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一场额外的讲座,辅导员在群里公布了消息,我没细看,群里的小伙伴们就用喷薄的发言刷了屏,只从他们的话头里得知好像是一位归国的教授会在我们大学授课,在此之前先开设一场非强制性的讲座。
我原计划用这个周末去附近的一些大山小河、偏僻乡村走走,看看能不能触发什么新事件,不过顾及到李衿和水杏这两个最近都有情况,还是打消了念头,改而决定去听讲座。
因为这场讲座打卡加德育分,哪怕是对讲座内容没兴趣的不少学生也抽空过来了,偌大的礼堂坐得满满当当,前排和后排的位置都所剩无几。我随便在中间靠边的地方拣了个座位坐下,昏昏欲睡地摊在柔软的椅子上。
睡觉真是最有意思的运动方式了,真的,无论哪一种都很有意思,一个人睡觉尤其有意思。
此种真意,不可为外人道也。
小憩了有十来分钟,随着讲座开始时间的不断接近,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大礼堂,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很快坐满了人。人很多,但又算得上安静,这恐怕是这些年来才出现的景象……扫视礼堂,不难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玩手机,另一小部分人在打瞌睡,说话聊天的人最少。
来都来了,讲座还是要听听的,这个教授据说颇负盛名,学问做得很好。老实说学问做得好和讲课讲得好是两回事,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那种会讲课能聊天的老师,学问过得去就行了,其次老师要观念开放,善于接受新事物,最好还能勇于承认和改正自己的错误。
这要求怎么看都算不上算不上苛刻,但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
礼堂里的灯熄了大半,只留下头顶的昏黄小灯。高台上大灯亮起,西装笔挺的主持人走上前台,做起了关于本次讲座的内容和主讲人的介绍。
旁边一对结伴过来的女生说着悄悄话。
“唉,我还以为讲什么呢,是讲国学啊。早知道我就下一部电影过来看了。”
“国学挺好的,不要排斥它。”
“是挺好的,不过我不感兴趣啊,再说我一学化学的,高考背的那几首古文早就还给老师了。你喜欢,你就好好听,我睡会儿啊,讲完了记得叫我,这边离门口近,我们快点儿打卡出去……”
她们两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干扰性的对话。礼堂内鸦雀无声,主持人在宣读了一长串的发扬国学有何意义、怎样发扬国学的套词后,又开始巨细无遗地介绍本次讲座的核心内容,介绍完毕后激扬澎湃地念起了主讲人的辉煌的头衔。
这就过去了半个小时。
我又摊回椅子里,半睁着眼听他讲讲讲,讲完了之后挂着激动得像是迷弟见到偶像的表情带头鼓掌,说:“有请宋教授!开始我们今天的讲座!”
作为播音系的学长,能做到这样的效果,演技我给满分。
不过……咦?宋教授?
我处于懈怠状态的脑袋里闪过了什么,但并不很清楚。我也没细究,就这么放任着自己的半醒半睡,隐隐约约里听见一个步伐稳健的人踏上了高台,那一刻观众席中爆发出一阵轻微和克制的“哇——”,惊叹声此起彼伏,尽管很快就自发地停下了,但观众们好像突然间就变得激动起来,不复安静。
“天惹!教授帅呆了!”
“远方的妈妈,我竟然爱上了一个比我爸爸还老的男人……”
“他是什么课的老师?有谁选了他的课?求换!!”
那个学化学的姑娘说:“我忽然觉得我需要提高一下文学素养,嗯,以后去听听他的课吧。”
姑娘的朋友无语地说:“你怎么不干脆选一门他的课。”
“我语文不好啊,挂科多惨。”
在这样的窃窃私语中,高台上的人温声安抚:“同学们,请安静一下。”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抬头去看。
宋老穿着灰色的西装坐在高台上红桌子的背后,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戴着细框眼镜,胸口插着一支深海蓝的钢笔,脊背像军人一样笔挺,肩膀开阔,嘴角微微含着笑,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老式绅士的做派,看着又学究又可靠。
他面前摆着一支话筒,因为话筒不够高,他迁就地压低了头,以一种微微倾斜的姿势说话。
我愣了愣,掏出手机去翻辅导员发过的关于他的信息。里面资料也不多,只知道他是从国外回来了几年后一直赋闲在家,最近忽然觉得不能再这么待在家里养老,于是在我们学校里开设了一门国学入门的选修课。他是临时增补的一个选修课,所以选课系统要在下周才能重新开启,我们才能选择他的课……我找了半天,没有别的关于他的资料了,只好放下手机。
然后我抬起头,就看见他一边讲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用眼神瞄准了我。
时隔多年,我又回忆起了曾经从早到晚都被文房四宝所支配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作者又要去根管治疗了,所以更新应该会晚_(:3ゝ∠)_
后天作者要考科目二了!!!啊啊啊!!!
赐我力量吧茜拉!!!</dd>
第53章
宋教授的选修课开课了,我没选,但这门课出现在我的课表上。
周六上午的课。
我思来想去,好吧其实也没怎么纠结和犹豫,虽然心里是有点不快活,一来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二来是因为哪怕是这种不和我商量的自作主张都透露出的熟悉的气息,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在我没有发现之前,原来就处处都是痕迹,只是我没有细看和深思。
不过现在我还没空关注这些事,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李衿,或许也是等待着我——时隔一个星期,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爹,终于不负众望地找上门来。
好在他来的时候很早,这个时间点学生们要么有课、要么回家的已经出发了,要么就是还没有起床,寝室楼里人不多,阿姨通知李衿她父亲来找时还挺有闲情逸致地和李衿唠了几句嗑。李衿和阿姨东拉西扯了一通,挂了电话就给我打过来,语调很稳定,但依然深埋着恐惧。
我顶着宋教授的眼神硬着头皮听了电话,与他对视了几秒,在这节课开始之前离开了教室。
m记靠窗的位置,李衿和一个穿着陈旧但还算是整洁干净的男人对坐。遗传让思想和灵魂迥异的两个人坐在一起而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从侧面看,他们有几乎一模一样的鼻梁和下巴。
两个人各自点了一份套餐,李衿面前的连盒子都没有开,薯条掉了几根出来,她就捡了食不知味地嚼一嚼。但那根本不算是在吃东西,无论是她紧张地绷紧的肩膀还是苍白的唇,都能看出来她没有在享受食物。她父亲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她就在他吃完之后把自己的那份放过去,十指纠缠,默默地望着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白了就是当局者被自己蒙蔽,平常生活中更多的是谁也看不清真心,或者大家都看得懂,只是谁都不说。我一般不会为一些隐晦的感情作主观上的解释,但有些问题的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和令人痛心。
她仍旧爱他的父亲。这爱里当然有愤怒和憎恶,但她仍旧爱他,就像摆脱不了一颗有用的蛀牙。
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给李衿发了一条信息,进店坐到角落里。她的手机就在桌子上,屏幕亮起,她小心地垂下眼扫了一眼,抬头后迅速锁定了我的方位。
……至于吗搞得就像是间谍会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