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喻说她谈恋爱了。
他不再关心她,公司刚起步,天天自己跑市场、调研、产品测试,甚至一开始还跑地推。第一次失败了,但好在跟邵纪没散,又拉来了梁璟。
重新开始,一切顺利很多。当然夜半从公司摸回住处,看着冷寂的空气,他也会感到挫败。
她要结婚的消息还是邹喻说的,她直接微信给他发了她的婚纱照。他当时开车在路上,正要准备去见 b 轮的投资人。
原本不想看,但还是点开了,她选了件很保守的婚纱,太丑了。他有几秒钟是聋了的,躯壳里的血液沸腾,听不见周围一点声音。片刻后,坦然接受,在投资人喜欢的火锅店与人谈笑。
不过那晚他一直失眠到凌晨五点。
很快跟邵纪、梁璟一起飞杜塞尔多夫,他也想找个人再试试,他认为自己是坦诚的,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但是总找不到恋爱的感觉,且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于是,谈恋爱这事又胎死腹中。
王培清空了想起这些事,都觉得安平像是埋在他身体里的一坛酒,慢慢的麻痹他,慢慢地味道越来越浓郁。
得知她退婚消息的时候,他为了专利权官司又飞了一趟德国。打官司之前公司因为技术突破,水涨船高,但是经此一役,又跌落泥泞。
他心境上是有些变化的,第二天跟邵纪又要飞南美,只有在飞机上,时间还算充裕。南半球的春雨在他心里淅淅沥沥的,前几年只顾着争输赢,跟她争输赢,跟自己争输赢,看似好像一直在往前走,但回望过去那样的纵横捭阖依旧空洞,人是虚浮的。
他也只能感谢老王前十几年落在身上的棍棒,不至于让他放纵堕落。不然,那个时间段真是一个危险的潜伏期,那些根植在人心底的欲望会将人雕琢的面目狰狞。
尤其是他身处诱惑之中。
天时地利,原来的计划是等公司缓过来在北京或者找个离北京近点的城市开分公司。但三个人一商量,又都决定直接搬。
不至于是为了安平,但他确实有私心。现在见缝插针在她面前晃,她应该也烦。算了,他又说服自己,蹉跎什么呢?
吵架的男女已经歇战了,但是姑娘显然是由热战进入了冷战。他贴着路边从两人身边过去,去停车场报号取车。
到小姨兰亭的房子要经过花园小区,他停在路边给安平拨了个电话。
她接了,气喘吁吁的:“老板,这么晚什么事?”
王培清手从方向盘上取下来,推开车门下车,冷风阵阵,他骂:“你有病吧?”
他看不见安平这会在干嘛。
安平这会正在卧室床边的瑜伽垫上跟 keep 上的动作,她卧室小,瑜伽垫放在床和窗户夹缝里的位置,正正好。
已经做了有半个小时,身上汗淋淋的,她一屁股坐到垫子上,还在大喘气:“提前适应一下嘛!”
“哦。”王培清立在车边,还没来得及被扫走的落叶在脚底下被踩的四分五裂,他问,“你在做什么?”
安平平复了一下呼吸:“做运动。”
王培清嘴张了张,想到了荤话又不想说:“都这么晚了,你是赶着明天上擂台么?比武招亲。”
安平看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你的嘴要是不会说话,可以捐掉。”
王培清心里忽然一凉,好熟悉的话,他想起刚才在巷子里的女孩,他在冷风里摸了把脸,还好不疼。
“跟邵纪聊了?”王培清问,他能想到邵纪应该等不到明天,他现在独身一人,最爱凑热闹了。
安平正襟危坐:“聊了。”
没了?
王培清没有再问:“晚上早点睡觉。”
算了,安平想还是嘴臭点吧,他一正常,她反倒觉着不正常,有阴谋。
她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喝,离门口近了,听见外面有动物啃食食物的声音,又是那只仓鼠,她真的好想出去打开它的笼子,忍住。
“嗯,我这也是为了能当一个身强力壮的螺丝钉嘛!”她踢了脚门,想吓吓外面那只吃得正欢的小东西。
王培清无语,拍马屁拍不到点子上,他问:“你住几楼?”
安平立马挺直腰背:“你干嘛?”
“就问问,别脑补有的没的。”
“八楼。”
他抬头,扫过去,花园小区临街的三栋楼,只有最里边那栋八楼的灯亮着,帘子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垂眸:“早点睡,熬夜寿命要缩水的,你小心着。”
安平灌了口水,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趴跪在沙发上将帘子拉开三分之一,抬头看了眼天空,零零落落几颗星,月亮的温度也不高。她习惯了每天看一下,大致揣测第二天的天气。
应该是晴天。
那会王培清拉开车门,要进去之前他又抬头看了眼,正好看见八楼的窗户上映出一张脸,头发全都攒起,穿着低领的衣服,脖子里大片雪白,手里握着电话,眼睛一直往上看,他一下子有点紧张。
但她没有低头,很快放下了帘子。
“谢谢老板关心。”
话筒里是她未加修饰的声音,他真想......
