开,仔细地瞄准,松手射出了第一箭。
    箭去如流星,射中了跑在前面的一个清兵千总的腿上,后者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接着就习惯性地伸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拔。
    “啊!”
    那个清军军官不但没有能够拔出箭,反倒发出痛极的一声惨叫。
    轮到吴越望了,他眯着眼瞄准了一下,射出了第二箭,同样击中一个清兵的腿部。
    三个射手不紧不慢地轮番射箭,目标就是清军的军官或是冲在最前面的敌兵。
    “真是好箭。”赵天霸又从箭壶里摸出了一支铁骨狼牙箭,在心里暗暗称赞道。
    以往射箭的时候务求命中要害,因为普通弓箭造成的伤害有限,若不命中要害就不能让人失去战斗力,但这种狼牙箭却是完全不同。
    其它弓箭有时还能被悍勇的人忍着一时的疼痛猛地拔出,但这种铁箭的箭头上有几排倒刺,射入人体后,这些铁刺就像狼牙一样紧紧地咬住了肌肉,和伤口周围的血管、组织纠缠在了一起,根本拔不出来。
    几个中箭倒下的清兵疼得大叫,还有人拔出刀子想切断箭杆。以往若是箭头拔不出,那切断箭杆也能极大地减轻痛苦。可狼牙箭的箭杆需要用钢锉才能锉断,这些清兵用刀具切割箭杆只是无益地增加了自己的痛苦。
    很快这些清兵就中止了这种徒劳的尝试,长长的箭杆留在人体外,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它们晃动,而任何轻微的晃动都会搅动伤口,让负伤者发出难以忍受的惨叫声。
    发现三个明军射手后,清军也派出弓箭手还击,不过他们没有墙垛的掩护,很快就有数人被居高临下的赵天霸等人命中。明军没有向任何敌人的面部攻击,因此直到现在仍没有清军毙命。不过被明军铁箭命中的人都彻底地失去战斗力,他们持续不断的痛苦声,也在折磨着身边的同伴。
    刚才清军有一箭击中了吴越望的上臂,不过并没能穿透他身上的铁甲,毫发无损的吴越望立刻予以还击,一箭射穿了对方的肩甲。铁箭沉重的箭身和刚性的箭杆让它的穿甲能力大大超过普通的羽箭,更接近弩箭,弓箭手身上的轻甲对它的防御效果并不强,尤其是在这种距离上。
    被命中的清兵弓箭手丢下武器,靠着背后的墙壁坐在地上直抽凉气,他用双手握着肩膀上还在颤动的箭杆,竭力想制止它的抖动,转眼间就疼得头晕眼花,偏偏还没有任何办法减轻这种痛苦。
    明军弓箭手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射过来的箭大大减缓了清军的前进速度。现在这些清兵已经不敢在城墙边的开阔道路上急行,而是躲在路边的房屋后,弯着腰向前摸去。就连领着这一营兵的游击都躲在了远处一幢民房的墙后面,小心地露出半个身子观察着城墙上的动静。
    这个游击已经认出了对方使用的铁箭,据他所知,这种武器多半是炫耀装备,因为太贵了,比弩箭还贵。本来羽箭就不便宜,用这种比羽箭还要昂贵许多倍的精致武器去攻击小兵,那就是一箭能射死十个都赔本。因此一般也就是亲王级别人物的近卫,会带上那么一壶狼牙箭,用以炫耀主君的身份,不会真有人拿它当作制式武器。
    但现在对方就是在用这种武器攻击小兵,看到那些士兵痛不欲生的模样,游击自己也是胆战心惊。明军始终不向致命部位射击,要是挨上一箭,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游击看到自己的弓箭手没有取得任何战绩,大部分箭矢都被墙垛和城墙挡开,但就是没有墙垛,多半也奈何不了明军弓箭手身上的那一身炫目铁甲。
    游击向挺立在墙上的红旗瞥了一眼,暗道:“那旗下到底是什么人?”
