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寒走进屋，将门关上：“昨天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
    肖曦打了个呵欠：“没收到通知，手机坏了，联系不上。”
    “没有备用的吗？电脑也上不了网？”柏寒说着，往书桌上看了一眼，发现桌上根本没电脑，“也坏了？”
    “哦，对，电脑也坏了。”肖曦随口问，“聚会人多吗？”
    “差不多都去了，就差你和出国的那几个人没到了。”柏寒说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侧身看着床上的肖曦。
    肖曦无所谓地笑笑：“我正好也在打工，没时间去。”
    “大棚晚上也要加班？生意那么好？”
    说到大棚，肖曦的情绪更加低落了，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酒店上中班，晚上没时间。”
    柏寒盯着肖曦：“你们吵架了？你之前不是说在他的大棚帮忙，怎么又不去了？你刚刚以为是我是他吧？”
    肖曦将被子扯起来，蒙住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还是决定说出来：“不是，没吵架。我们的事被我刘叔发现了，他让我和郑海飞分开，否则就告诉我爸妈。”
    柏寒眼中露出讶异的神色：“怎么？你不打算告诉他们？”
    肖曦叹气说：“也不是，我当然会说，但不是现在，我本打算毕业之后再说，那时候我就在船上了，我爸妈见不到我，可能就没那么难受。但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唉！”
    “郑海飞没说什么、做什么？”柏寒问。
    肖曦说：“他尊重我的一切决定。”说到这里，肖曦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郑海飞，说分开就分开了，完全都没给彼此一个心理准备和缓冲的时间，连分别都那么草率，他完全是在迁就自己。
    柏寒说：“所以现在你们分手了？”
    肖曦猛地坐了起来：“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暂时分开，我打算等过完年再跟我爸妈坦白，我不想他们连个年都过不好。”说到这里，肖曦忍不住又蔫了。
    柏寒抬起眼皮：“你的手机和电脑都是被没收了？不能和郑海飞联系？”
    肖曦无声地点头，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柏寒，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柏寒，拜托你一件事，帮我去看看郑海飞好不好？看看他现在怎么样，顺便告诉他我现在挺好的，等过完年我就跟家里摊牌，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了，让他别心急，等我。”
    柏寒定定地看着肖曦，半天都没说话。
    肖曦突然有些尴尬地摆手：“抱歉，我只是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就说了。算了，不麻烦你了，他肯定是相信我的，我也答应了刘叔不和他联系的。”肖曦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让柏寒替自己的情敌去捎信，这怎么说都很过分啊。
    “我替你去。”柏寒突然说。
    肖曦猛地抬头看着柏寒：“啊？”
    柏寒说：“要说什么，写封信也行，我替你送信吧。”
    肖曦想了想：“算了，还是不用帮我转达什么话了。你要是有空去大棚的话，顺便替我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吧。要是不去，那就算了。”
    柏寒看着肖曦的脸，他的脸上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忧虑和深情，他是真的喜欢郑海飞吧：“你在哪儿上班？”
    肖曦说了个酒店的名字。
    柏寒说：“我从他那儿回来，就去酒店找你。”
    肖曦真诚地对柏寒说：“谢谢你，柏寒。”他没想到柏寒完全不计前嫌，主动帮自己的忙。
    过了好一会儿，柏寒站了起来：“不用客气。我只有一个要求：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一定要幸福，否则，还是退回来。我宁愿你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
    肖曦用力点头：“谢谢你，柏寒，我一定会幸福的。你也要幸福！”
    “那我走了。”柏寒起身朝门口走去。
    肖曦从床上下来：“我送你。”
    柏寒说：“不用了，你没穿衣服，外面很冷。肖曦，打起精神来，一定要加油！会渡过难关的！”
    肖曦不知怎么的，鼻子里有些酸酸的，他知道，他跟柏寒的友谊又回来了。
    郑海飞正在大棚里忙着接待客人，临近春节，大棚的散客也多了起来，很多人都在朋友的介绍下过来买一些多肉回去装点室内。郑海飞刚送走一对母女，一回头，便看见柏寒站在大棚门口，定定地看着自己，郑海飞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柏寒了，也没听肖曦提起过他，但他知道，柏寒是喜欢肖曦的。从他拜托自己将自行车转交给肖曦时就猜到了，这么说来，柏寒还是自己的情敌呢。
    郑海飞走向柏寒：“是来拿回你的自行车吗？”
    柏寒才想起来，自己的自行车还寄放在郑海飞这儿，他摇了一下头又点一下：“谢谢你，我一会儿就骑回去。”柏寒仔细地端详着郑海飞的神色，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黑色，像是没休息好。
    郑海飞点一下头：“好。有什么需要，自己去挑吧。”说着就准备转身去招待客人了。
    柏寒说：“我刚从肖曦那儿过来。”
    郑海飞猛地站住了，转头热切地看着柏寒：“你见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柏寒叹了口气：“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他托我过来替他看一看你。”