第45章 chapter45 .扔了就是不要了
外面仓鼠的咀嚼声没了,安平把脑袋从门边上挪开。陈妹婷在房间里面做手工活,她喜欢鼓捣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偶尔做一个小钱包,一个挂钥匙串上的小玩偶给安平。
几分钟,她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过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盘剥好的石榴籽来吃,勺子拿了两只。
安平原本打算抓紧洗澡睡觉的,又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挖了一勺塞嘴里,清甜,就是她不喜欢嚼到最后残余的那点籽。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陈妹婷问起她想换工作的事:“做销售感觉很不稳定哎!”
安平盘腿在沙发上,手搭在沙发后面的暖气上,她又把窗帘拉开一点,右手的食指竖起来摇了摇:“对我来说只有存款是稳定的,银行卡里的数字越多越踏实。”
“你要存钱自己买房吗?”陈妹婷嚼着石榴籽,神情遥想,“我好想有自己的房子,”她摸着硬沙发笑笑,“沙发要换成软软的,躺在里面就想睡觉的那种,再弄一个阳台,养满各种各样的花,谁都把我赶不走。”
“我可以给你留意一下小产权的房子。”安平说,小产权的老房子下来她勉强能供得起。
但显然陈妹婷是摇摆的:“我就是这么一说,哪能买得起。要是谈恋爱了,他有房要供,我也有房要供,结婚没法生活了。”
安平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与人来往慢慢也知道对方的边界在哪里。
且大学毕业到去年没结成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也非常迷信稳定。致力于将自己的生活纳入到正常秩序中去,极力寻求一种外在的平和安稳。
但她失败了。
陈妹婷似乎也有所感应,她说:“我还是想找个人结婚,至少一起养孩子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过。”
“我爸就几乎没养过我,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遇上那么个人。”安平挖了一勺石榴籽放嘴里嚼。
陈妹婷看她:“你是不是因为和林老师的事,对感情有点悲观?”
悲观吗?
安平眉心微皱,认真想这个问题,半晌她摇摇头:“好像也没有,我反倒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我不想要了,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陈妹婷歪头:“也是,都什么时代了,女生也要学会筛选男人。”
“时代是变了,可男人没变。”安平觉得她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目前接触过的男人样本参数都不行,从家里的两个到外头的都沉浸在动物性的征服欲和享受放纵的淘气里。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爹爹。
哎,她摇头。
“筛选是个从高到低的行为,所以我觉得关注点不应该是男人,而是怎么才能站在高处。”安平补充。
陈妹婷打开话匣子:“但我性格有缺陷,我最受不了别人对我好,要是有个男人对我好,我辨别不了是不是爱,就会投降,然后供他索取的。”
她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生下来爸妈就想把她送人,老妈还因为又生了个女儿在家里不受待见,对她也没有喜爱。
现在蜗居在这个地方,她又迫切地想要一个男人来爱她。
安平靠在沙发背上,地上茶树的茎秆很长了,戳着墙壁,有两三朵白花在上面含苞待放。
个人经历不同,这种话题不解决问题,顶多就是倾诉,安平也说不出什么“你要活出自己啊,你要怎样怎样”的话,比个人层面的惨就更没有必要了。
她笑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健身房,我那个朋友你见过的,在健身房上班,能打折。”
陈妹婷将装石榴籽的碗递给安平:“你怎么忽然提这事?”
安平看她,很认真:“一来,运动多了睡眠好,也免得总想些有的没的,能提提精力。再一个就是即使不幸,真的是不幸啊,遇上一个不好的男人,也能保护自己嘛。”
陈妹婷笑她:“你每天晚上跳来跳去,就为这?”
“嗯,我运动细胞还可以,”她举了举自己的肱二头肌,“我高中扔铅球的,大学打网球。”
陈妹婷摇头:“我上班够累了,懒得动,再看吧!”
“好吧,想去了跟我讲。”安平看了眼时间,跳起来去洗澡。
她第二天去旅行社辞职前又上网站查了下王培清他们那公司,没啥问题,就是认缴资金那一栏有点把她吓着了。
跟邵纪又通了个电话,约了在公司面试。
安平不是第一次来这栋老写字楼,她当时拍婚纱照那家影楼的修片部就在这里面。按着邵纪给的地址上去,十楼的一层都是他们公司的,电梯口的招牌上只有“纪清”两个汉字,其他的全是英文,环境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在进邵纪的办公室前,安平左右看了看,下午人也不多,没看见王培清的影子。
邵纪的办公室是独立的一间,他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见安平,问:“安平?”
安平点头:“是我。”
声音和人脸重合,邵纪在安平眼里变成了一个具体的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说:“你先进去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过来。”
安平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稳,邵纪就进来了,她又起身。
邵纪这才得空认真看她一眼:“坐,坐,别拘束。”
实在算不上多正式的面试,邵纪也没问她具体为什么想做这工作,只是提醒她:“你没有专业背景,可能前期还是会吃力些。”
安平关心的只有薪资和提成,要是有完整的晋升渠道就更好了,这也是她想从旅行社出来的很大一个原因。
不过这点邵纪没有明说,她不知道王培清跟邵纪是怎么介绍她的,看邵纪的表现,没有很突兀,却也留足了情面。
朋友,对,应该是朋友。
邵纪问完安平的意见,说了下后面的安排:“明天开始培训,培训完会分组,到时候有人带你,也别太担心。”
安平跟他道谢。
从公司往出来走的时候,她又看了眼,邵纪问她:“找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