    第十八节 激战
    看到城下的清军已经倒地十余人,剩下的不是小心翼翼贴着墙边,就是绕到房屋后寻找掩护,明军士气顿时大振。等清军士兵又靠近豁口一些后,城墙上的明军军官就组织士兵动手,把石头从墙边滚下去。底下的清军不得不进一步放矮身体,半蹲在地面上,把盾牌高举在头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蹭。
    有个明军士兵扔得兴起,就探出身体,把一块大石头瞄准了墙下的盾牌,狠狠地掷下,他的英勇行为引起了一阵欢呼。很快就有其他人学着他的样子,探身出墙去扔石头,更有几个明军合作,把一块长长的青砖举过墙垛,一起松手,让它骨碌碌地落在了墙根下一排正向前缓慢挪动的盾牌上。
    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块巨石从天上掉下来,下面几个单手持盾的清兵顿时就被压倒在地,两个手臂折断的士兵从墙角一直滚到道路中央,抱着手臂大声呼号。
    在清军游击的命令下,和赵天霸等人对射的清军弓箭手开始攻击那些探身出来的明军投石手,不过清军的位置非常不好,他们位于低矮的房屋后面,要是隐藏着还好,只要一露头立刻就会被对面高墙上发现,往往这些弓箭手刚刚找到目标,前出到攻击位置开始弯弓瞄准时,对面以逸待劳的明军射手就已经把铁箭射了过来。
    又有三个弓箭手被射倒后,其余的清军弓箭手纷纷缩着脖子,藏身在掩体后面。这三个弓箭手只换来了一个明军的负伤,刚才这个明军士兵正把一块大石头高举过顶,要狠狠地向城下投去时,被侧面飞来的一支羽箭击中右胸,他大叫一声,手中的石头脱手飞出城墙,人则倒向后面。
    旁边有两个辅兵蹲下身扶住这个伤员,扯开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伤口,这根箭并没有深入胸膛,一个辅兵立刻掰断了箭杆,然后检查了一下创口,喊了一声:“忍着点,弟兄!”,就握住还露在外面的末梢用力一拔,把箭头拽了出来。
    “送他出城。”邓名一直在注视着这个伤员,他让把这个士兵送出城外再进行伤口处理。听到命令后,辅兵马上把伤员抬下了城墙。外面早已经升起了火,做好了准备,会把伤口烧灼一下再包扎起来。
    一个战士负伤并没有打消明军的勇气,大部分人都发现探身投石的风险并不大,而且对面的弓箭手已经消失了,并没有更多的羽箭向城上飞过来。现在赵天霸等人已经不再继续攻击敌人,而是戒备地看着街对面的房屋,努力寻找着清兵弓箭手的身影。身边的吆喝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更多的石头被明军扔了下去。城墙的另一侧也忙得热火朝天,把更多的石头拉上城头。尽管如此,还到处都是找不到石头可扔的抱怨声,这声音随着清军的弓箭手始终不露头变得越来越多。
    中箭加上被砸伤的,清军已经损失了十一个弓箭手、十几个刀盾兵和差不多数量的长枪兵,尽管付出了近四十人的代价,清军仍然没能摸到豁口边上。对方那种铁箭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厉害,游击发现自己的弓箭手都躲在墙后不肯冒险出去攻击明军,而其他士兵也被中箭同伴的哀嚎声吓得心惊胆战,没人愿意领头上前。
    如果不努力上前就只能躲在墙角边挨砸,或是藏身在民居中间旁观,对攻占豁口毫无意义。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不停地落下,又有一个清兵实在撑不住盾牌了,手一晃、盾牌一歪,被青砖砸得头破血流。其他清军士兵不肯继续呆在墙角无休无止地挨砸,一声呼哨,这些清军就集体冲过墙边的街道,争先恐后地跑进街道另外一侧的建筑区中。
    对于这些逃跑的清军,明军的三个弓箭手并没有予以攻击。虽然这种铁箭不错,但毕竟数量有限,他们手中只有几壶狼牙箭,现在已经用掉了一小半。
    当清军士兵分散到居民住宅区后,游击想要指挥他们就变得更加困难起来。比如弓箭手这种躲避战斗的行为就很难制止。如果游击积极地催促弓箭手奋力攻击明军的话,他自己很可能就会成为明军射手的靶子。绿营游击退后了两步,与那面可能窜出危险箭矢的城墙再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向东面看去。现在他只希望城墙上面的攻击会比较顺利,能够尽快把城墙上讨厌的明军弓箭手驱逐出去。