    郑海飞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告诉他我挺好的。让他别担心我，我会一直等他。也让他别冲动，不要一个人去扛。”
    柏寒看着这一对被棒打的鸳鸯，内心十分感慨：“我尽量。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这状况，我不知道怎么跟肖曦说。”
    郑海飞用力点头：“好的，谢谢，我会的！”
    第77章 谁解相思
    柏寒骑走自己的车，跑到肖曦工作的酒店，把他见到的郑海飞的情况跟肖曦说了。肖曦拉着他问得非常仔细，柏寒尽量都回答了。肖曦听完郑海飞的消息，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反而感叹了一句：“都是因为我顾虑太多了，让他担心了。”
    柏寒看着他，忍不住不甘地说了一句：“那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如果肖曦选的是自己多好，那么他现在关心的对象应该就是自己了吧。
    肖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诚地说：“柏寒，谢谢你！你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柏寒撇撇嘴，拍拍他的肩：“先还是操心你们自己吧，千万要顶住了，别退缩。”
    肖曦点头：“嗯，我会加油的！”
    没几天就过年了，柏寒也没再去郑海飞那儿替肖曦传递过消息。过年期间，肖曦跟着父母去奶奶家待了几天，又去姥姥家待了几天，基本就没回过自己的家。初六那天去了肖曦姨妈家拜年，吃完晚饭后又打了几圈麻将，十一点才动身回家，到家都快十二点了。肖爸喝了点酒，是肖曦开的车，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肖曦发现自己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车前灯照亮了前面的路，肖曦漫不经心地朝车子看了一眼，猛地又把视线转了回去，车型是他熟悉的，车牌号里有x、f两个字母，的的确确是郑海飞的车，肖曦心里一紧：郑海飞来找自己了？
    那辆车突然发动起来，缓缓离开了。肖曦心里猛地往下一沉：这是为什么？很快又明白过来，自己开的是爸爸的车，他怕被爸爸发现吧。
    那辆车已经驶离了视线，肖曦慢慢地将车开回家。下车后，又不甘心地折回院子外，想看看那辆车还在不在，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黯淡的路灯和呼啸的海风，这几天又降温了，一般人都在家里享受暖气，没人愿意出门，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深夜。
    肖曦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仰头看着天，天是乌蓝的，新月浅浅的一弯挂在中天，繁星点点，还有调皮眨眼睛的，却感染不了看星星人的心情。肖曦叹了口气，心想：年也过完了，该跟父母摊牌了吧。
    肖妈在屋里喊：“曦曦，在外面干嘛呢？怎么还不进屋！”
    肖曦大声回答：“吹一下风，就来。”正要转身进屋，突然发现那头有车子开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停住了，那车在他家门口缓缓地停下了，肖曦死死盯着那车子，整个人就傻了，真的是郑海飞！
    郑海飞停下车，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但没有再走过来。肖曦朝他紧走了两步，然后想起了与大刘的约定，停住了脚步，两人隔着车子，定定地望着对方，相顾无言。
    两人长久凝望着，谁也没有打破沉默。肖曦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强忍住扑过去的冲动，他的眼眶里热热的，努力睁大眼，试图从昏暗的路灯中看清楚郑海飞的模样，他不敢眨眼睛，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郑海飞终于动了一下，他抬起手，手指微微虚张，仿佛在触摸肖曦的脸庞一般，最后手指蜷起来几根，用食指指指肖曦，又指指屋里，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进屋。肖曦没有说话，也没动，只是站在原地望着郑海飞。寒风一阵比一阵紧，吹得两人浑身都凉透了。郑海飞无奈，只得自己上了车，关上车门开车离开。
    肖曦拼命抑制住追上去的冲动，目送着郑海飞离开，许久之后，才缓缓转身进屋。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郑海飞走了。肖曦不知道，他进屋之后，郑海飞又悄悄地将车子倒了回来，看着肖曦的房间灯亮着，静静地等到那扇窗的灯灭了，这才重新驱车离开。
    肖曦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看到郑海飞的情景，依然心潮澎湃，没想到他会来看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他了？足足二十天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连模样都看不真切，一句话也说不上。这种状态要一直持续下去吗？相见都如不相识。肖曦懊恼了许久，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年也过完了，是不是该摊牌了？
    肖曦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怎样跟父母说。对了，郑海飞说了，跟父母摊牌的话，一定要告诉他。给他打电话，还是去大棚找他？他想起晚上在家门口看到郑海飞的场景，心里突然一动：他只是今晚才来吗？还是每天都来？来了多久了？想到这些，肖曦就有点躺不住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决定第二天再去求证。
