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的美好都与他无关。
他胃里很不舒服,手机也没电了,就这么放任自己躺着,什么也不去想,也没有力气去想什么。渐渐地,他又睡了过去,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下巴处胡茬冒出隐隐青色,显得有点颓废。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好,楼下小区花园和户外健身器材和娱乐区,大人带着小孩子或散步,或逗狗,或两个小孩子玩滑滑梯,坐跷跷板,玩得很开心。
到了饭点,各回各家吃饭去。
下午,陈息青被胃里一阵翻滚的恶心感唤醒,头重脚轻地冲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宿醉的人,当晚只是晕晕乎乎,似乎可以飞起来飞到高空忘记一切,又有种奇异的亢奋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切都随心情,骂天骂娘,老子最大。
第二天醒过来就痿了,昨晚多得瑟,第二天就多怂,躺着哪里都在晃,站着哪里都在摇,一想起昨晚酒的味道就想吐,恨不得手伸进胃里把昨晚的酒都掏出来。
陈息青抱着抽水马桶不能移开半步,他没吃什么,也吐不出什么,但是一直在呕,呕出了眼泪,胃抽搐到让他怀疑他会把胃吐出来。
好难受。
醉酒也有好处,身体上的难受感占据了思想,最起码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想傅审言那件事,只知道胃里难受,头里难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吐出来。
吐了好几分钟,陈息青起身清水漱口——镜子里的人长相很清秀,但是眼睛红红的,双颊微微凹陷,头发乱乱的,嘴唇发白,满脸的颓废沧桑感。
一看就是最近过得很凄惨。
就这么出去回自己的家会有点吓人,陈息青从右手边的置物柜里拿出了以前买回来备用的刮胡刀,又去卧室衣柜拿了干净的内裤——他习惯在家里备着刮胡刀新内裤袜子之类,搬家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用过的那一部分,没用过的新的,都还是放在这里没动的。
他把脸浸湿,将洗面奶挤到手上,再接了点水,和着水将洗面奶打出了厚厚的泡沫抹在下巴上,开始刮胡子。刮完胡子又洗了把脸,再次抬头的时候整个人精神了很多,虽然脸色还是白得吓人。
嗯,比那个颓废样好多了,自己看着也顺眼一点。
浴室里预先放着的水开始热了,陈息青踏进浴室热热乎乎洗了个澡,中间好多次感觉胃里难受,但是都被他给压了下来。一顿澡洗得艰难无比,他把毛巾洗干净晾起来,又稍微打扫了一下浴室,最后带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回自己的一居室。
两个小区隔了一条街,但是真正住的楼栋隔得还是挺远的。陈息青一路步行,走走停停走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吐在半路影响市容,胃里还是很疼,不知道这种疼法是饿了还是喝多了。
他真想就地躺倒。
不过,再坚持坚持就到家了,作死喝多了酒的人这样告诉自己。
——
陈辄文周末的生活一向很固定:上午在家做自制狗粮、小零食和自己的健身餐,然后喂饱达能喂饱自己,再和达能玩一会儿球;下午拎健身包进健身房健身2小时,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个菜回家,脏衣服丢进洗衣机,趁这个时间做两道快手菜,简单对付完晚饭,然后晾衣服打扫卫生,最后牵着达能出去遛弯,默默地看看能不能偶遇那个暗恋了大半年的男人。
自从七个月前的一天晚上,陈辄文在大街上看到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特别对自己胃口的男人以后,就被一击正中红心,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彷徨期,陈辄文慢慢地掌握了暗恋对象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家应该是住隔壁小区;比如,最有可能出现的时间是晚上六七点,因为那时候很多人带着自家的宠物狗去广场玩,暗恋对象有时候会去广场摸摸狗。他家达能被摸过,可是那时候他紧张得只能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手心冒汗就是迈不开腿上去搭讪,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觉得很羡慕达能……
很多人都说,gay对同类有非常准的直觉,能一眼看出对方是弯是直,但是陈辄文似乎就没能get到这项技能,任他纠结来纠结去,观察来观察去,就是看不出来那个暗恋对象到底是弯是直。
如果是弯的,他不一定能鼓起勇气去认识人家,但是如果是直的,那他肯定是只能远远默默地看着了。
陈辄文就是这样一个人,穿上西装他能在公司里各种雷厉风行,穿上运动装他能在健身房俘获一堆迷弟迷妹,但是到了自己喜欢的对象面前……一定是一塌糊涂一言难尽,比个智障强不了多少。
简而言之,就是个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紧张到不要不要的大众眼里的男神。
“陈哥来啦!今天看起来也很帅!”
“谢谢,下午好。”
“四个小时起步怎么样?”