    可惜城墙上的攻击一点儿也不顺利。明军在炸塌城墙的同时也消灭了这段城墙附近最有战斗力的清兵,没有被波及的清兵都是躲得比较远的谨慎人士。当发现明军登上城墙后,这些胆小的人们立刻头也不回地向南城楼跑去。这些都是安陆府的士兵,也有钟祥城里的本地人。其中一部分扔下军服、武器就逃回家去了,剩下无处可逃的,只好在城楼上等待命运的安排。
    汉阳总兵带领部队赶到后,这些远远躲着的清兵就被重新组织起来,命令他们拿起武器在城墙上前进,向豁口方向发起进攻,配合墙下的清军把明军驱赶出城,恢复对这一段城墙的控制——当时总兵还没有决定突围。
    这些清兵于是只好拿起武器,再一次排列队伍从城楼出发,高声呐喊着向明军发起进攻。
    钟祥的城墙也没有多宽,再刨除两侧墙垛占据的空间后,也就是够三、四个人并排行走的样子。清军对面的敌人并不是邓名的亲卫,而是刘体纯和贺珍的一些战兵、辅兵。精锐的战兵都跟随刘体纯、贺珍冲杀去了,豁口附近留下来为数不多战斗力较差的士兵,他们和钟祥县兵的地位相近,不少是最近几次战役中投降明军的前清兵。更有新参军的老百姓,今天还是第一次上战场。
    刚才城墙被炸塌后,这些明军士兵趾高气扬地从城墙上向南城楼前进,打算先礼后兵劝降城楼上的守兵。其中那些刚投降明军的清兵对自己的劝降行动信心十足,就在不久前他们也陷入过同样的绝境,当时心中那种恐慌和惊骇还记忆犹新。这些清兵打算用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向城楼的守军证明投降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这些明军向城楼走去的时候,望见清军的旗杆上先后升起三盏灯笼,一个个更是心中大定,自觉胜劵在握。虽然守卫城楼的军官或许还会有反抗的心思,但大部分人当兵就是为了吃饭,绿营兵肯定已经毫无斗志——这些前绿营兵对敌人的心理了解得十分清楚。
    当他们从高高的城墙上看到城楼下突然涌来一大群清兵,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戟晃得人眼花缭乱,这些明军见状急忙准备撤退。只是他们位于城墙上面,面前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或者退回远远的豁口那里,或者从城墙下去。情急之间就有人想找绳子把自己吊下城去。别说一时找不到绳子,若是真的这么一逃,那以后在明军中可就别想站直脊梁了。
    看到一队清兵离开城楼,沿着城墙往豁口的方向开来的时候,城上的明军又发生了动摇,毕竟他们和豁口那边扔石头的同伴不同,他们与清军之间没有城垛掩护,没有居高临下的优势,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砸人还不担心还手。看到清兵越走越近,明军更加心情紧张,最靠东面的第一排士兵四下打量,觉得到了必须缒城撤退的紧急时刻了。
    不过这些向明军靠拢过来的清军心中也是同样的紧张,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清兵在距离明军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就止住步伐,用力地向对面的明军吼叫,发出凶狠的吆喝声。尽管这些清兵停下了脚步并且侧身让开了通道,但他们身后的同伴丝毫无意越过排头兵上前攻击明军,而是一个个都默契地停了下来,也奋力地向明军发出大声的吆喝,希望能够通过展示军威把敌军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对面的明军排头兵并不是不想撤退,只是身后挤满了人无路再退了。听到清军锋线士兵发出的凶狠吆喝声后,本来异常不安的明军东线士兵倒是稍稍宽心,恢复了一些信心和士气,因为他们实在是把绿营士兵的心理了解得太透彻了。
    明军士兵不甘示弱地大声吆喝回去,同时纷纷放平手中的长枪,向逼近过来的敌兵示威地晃动着。
    两军的前锋互相试探着,心中的底气都变得越来越足。在清军紧逼的同时,明军也勇敢地迎着往前迈出了一步。彼此之间的距离缓慢地缩短,当两边的士兵距离四米左右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再次站定脚步。
    “嗯!”