    第二天晚上，肖曦躺在床上看书，自从电脑和手机被没收后，他唯一的消遣便变成了看书。他觉得郑海飞会来，每隔一会儿就去窗口看一眼，然而郑海飞并没有出现，直到十一点钟，肖曦拿着书开始打瞌睡了，突然小狗吧唧叫了几声，肖曦被惊醒来，跳下床拉开窗帘朝院子外的马路上一看，那儿又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色suv，郑海飞果然又来了！
    肖曦赶紧抓上一件外套下了楼，一直跑到院子外面。郑海飞并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抽烟，听见开门声，赶紧掐灭烟从车上下来，这一次是隔着半条马路遥遥相对，两人依旧默然相对。过了一会儿，郑海飞发现肖曦的裤腿在烈烈寒风中抖动着，他只穿了一条睡裤，还是薄款的那种，便忍不住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低声说：“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肖曦睁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郑海飞，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摸得到，他想抱住对方，然而他却不敢，见面已经是违背约定了，他只是轻声说：“新年快乐！”
    郑海飞愣了片刻，低低地说：“新年快乐！”
    肖曦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却吐不出字来，只是贪婪地看着对方，郑海飞瘦了，形容有些憔悴，但是并不狼狈，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清清爽爽的。肖曦隐隐能闻到被风吹来的对方身上的清爽气息，还夹着淡淡的烟草味。
    郑海飞看着对方，特别想把人抱在怀里狠狠亲吻，但是他不敢造次，这是在肖曦家门口，他喉头滑动了一下：“你瘦了，要好好吃饭。”
    肖曦不说话，只是点头。
    郑海飞又说：“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千万别一个人扛，如果真要摊牌，一定要来找我，听见没？”
    肖曦突然问：“你每天都来吗？”
    郑海飞含糊地回答：“也没有，睡不着的时候才来。外面太冷了，你赶紧回屋去。”事实上，他几乎每晚都睡不着。
    肖曦再次点头：“我想明天就说。”
    郑海飞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要不要再等一等，可以等到你毕业的时候。”
    肖曦拼命摇头：“不，太久了，我等不了，我每天都想见你。”想抱着他，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郑海飞何尝不理解他的相思之苦，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点头：“好，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肖曦说：“明天傍晚过来，晚上等我爸妈回来就说。”
    郑海飞低低地说：“进去吧，外面冷，早点休息。”
    “你也赶紧回去。”
    郑海飞说：“你先进屋，我看你回去了再走。”
    肖曦恋恋不舍地看着郑海飞，突然张开手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郑海飞愣了片刻，也收拢双臂，抱紧了眼前的人。肖曦的勇气总是令他意外和惊喜。郑海飞顺势在肖曦耳朵上亲了一下：“你穿得太少了，赶紧回屋去。”
    肖曦贪婪地吸了几口对方身上的气息，似乎从对方身上吸取了力量和勇气，这才松开：“你也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郑海飞也松开了肖曦。
    肖曦摆摆手，进了院子。郑海飞见他进去了，这才转身回到车上。肖曦的心情有些轻快，仿佛多日以来的不安和焦虑症状都减轻了不少，他知道，郑海飞还在那儿，还是真实可触摸的。他一路小跑着进了屋，刚把门关上，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肖宇寰，肖宇寰穿着睡衣，皱眉看着肖曦：“大晚上的，出去见谁？”
    第78章 出柜
    肖曦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爸，他掩饰性地伸手骚了骚后脑勺，说：“没谁啊，就是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肖宇寰目光如炬，仿佛能够洞察一切：“没人？刚刚有辆车开走了，不是来找你的？”
    肖曦头皮一麻，什么时候他爸也关注起他的行踪来了，他又不是个未成年的女生，见什么人还得跟家里汇报，只好说：“就一朋友，过来拿点东西。”
    “什么朋友还遮遮掩掩的？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把人叫屋来说话？”肖宇寰语气依旧很平静，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肖曦的脸。
    肖曦耸一下肩：“他就拿了点东西走了。”他说着上楼，路过肖宇寰的时候，肖宇寰突然说：“肖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肖曦眼皮猛地一跳：“没、没啊，我有什么事瞒着你们的？”肖曦一向不太喜欢他爸的气势，咄咄逼人的样子，跟他不像父子，也不像朋友，倒像是上下级关系。
    肖宇寰说：“那就去睡吧。”
    肖曦硬着头皮走上楼梯，走到顶端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扭过头问：“爸，您明晚有空吗？”
    “怎么？”肖宇寰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