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麻烦。”容昭从盛穹的手里接过马缰绳,皱眉道。
“懒驴上套屎尿多。”盛穹猛然冒出一句。
“嗬!行啊!”容昭顿时对盛穹刮目相看,“连这种话都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不错。”
盛穹咧嘴笑着不好意思的说道:“是狗蛋儿教我的。”
“不错!你能跟狗蛋他们混到一起去,对你来说应该是大有裨益。”容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奴才来了,奴才来了……”一身灰布衣衫的青崖急匆匆的从过道一头跑过来,至容昭跟前,躬身道:“奴才该死,让公子久等了。”
容昭一愣,心想一直闷声不响的青崖什么时候变得嘴巴这么甜了,于是皱眉多看了他两眼——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总感觉哪儿不大对劲儿。
“公子,奴才扶您上马。”青崖又殷勤的上前来搀扶容昭的胳膊。
容昭皱眉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多话!”
“……呃。”青崖抬头看了容昭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容昭顿时悟了,点着青崖的脑门半晌没说话,之后环顾左右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抬手一巴掌拍过去,轻声骂了一句:“死丫头!”
易容成青崖模样的紫姬一缩脑袋,低声一笑,恢复了本来的声音说道:“公子教训的是,奴才的话是有点多,等会儿到了国子监一定会注意的。”
“你胆子也忒大了!”容昭皱眉道。
“公子放心,奴才昨天已经练了一天了,而且还实战了一下,效果不错。”紫姬扶着容昭上马,又从梅若的手里接过包袱,非常殷勤能干的样子。
旁边一直关注着周围动向的盛穹忽然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再不走又要迟到了。”
“好,快走。”容昭接过马鞭便催促梅若上马,心里又想着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实在耽误不得,而且紫姬扮作青崖跟在身边也是真的更方便掌握对方的动向,如此甚好。
紫姬扮作青崖跟着容昭去了国子监,果然一混进那群随从里面就有人来找他。
和之前一样,先是有个人告诉他去什么地方,然后又有人告诉他什么时候去,每个人都传递一个消息,绝不交叉重复。紫姬往约定地点去的时候心里暗暗地琢磨着自己也要建立一个这样的体系,手下养了那帮人好些年,是应该好好地用一用了。
每次问青崖的都是那个被称作‘三爷’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昨日容昭进宫了,回来可有什么异常?”
“挺高兴,比往常高兴许多。听说带回来一大箱子珍宝。”
“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那人又问。
紫姬细细的想了想,方说道:“没去看睿王,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去,好像跟睿王闹别扭呢。”
“他会跟睿王闹别扭?因为什么?”
“具体因为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楚”紫姬摇了摇头,信息这东西不能透出去太多,多了人家会起疑心的。
“你今天回去好好地留意睿王和容昭的动静,尤其是他们的护卫们——重点是他身边通晓毒术的那个女人。一定要弄清楚他们明天有什么计划,会不会外出,会不会去见谁,或者去哪里,有什么安排等。越详细越好。记住了吗?”
紫姬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了。只是……他们还是处处防着我,一些事情肯定不会叫我知道。可别耽误了三爷的正事儿。”
“混账东西,老子做事还要你教?让你做什么你就只管做什么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小的多嘴了。”紫姬忙缩了缩身子,嗫嚅道。
“滚吧!”
“是。”紫姬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来!”
“嗳。”紫姬又忙转身回来。
“你知不知道那容昭从宫里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宝贝?”
紫姬摇了摇头:“他们回来的时候小的刚从过道里经过,倒是看见了那只大箱子,却没机会进去瞧里面有什么东西。哦——我倒是听一个丫鬟说,是因为容昭要给谁准备生辰礼物所以才搜罗了这些东西来。”
“生辰礼物?给谁的?”
“小的不知。或许是睿王?或者萧姑娘?”
“睿王的生辰在二月里早已经过了。萧姑娘……萧云欣?”这位‘三爷’皱眉沉吟着。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紫姬低头说道。
“行了,滚吧。”那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想来也不指望在青崖身上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明天,一定是明天了。紫姬往回走的时候便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明天该如何安排人手给平南王府狠狠地一击。
------题外话------
昨天一天都在准备迎接大雨。
结果……
大雨绕着济南走了……
哇哈哈哈,政府都给大家放假了呢!