    “嗯!”
    “哼!”
    “哼!”
    双方一个个都把眼睛瞪得溜圆,把嘴角的胡须吹得老高,发出“哼哼哈哈”的威吓声。在这样的近距离上,两军士兵已经可以发生战斗接触。两边的士兵都握住他们手中长枪枪杆的末梢位置,把枪向前探出,互相在空中击打着对方的枪杆,发出噼里啪啦的碰击声。
    互相拍打了几下,气势如虹的两军谁也没能吓退对面的敌人,任何一方的排头兵都不是铁打的超人,相持片刻后前排士兵的额头上都是大汗淋漓。他们背后的第二排士兵已经观战多时,一个个对战况也都心里有数,在看到排头的士兵汗流浃背后,他们勇敢地上前与排头兵交换位置,挺枪与敌兵交战。后面的士兵都留在原地,绝不上前添乱,保证最前排两军之间的距离维持在两杆枪的长度左右。
    很快替补上来的士兵也感到有些疲惫了,后排士兵纷纷仗义地与前面的同伴交换位置,有些特别勇敢的士兵还插队,抢着走到排头一展身手。
    新替换上来的这个清军满脸横肉,站上来之后先是和以前的人一般地吹胡子瞪眼一通,然后就开始龇牙咧嘴地磨后槽牙,把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甚是骇人。
    对面的明军士兵也不甘示弱地咬牙切齿,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清军有一套绝活,三个明军一起咬牙发出的声音也比不上对面一个人响亮。
    “他是属耗子的吗?”几个明军在心里骂道,对面这个人太穷凶恶极了。
    “让我来。”后排的一个明军军官推开挡在身前的众人,昂首阔步走到最前面,冷冷地凝视了对面那并排的几个清兵一眼,突然毫无征兆地抽刀出鞘……
    西城楼此时已经停止了抵抗,守卫的将佐和他的亲兵战死,剩下的安陆兵都投降求饶。不过贺珍并没有时间登上城楼看一眼。
    西城楼的事情一结束,贺珍就急忙指挥主力向东发起进攻。刘体纯追着安陆府知府向东面打去了,被夹在两部明军之间的清兵还有待消灭。城西大道此时完全被明军控制,被分段切割开来的清兵有一百多人已经投降,还有一百人左右逃到路两侧的民房里,几人一伙儿背靠着墙壁,顶着房门仍在抵抗。
    不肯放下武器的清兵就必须要消灭,而且越早越好。同时还要防备他们纵火垂死抵抗,若真有这种情况,一定要立刻扑灭,免得酿成大祸。
    对于这些几人一伙儿据守房屋的清兵,明军虽然人多势众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又不能自己放火把他们赶出房来,只好一间一间地先四下堵住,然后正门、墙壁、屋顶同时发动进攻,几十个人从四面八方一起动手,冲进屋后把几个敌兵乱刀分尸。
    面对人数是他们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明军的小心清剿,这些清兵没能给明军造成什么损失,但却极大地拖延了贺珍前进的步伐。
    “这帮狗鞑子今天怎么这样顽强?”贺珍指挥消灭了十几间房子里的清兵,共计四、五十人,突然感到有些不对,以往若是看到明军的绝对优势兵力入城后,很快清军就会丧失斗志;而这些清兵虽然看不清城区的全貌,但肯定也能意识到明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贺珍感到有些迷惑,又感觉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问题。这些清兵不肯投降而是据屋死守,难道他们还指望知府、县令能带着几百人翻盘,钟祥清军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成?
