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十五分钟后。
被叫来支援的程宰看着王吉年个人电脑中多出来的私聊软件和软件中的对话,尽量保持脸色不变地道:“嗯,就是这个。详细对话内容我没仔细看,但根据他们的交谈内容,可以看出……咳,王吉年很可能把某些物品交易了出去,时间就在……投弹前。”
军装研究员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能把他们的对话记录全部找出来吗?”
程宰试了试,“有了,全在这里,前面都是讨价还价和约定交货时间之类的类容。”
“谢谢。东西可以全部交给我们了。小程是吗,希望你能对你看到的东西全部保密。”军装研究员冷冷道。
“当然。我知道纪律。”
程宰离开后楼,越走越快,他还年轻,还不太会掩饰真实的心情。
但他是个聪明人,硬是忍住没有联系雪里红和萧末,而是又去把自己的电脑和基地的所有监控记录清理了一遍。
事后,任何人来查看,都不会发现萧末两人经常去往后楼负三楼的仓库。不,应该说,两人的身影就从没有在后楼出现过。
至于谁删除了监控记录?谁破坏了摄像头?当然是出卖国家资产的保安头子王吉年和不想泄漏自己在做秘密试验的鲍越智啰。
呃,为什么有些研究室内的监控内容会被保存下来?那是人家鲍越智用来做研究用的记录嘛。
幸存者在一批批有序撤离。
萧末和雪里红两人作为青壮,沾了林小飞的光,被排在中间。
前面是老吴一家,他们家有老有小本来应该排在最前面,但是……
“为什么不去前面?我想早点离开这里!这个鬼地方我待够了,我要到前面去,不要拉着我!”女人尖锐的叫声响起。
“你闹什么闹?妈还在这里。”
“我管她!我可怜的宝宝,你死得好惨啊,妈妈天天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啊,为什么你不是那3%啊,老天没眼啊!我的宝宝啊,呜呜!”
本来拉着女人的男人一看她又开始哭闹,立刻冷着脸丢开她走到一边。
女人看丈夫这样,哭得更大声。
就排在他们后面,正在和林小飞说话的萧末,脸上笑容消失。
“你们要去钟山基地?你疯了!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你们又要回去?跟你大哥他们一起去h市基地不好吗?是不是这个女人让你这么说的?她把我们母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如今又想把你带走?你不管我了?啊!你这个不孝子!我养你有什么用!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扔下不管!”老吴母亲也跟着嚎哭。
萧末拉着林小飞向后退了两步。
老吴难受又尴尬,他排在这里只是想和萧末他们一起走,不过稍微迟一点出去而已。最重要的是他想和他大哥一家分开,可因为他母亲这个联系在,他大哥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也跟了过来。
老吴猜测他大哥很可能已经知道他做的食物有特别作用,至于泄密者……除了他那偏心的老娘也不可能有别人,他总不能做了食物不分给他妈吃吧?
虽然他再三告诫他老娘让她不要泄密,连他大哥一家也别说,但是他老娘显然没守住。
老吴妻子原媛冷眼看着老吴母亲,什么话都没说。
老吴母亲看她那样更气,说着说着就口不择言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萧末皱眉,让林小飞去把吴小原和他母亲一起拉过来。
原媛握着儿子的手,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也不要管他们。这时候谁沾他们一家都不会落到好。
正在哭嚎自己儿子死得惨的女人突然扑向她丈夫,一边撕扯一边骂:“好啊!我总算知道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着那个不要脸的骚货!现在儿子死了,你是不是又想回头找她!怪不得我平时经常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去找那个骚货了,你说!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多少人踮脚和回头看热闹。
维持秩序的大兵再三警告让看热闹的人归队。
“妈妈。”吴小原气得发抖,他恨不得扑过去打死那两个女人,可是那两个辱骂他母亲的一个是他大伯母,一个是他亲奶奶。
袁媛冷冷看向自己丈夫,低头安慰儿子,“不要听。不要让那些恶心人污了自己的心,他们不配!”
“爸爸。”吴小原又喊自己的父亲。
老吴在妻子和儿子的目光中爆发了,猛地大吼:“够了!都给我闭嘴!”
通道里一静,但不过片刻,老中女人的哭喊声和骂声更大。
老吴抬起的手掌颤抖着,他能怎么办?他能对他哥吼,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可他能对自己的老娘吼吗?
老吴一把抱起儿子,拉着妻子的手就往后面走。
偏偏他那被自己妻子缠住的兄长一看他往后走,竟然追了过来,“你去哪里?你不管妈了吗?你是不是要把妈丢给我?你怎么能这样!”
老吴母亲改咒骂为哭嚎,老吴大哥扶住他妈,连声道:“妈,别难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给您养老。”
“给我养老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你们两人的责任,你弟别想逃过去!我悔啊,当年你弟多好的一个孩子,就是认识了那个女人……”
“妈,别说了。”
雪里红一直在冷眼看着这一场伦理大剧,他之前因为老吴的异能和确实不错的厨艺,很想把老吴带回小队,但现在他的想法全然改变。
老吴的能力是很好,但他的麻烦也很大。只要他妈还活着,他就很难甩开他大哥一家。而小队后方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和谐,这一家子加进来……呵呵!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和隐患嘛。
老吴如果能控制他的家人也就算了,可看他那性格……人以群分这句话真的没错,能和萧末一家从员工做成朋友的,也和萧家一样都是“好人”。
不过萧家再怎么好人,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也不会这么老实,相反萧末大哥萧问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邓安洁更是柔中有钢可以撑起一个家的大嫂型人物,老三萧答玩性重讲义气,萧父就是个横老头。
这么仔细一想,他家老板的性格果然是后天变异的。
“如果那老女人是你妈,那女人是你大嫂,你会怎么办?”雪里红忽然这样问萧末。
萧末很无奈地瞅他,“不怎么办。我妈和我大嫂根本不可能是这种人。”
“那如果是呢?”