这人心惶惶的……
☆、第十六回,欠着欠着
平南王赵烈用计引得卫长宁提着兵器上门,然后关起门来让自己的近卫直接把卫长宁诛杀在自己的府中并给他扣上一个谋杀未遂的帽子,想全身而退。然而皇上为了平复卫家的怨气,给他罚俸三年,并把他的儿子派去北疆督军。
按说,皇上让赵海去北疆也是为了缓和矛盾,赵海在京城跟卫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天俩人在街上遇见了再打起来,以赵海的身手,十个他也抵不上一个卫承。到那时平南王府和镇南候府可真的就全都玩完了。
平南王也明白皇上的意思,三年的俸禄倒也无所谓,反正他有八百户食邑,又有下面许多人的孝敬,也不差俸禄这点银子养家,然而儿子远行千里,身为父亲却是十二分的不放心。
护卫自然要挑最好的,而且一口气挑了三百人。就这平南王依然不放心,还暗中联络了江湖上的势力作为一支暗中保护的力量随行。
饶是这样万无一失的打算,临行前赵烈还是多了个心眼儿。
幸亏狗蛋儿手下的一帮小叫花子这阵子日夜盯着平南王府,不管什么风吹草动都及时反馈到盛穹那里,否则容昭这一场计谋还真是要落空。
凌晨,四更天刚过,赵海便在十几个精悍护卫的保护下从平南王府西门出来直奔上京城北城门方向。他这边前脚走,后脚便有小叫花子把一只暖在怀里的瓦灰鸽子放飞到天空中去。
一刻钟后,因为头一天晚上花天酒地一只没回来的容昭在镇南候府卫长宁的灵堂中收到了信鸽传书。
这两天,容昭也就是表面上风花雪月的闹腾,白天去国子监读书晚上约着徐坚去喝酒,然后在趁人不备悄悄地跑去镇南候府看卫承,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没放松过,心头的那根弦绷得也是十二万分的紧张。
“卫承,老鼠出洞了。”容昭看完纸条之后便把它丢进前面烧纸钱的盆子里。
卫承轻轻眯起眼睛看着火盆里那一簇暖色的火光,哑声说道:“那我们就放猫。”
“放猫。”容昭唇角微微一勾,眼神中闪过一丝邪魅,“黑猫先行,花猫从西北抄上去,白猫断后。”
“嗯,原计划。”卫承轻轻地点了点头。
黑猫,是由镇南候府八十名勇士组成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在前天集结完毕,是由卫承亲自从镇南候府护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悍力量。他们的父亲,祖父都跟着卫家打仗,精忠之心从不动摇。如今老主将惨死在对手的府中,他们心底的愤怒早就被激发到极致,出动这一队人马做突袭是再合适不过的。
花猫,是紫姬带的一小队人。这一队不过二十人,是紫姬这些年来行走江湖收的一些力量,这些人的武功都不是太强,但每个人都会用毒,而且这一次,他们身上都会配备容昭亲手调制出来的毒——七夕。
因为睿王和紫姬两个人都中过九连环之毒,容昭在给他们解毒的时候都放过他们的血,从他们的血里提炼出一种毒素去配制解药,在配制解药的过程中,容昭顺手配了一种毒药。七种毒物加七种毒花,刚好合了双七这个数字,所以容昭很浪漫的给这一味新毒取名“七夕。”
这一次,紫姬会带着她的人从半路配合镇南候府的人一起击杀赵海,目的不是把赵海弄死,而是要他和他的随从护卫等人一起中毒。
白猫,是卫承的师门——武当山上的一支力量。卫承在武当山习武七年,他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也是他的亲人,他父亲惨死,那些人听见消息前来吊唁,了解事实之后也原以为卫承的父仇出一份力。当然,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卫承也不好意思让他的师兄弟们被此事牵扯太深,这些人只负责在后半场保护前两队人安全撤离不留后患而已。
这次的布置是容昭跟卫承商议着部署的,徐坚在旁边全程旁观。鉴于徐坚跟卫承的关系,这件事情卫承也根本没打算瞒着徐坚——就算是瞒着,只要赵海出事儿,整个上京城的人包括皇上都会以为是他干的,想脱干系都难,所以面对朋友卫承选择了坦诚。
也正因如此此,徐坚跟卫承的关系也更加亲密,而他对容昭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变,曾拍着容昭的肩膀说:“容兄,不愧是名将之后,就算你不提着冰刃上战场,依然不负靖西候世子这个身份。”
容昭只是淡淡的笑,什么都没说。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卫家负责在灵堂值守打扫的下人已经起身进来收拾。
容昭看了一眼依然跪在火盆之前的卫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得走了,今天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答应我好好地,不急,不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吗?”