    城北的郝摇旗此时也有相似的疑问。刚才与那几百清军交战时他就感到有些异常,对方的战斗力似乎比他印象里的县城兵强了不少,五百多清兵面对三千统一指挥的明军,居然没有一下子被冲垮。现在城北大道还有一半在清军的控制中,三百清兵且战且退,阻止明军迅速靠近城中心的衙门。被切割开来的清军,抵抗能力也比郝摇旗预计的要顽强得多。有一大股清军窜进了一座大宅子,在里面齐心协力地防守,虽然清军只有四十多人,但郝摇旗围在外面的几百人一直没能冲进去。
    虽然消灭了一百多清兵,但郝摇旗也付出了二十多人伤亡的代价。己方可是六比一的优势兵力,虽说巷战不利于兵力展开,而且相当有利于小股兵力防守,但这个数字还是足以说明对方训练有素,军心士气都相当不错。
    “报告,有个俘虏招供说城内有三千武昌兵!”一个亲卫跑来向郝摇旗报告道。
    “三千武昌兵?”郝摇旗大吃一惊,不过这个消息解释了为什么对面的部队战斗力远高于一般的县兵。
    “还有从各县紧急调来的一千五百多披甲兵,加上钟祥原来的一千披甲兵,城内有五千六百多披甲兵。”
    “呼——”郝摇旗长吁了一口气。如果这个数字没错的话,那他今天的仗打得还是不错的。他知道城西的明军也已经杀过来——刘体纯和郝摇旗的部下已经在西北城区取得接触,他看见西城楼的清军绿色旗帜已经消失不见,想必那里已经被明军占领了。
    “先拿下北城楼。”郝摇旗不再急着催促军队前进。
    六千多战兵进城,城内有五千五百战兵防守,半个时辰不到就夺下了小半座城,这个成绩足以让明军自豪了。郝摇旗觉得当务之急是迅速取得一个制高点,让自己能够观察一下城内的整个军事形势。
    郝摇旗放缓了对南面的攻击,抓紧时间攻击身后的北城楼,以及那股躲在大宅子里负隅顽抗的武昌兵。既然知道敌人有五千多披甲,那么这些地方的守兵拒不投降就容易理解了,他们并不知道明军的进攻规模,多半还盼望着清军反攻给他们解围。
    “不用太着急,慢慢来。”郝摇旗感到明军有点进展太快,到现在为止制高点几乎还全在清军手中,这对明军掌握全局很不利。城西北的鼓楼此时也还控制在清军手中,郝摇旗又向那里增派了一支部队。
    他决定稳扎稳打,不给清军翻身的机会。
    第十九节 一骑
    城墙上站在前排的清军,看到对面那个明军军官突然抽出雪亮的刀子,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急忙加倍凶狠地大声吆喝,这既是一种威胁警告,提醒对方己方可不是好惹的,同时也是给自己壮胆。
    这个明军军官是不久前在郧阳向刘体纯投降的,看见豁口附近的明军占据有利的地势,已经把武昌兵赶出了城下的道路,觉得形势对己方有利,也想立下些战功。军官把手中的钢刀舞成一团刀花,一边舞刀一边警惕地向前缓缓挪动。
    军官身后的几个士兵从郧阳开始就是他的手下了,见到长官威风凛凛,他们胆气也是一壮,跟在长官的背后用力地抖动枪杆,发出“嘿”、“嘿”的威胁声。
    眼前刀光滚滚,还有好几根长枪像毒蛇的信子般闪动着逼近,清军士兵心中胆怯,声音忽然低了八度,不由自主地纷纷向后退让。
    “不许退!”后面压阵的一个清军军官见状顿时心急如焚,一旦气势被明军压过去,那就很容易节节败退。虽然这个清军军官和手下都是从外县调来的,钟祥城既不是他们的故乡也没有什么想保卫的东西,但如果就这样败回城楼,说不定会被汉阳总兵杀头。
    清军军官一挥手中的宝剑,大步迎上前去。
    看到首领如此勇猛,清军士兵们士气大振,声音顿时又高亢起来,不再继续后退而是朝对面比划着长枪。他们每朝着空中刺出一枪,口中就发出“哈”的一声大吼。