“两种情况,他们不求我,我也不求他们,大家各过各的。他们求我,靠我过日子,那么就一句话:想跟我过,就别给我找麻烦。”
“喂!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们瞎掺合什么?”老吴大哥听到萧末所说,立刻叫了起来。
老吴母亲也骂:“你们这些缺德不要脸的小流氓,是不是你们教唆我儿子不要养自己母亲。你们都是没爹没妈养……!”
“闭嘴!”
“啊——!”
萧末的怒斥和老吴大哥的惨叫同时响起。
雪里红一脚把老吴大哥给踹到了墙根。
老吴母亲先是害怕地剧烈一颤,愣了几秒,随后尖叫一声,向她大儿子扑了过去,“杀人啦!军人同志,这边杀人啦,有流氓打老人啊!快来把他们抓走!”
老吴大哥老婆也加了进来,不住喊要赔偿。
大兵过来了,但是没人抓走雪里红和萧末,而是问萧末:“萧哥,是不是有人给你们找麻烦?”
瞧,多正直的偏袒。
雪里红转而看向老吴,“你听见萧末说的了?”
老吴重重叹气,他知道两人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但是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他狠心一点,凭他的本事,带着老婆孩子偷偷溜走,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可问题就是他不能狠心。他能抛下他哥,却不能抛下他老娘。而抛不下他老娘,就表示他连他大哥一家也得养着。
如果他能凶悍一点,谁敢闹就饿他们肚子、短他们的日用,甚至找人教训他们一顿,可他……凶悍不起来啊。
就在这时,他的妻子原媛猛不丁地用力挣脱他的手掌,问他:“选我,还是他们?”
老吴呆住,“原媛?”
“我想要教训他们,你不让。我想要警告他们,你不让。我不想因为你妈和你大哥,与你生出罅隙,所以我忍了,一直忍到今天。可是如果你继续让他们缠上我们一家,那将不是天天闹腾的问题,而是我迟早一天会死在他们手上。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妈妈!”吴小原叫出来,“我跟你一起走!”
老吴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又去拉自己妻子,“原媛!”
老吴母亲耳朵尖,听到了原媛的话,又在那儿破口大骂,还想冲过来打人。
大兵拦住那一家子没让他们过来。
那一家子看到大兵手中的枪也不敢闹,只老吴母亲气疯了一样,直接抓着大兵的枪狂喊:“军人包庇流氓啊!那几个流氓是不是二代,是不是有钱人!啊?你们开枪啊!你们有种开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军人是不是能对老百姓、能对老人开枪!你们都没爹没妈的吗!你们枉为军人!呸!”
大兵们脸都黑了。
老吴眼看自己妻子绝决的目光,还有儿子质问和难过的眼神,崩溃一般地抱头低吼一声。
老吴放开了自己的儿子,把他往原媛那里轻轻推了一下。
然后突然转身对萧末噗通跪下。
“老吴!你干什么!快起来。”萧末吓一跳,连忙让开。
老吴眼泪横流,“小末,吴哥求你件事。求你把你嫂子和你侄子带到钟山基地,你知道你嫂子的为人,他们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乱。只要你给他们一口吃的……”
“老吴,别这么说!你放心,嫂子和小原我会照顾好,我不敢说一定保他们安宁,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他们的。”
原媛擦掉眼泪,主动道:“也许我做饭没有老吴好吃,但大多家常菜我都能做。洗衣、做饭、缝补、打扫,我都能做,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不会吃白食,如果给你们添麻烦,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
“嫂子,别这么说。”
“一码归一码。”原媛制止萧末说出给她优待的话,她害怕那个站在旁边冷眼看他们的青年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小队做主的也许是萧末,但这个青年却可以决定生死。
老吴见妻儿都安排妥当,没了后顾之忧的他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妻儿,转头就离开他们,大步朝他的老娘和大哥走去。
大兵们看老吴的目光跟看渣子一样。
老吴忍住。
老吴母亲和大哥见老吴只身过来,老吴母亲觉得自己赢了,立刻不哭喊了,紧紧抓住了小儿子的手。
老吴母亲和老吴大哥夫妻也不是真的疯得不要命,只看大兵们看他们的目光就知道有多讨厌他们,当即见好就收。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赔偿、要老吴负责他们的人生,如今老吴抛妻弃子地过来,他们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至于老吴将来会不会一直留下,那就看他们的手段了。
大兵们大概太讨厌这一家了,特别优待他们,把他们提到了最前面。
通道里议论声纷纷,但比刚才安静多了。
萧末摸摸吴小原的脑袋,安慰原媛:“老吴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抛下你们。”
“我知道。”原媛勉强笑了下,“他大概想先稳住那几个,主要是把他妈安顿好后,以后再想办法逃回来。”
见原媛心里都清楚,萧末也不再多说什么。
雪里红跟他们两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但他也什么都没说。老实人狠起来才最可怕,h市基地和钟山基地离得并不远,就算老吴将来逃回来,那一家子就不会再找过来了?就算路途中有种种危险,那一家子不能委托佣兵带他们过来?
老吴如果真的还想和妻儿在一起,在有限的手段下,他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
人流在缓慢但流畅地往前移动。
终于,外面灿烂的阳光刺入眼中,他们总算真正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