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旧楼跑去的路上,要经过很多班级。
悦悦瞧见你冲出教室,就一路跟在你后面,带着哭腔地问你要去哪儿。仿佛是怕你要去轻生似的。
你没有回答。
路过某个教室时,你猛地一刹车。惹得在你身后的悦悦差点撞在你背上,还不忘关切地问你:“你没事吧?”
你小幅度地摇摇头作为答案,只将目光投向了教室深处。靠窗的角落,课桌上趴着一人,相当显眼的银发。头顶处冒出些金色,也不知是因为新头发长了出来,还是因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恰好将其染成。
悦悦一会儿看你,一会儿看向教室内,欲言又止。
而你在门口站了数秒,才定了定心神,大步朝不属于你的班级走去。
教室被突如其来地闯入,班里的其他人都朝你投来探寻的目光。你难得没有怂,而是昂首挺胸,颇有几分气势汹汹。既然是要去质问的,总不能失了气势。
Helios的前座没人,可能是人还没到,又大概是始终就没人坐。
你站在了他的课桌前,低头凝视着他的脑袋。仔细一瞧,才发现确实有金发冒出来。你不禁想,是他想留回原本发色了,不怕被老师抓到把柄吗?还是没了心思打理?
片刻后,你迅速将这样的思绪赶跑:毕竟还轮不到你瞎操心。
周围的人和你班级里的人一样,纷纷交头接耳,但似乎主要在猜测你是谁,以及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跑来打扰呵总的清梦。
你始终没有出声叫醒Helios,你承认这刻你又有些怂了。
倒不是害怕他会冲你发火,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凶狠的他;主要是怕……真的是他说出了你的秘密。
有些事,就算是事实,也巴不得做个糊涂鬼。
许是面前站了个人有些许压迫感,Helios无需你出声,很快就警惕地抬起头,一瞬间他眼里有锐利和不耐。但在和你视线相交时,又猛然一愣,甚至控制不住地瞪大了双眼。
他这副刚睡醒又错愕的模样,颇有些无辜。又仿佛,在那双碧蓝至透明的星眸中藏着份惊喜。
一时你竟也无法发出脾气,脑中只得不停地转,想着如何开口问他。
“你……”你们几乎同时开口。
气氛有点诡异。
而教室里的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实则都在分心看你们的好戏。
“你说,”他淡淡开口,可在旁人听来,语气倒有几分柔和。
你压低了声音,明显不想让人听见,“你那天说,不会再威胁我,是什么意思?”
不想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告诉了别人我爸的事?”只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
因为你忽然想到,“不会再威胁你”也有另一种理解:就是干脆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如此一来,自然也不存在威胁不威胁了,等于彻底封死你的路。
话毕,你便定定盯着Helios的表情,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很紧张,而你没想到他也一样。
Helios偏头避开你的目光,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他的目光四处打转,一会儿转到桌面,一会儿又望向地面。张开口,欲言又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本来你抱着希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竟然……真的……是他?
你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果然,有些事情,不该确认。
“为什么?”开口你才发觉,连声音都在颤抖。
就因为我不肯受你威胁,不肯给你补课、陪你打游戏、让你又亲又抱,甚至从此不联系,你就要毁了我吗?这句话,你始终没有问出来。
这里人多嘴杂,不能问;而你也不敢问,说不定,还会惹来他一阵讥讽呢?
回答你的,是Helios低声的一句“抱歉”。
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恶劣,至少他还知道道歉。也许他是气头上说漏了嘴,反应过来后有了悔意。你如此安慰自己。
可惜,伤害已经造成,你最怕的事情已然发生。
未来直到高考前的日子,你都要忍受同学们的指指点点、背后议论、讽刺厌恶。他们会称你为“杀人犯的女儿”。会朝你投来或恐惧或排斥或同情的目光。你的朋友会越来越少,因为他们害怕被称作“杀人犯女儿的朋友”……
不是你想得太多。而是这些的确是你所经历过的。
好不容易在高中重新开始,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大家又都对你那么友善。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毁于一旦!
眼睛忽觉酸涩,偏生你不服输地硬是将嘴角扯出点弧度。你知道,定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恭喜你,”你努力控制不让人听出其中的哽咽,“你报复成功了。”
说完,你转身离去。
你又一次跑了起来,甩开背后充满议论热潮的声音,以及在门口没敢进去的悦悦。
悦悦的脚步声还在你身后,可这次,她再没出声说什么。
你比来时跑得更快。你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憋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将自己锁在厕所的最后一间,将头埋在双手间,一并将哭音降到最低。
就算在这密闭的空间,你也不想将脆弱的自己暴露;再说你已经够好笑了,更不想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也好,”你想,“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