    两军就这样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互相突刺,两位军官就像是先秦时代的士大夫一样,在军阵之间单打独斗。
    两个军官横眉立目,咬牙切齿,面色狰狞,用尽全力地把刀剑在空中劈砍。两人厮杀良久未分胜负,各自背后的呐喊助威声却一浪高过一浪。两人都是越战越勇,他们虽然均有点疲惫,但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决不能先退一步,否则一下子就会被对方的气势压过。
    ……
    汉阳总兵已经看出对缺口的进攻并不顺利,得知对方有精锐的弓箭手压阵后,总兵没有继续迟疑,命令道:“亲兵营前进。”
    给知府和县令派去的使者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总兵估计,当清军开始向城南收缩后,用不了多久全城的明军就会包围上来,不攻下这个缺口大军就没有出城的通道。目前城外的明军还不多,不过一旦他们明白清军从缺口突围的意图,肯定也会迅速围拢上来。现在缺口那里看上去也就上百个战兵,若是现在都拿不下,那一会儿明军的增援到了还怎么打?
    武昌兵虽然不像吴三桂、赵良栋的军队那么精锐,但好歹也算是省级的军队,可他们居然没能瞬间冲下明军散兵游勇防守的缺口,总兵心里对此是很不满的。尤其是这段时间里那个周培公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大帅,王师这是要放弃钟祥吗?此举不妥啊!”
    “大帅,怎么这个缺口这么难打啊?是贼人部署了精兵强将吗?”
    “如果不是总督大人让我关照你,就把你扔在衙门里和县令一起坚守!”总兵本来就因为诸事不顺而心里着急,不过表面上他并不会对一个年轻的举人失礼,尤其这个姓周的读书人是大清科举的秀才,是大清的举人,将来可能还会是大清的进士,更不用说还有胡全才的看重。
    “没有什么精兵强将,只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远处缺口处的战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城墙上的战斗总兵还是看到了。从外县调来的披甲兵对战刚刚投降明军的前绿营兵,这种三流军队之间的战斗可以打上一天也分不出个胜负。虽然不清楚明军统帅为何让这种三流部队防守重要的豁口,不过总兵很清楚这是送给他一个脱险的机会,他已经下令去召回城墙上的清兵,腾出进攻通道给他的亲兵营。
    总兵打算双管齐下,让亲兵营从城墙上和城墙下两条路同时发起进攻,而且城墙上这路首先发动。因为在城墙上能极大地提升士兵的胆气,即使是三流部队,有时在城墙上作战也能勇气大增,给精锐的敌人以沉重的打击。豁口附近据守城墙的敌军有心理优势,总兵怀疑就是这种情绪带给缺口处的明军额外的战斗力,让他们暂时挡住了武昌兵的进攻。但是一旦清军从城墙上进攻就不同了,虽然城墙很窄展不开兵力,但是对方也没有用来壮胆的地理优势,精锐和鱼腩部队就会高下立判。
    城楼上开始鸣金,看着城墙上的清军迅速地退了回来,总兵急不可待地命令一队百人刀盾兵登城准备进攻。亲兵营这一百兵由一个千总和两个把总带队,三个军官来到城楼前向总兵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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