“嗯。”卫承轻轻地点了点头,等容昭站起身来,他又忽然说道:“谢谢你。”
“不必言谢。其实我做这件事情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容昭淡淡的说道。
“不管你为了什么,我都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帮我。”卫承转过头仰视着容昭的侧影固执的说道。
“好,你的谢谢,我收下了。”容昭低头,温和的看着卫承,“你要保重身体,否则你今日欠我的这个人情就没办法还了。”
“我知道。”卫承重重的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容昭这么帮他,卫承心里很是感激。其实一开始容昭说出计划的时候他是拒绝的。父仇不共戴天一定要报,但这事拉上容昭实在不妥——容卫两家交情一般,人情欠的太大,只怕自己将来难以还清。此时容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反而让卫承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
对于卫承的这种心理容昭自然明白,于是摇了摇头轻笑道:“卫承,我送你八个字‘若无相欠,怎会再见’。其实朋友之间最怕的就是把帐算的太清楚,那样你我之间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有所往来了。今日你欠我,明日我欠你,这样欠着欠着,大家就生死与共了,不是挺好吗?”
卫承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之后轻轻点头说道:“有道理,我记住了。”
“好,我先走了。”容昭看卫承眼神中闪烁着释然之色才放心的离去。
因为是在酒馆喝酒宿醉未归,所以容昭从镇南候府悄悄出来之后也没回睿王府,而是先回之前喝酒的酒馆,等天大亮了之后在高调的离开直接去国子监读书,这就是所谓的做戏要做足。
上午夫子讲《庄子》,原本这是容昭最喜欢的一位先贤,然而一夜没睡又连日操劳,加上夫子的讲书声是天然的催眠曲,容昭坐在课堂上不到一个钟的工夫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梦中都是厮杀的场景,像是飞云涧的那晚,又像是回到了现代看战争片,什么枪械弹药全都冒出来了,等一觉醒来容公子被这一场梦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自己梦中不小心说了什么,让旁边的同学起了疑心。
然而他擦了一把口水抬起头来,才发现左右早就没了人。然而却分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唔?”抬头看见坐在讲桌后面的赵沐时,容昭还以为自己的梦没醒。
“终于睡醒了。”赵沐淡淡的说道。
容昭很想把这当成是梦,然而这声音太真实,让他想继续睡都难。于是揉了揉眼睛,无奈的问:“王爷不是病着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赵沐勾起唇角轻笑,起身满满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还不错,知道本王原本病着。”
容昭这会儿是彻底的清醒了,他借着伸懒腰的工夫大致的思索了一下,作出一脸的歉然,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昨晚跟徐坚一起喝酒,喝到后半夜直接睡在酒馆了,没回去。”
“回不回去是你的自由。”赵沐说着,伸手拿过被容昭当枕头的书本,用帕子轻轻拂去上面的口水印子,反问:“不过本王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何喜欢趴在这里睡觉?睡觉这种事不是躺在床上更舒服吗?”
容昭听了这话,立刻绷起一脸的正经,说道:“其实我是真心想听先生讲课的,只是这老先生讲课实在是太催眠啦!我使劲撑着不闭眼,但最后还是撑不住。若是换个讲课有点趣味的先生,我肯定不会睡。”
“是吗?”赵沐反问。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无趣了。”容昭愤愤道。
赵沐把书本工整的放在书桌上,轻声说道:“那好,下午本王替先生讲课,你试试看有趣还是无趣。”
“……啊?”容昭顿时长大了嘴巴。
“怎么,你觉得以本王的学识还做不了你们这些人的先生吗?”
“呃,不不不……”容昭忙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