朝对方比了个剪刀手,表示只练两个小时,今天的陈辄文又来健身了。
陈辄文在健身房里是出了名的性冷淡,对谁都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对那些太过热乎乎地贴上来的更是一秒拉开距离。
尽管如此,因为长期的坚持练就了一副令人血脉贲张的身材,健身房常客总是会对能够坚持并且取得成效的人有种佩服肯定的心理;对于那些上前来求教的新手们,陈辄文也会耐心指导,所以不管怎样,健身房里还是有一堆整天视线离不开他的人的。
尽情挥洒汗水两个小时,陈辄文冲了个澡,跟几个熟识的人打了个招呼,出了健身房电梯直降负一层,这层除了停车场,还有家沃尔玛。
他在沃尔玛飞快地买了牛肉西蓝花胡萝卜之类,结了帐又乘电梯回到了一楼,经过了一个个商铺,走出了正门,再走过了长长的室外金街,刚出拐角就看到了暗恋对象迎面朝自己走了过来,他立即就脚步一顿,背脊一凛,站得笔直。
几乎要紧张飞了。
脸慢慢变红,手不知道该怎样放。
怎么办怎么办,看到自己一直暗恋的对象了。
怎么办……他越走越近了……我……我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我打“血脉贲张”永远只会出现“血脉喷张”,我以为是搜狗傻了,原来是我自己傻了。
贲的读音是ben,而我一直在打pen……_(:3」∠)_
第4章
说实在的,对面暗恋对象走得非常慢,但是对于陈辄文来说,对方那就是猝不及防杀过来的。
陈辄文的紧张被放大到极致,但他的暗恋对象只是丢了魂一样,双眼没有焦点,直直地经过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陈辄文屏住了呼吸,等对方走到自己身后,陈辄文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立即转身看向暗恋对象,满脑子的问号:不对,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满怀着疑惑,陈辄文本着“他状态这么差我好不放心啊”的想法,默默地跟了上去。
陈息青178的个子不算矮,但是陈辄文187算很高了,他远远地跟在陈息青身后,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他也放慢了脚步,非常耐心地跟着。
背影真好看啊……
走路的姿势也真好看啊……
甚至,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来的影子也比别人的好看……
风吹着前面的人柔软的头发,陈辄文的心被那一头吹乱了的头发搔得又痒又温柔,他提着健身包以及一只沃尔玛的塑料袋,觉得手里的重量刚刚好到令他心情愉悦,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前面那个发着光的暗恋对象。
想知道他怎么了,想和他说说话,想知道他叫什么。
陈辄文着了迷一样的跟着陈息青。看他进了沃尔玛,急急忙忙去将手里的东西寄存,等待出小票的时间一直在担心,担心这次是不是要把人跟丢了;好不容易小票慢吞吞地吐出来了,他一把抓起塞进口袋就冲进超市。
还好,幸亏他个头够高视线够远,也因为病恹恹的暗恋对象走得很慢,他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陈息青。
陈辄文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把微皱小票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又抚得平平整整放了回去。
陈息青推着购物车到了酸奶区,走走停停两分钟才白着脸拿了一板养乐多和一盒鲜奶,等他稍微走远,陈辄文也凑到了酸奶区去看那一板五瓶的小罐子,试探的也拿了一板。
后来陈息青什么也没买,直接去了收银台结账。陈辄文当然也不会再逗留,随便找了个看上去会比暗恋对象先结完账的结账出口,匆匆把养乐多放下。
还是刚刚那个收银台,刚刚那位小姑娘收银员。
陈辄文这么高的个子,加上实在是好看得过分的脸和身材,让人想要忘记也是比较困难的,收银小姑娘一天见了他两次,心情好像也变好了很多,竟然主动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刚才忘记买了吗?”
“……啊,是啊。”陈辄文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已经结完账的暗恋对象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完账说了声“谢谢”,又飞奔去取了寄存的包,超了条近路跑到沃尔玛出口等了十几秒,果然,陈息青慢吞吞地上了自动扶梯。
出了一头汗的人松了口气跟了上去——谢天谢地,没有跟丢。
前面那个人可能真的是身体很不舒服,竟然一直没发现自己,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跟到最后,陈辄文的心又开始跳了,因为他的暗恋对象刷卡走进了自己住的小区……
这……他……他是搬家了吗?现在开始,他要和我住一个小区了吗?!
陈辄文忐忑地跟了上去,刷了进门卡。他发誓,他只是想知道暗恋对象住哪栋,别的不会多去打扰他。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的暗恋对象一直在走着自己回家的那条路,左拐,直走,第五个路口右拐,那一排最中间的,乙单元……
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跟做梦一样。
陈辄文没有再跟下去,再跟下去就暴露了。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他就住这栋,大大方方地挤上去和陈息青一起坐电梯,顺便看看对方住几层,为以后多做准备。陈辄文知道自己该这样做,可他毕竟只是个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智商直线下降的人。
眼巴巴地看着电梯在自己住的7楼停了下,又在12和18楼停了下,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三个数字,陈辄文上了对面的电梯。
陈辄文在家喝养乐多,他第一次喝这个东西,以前觉得这么一小只应该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没想到……
他看着身旁四个小空瓶和手上刚刚开的一小瓶,觉得太阳穴有点点跳动。
暗恋对象喝的东西也这么好喝啊……
他坐在沙发上,想着喜欢的人和自己在同一栋,离自己很近,更是喝养乐多喝得一脸满足,一旁达能在舔着他的一小盒酸奶,吃得狗脸上也是一脸满足。
——
陈息青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上班,他请了半个月的长假窝在家里。
睡着不安稳,醒了不安心,吃饭吃不下,散心也感觉四周熟悉的一切戳心窝子。
傅审言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怎么会想不到他出去了自己该有多难熬?因为他不在乎,所以自己的情绪他完全不会去顾及到,他只需要奔向自己的白月光就好。
陈息青能知道自己的结局,无论怎么样,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很清楚傅审言,傅审言这次出去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散心,他只是想再去接触接触付俊卓,如果感觉还能和那个人走到一起,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和自己分手;如果觉得付俊卓还是不能安定下来,傅审言还是会回来和自己这个备胎过下去。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陈息青没错,错就错在爱的那个人不是对的人。那么傅审言错了吗?对啊他是错了,怎么可以一方面对付俊卓念念不忘,一方面又拖着自己呢?
以前的那些平淡日子之所以平淡,是因为两个人的生活之中只有陈息青克制的爱和傅审言的根本不爱,一个太爱一个不爱,太爱的那个处处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去要求得到什么,不爱的那个不会介意有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伴侣陪在自己身边,倒也可以相安无事过这么久。
有什么关系呢?陈息青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傅审言爱不爱自己都没关系,他可以一直这么下去,毕竟傅审言不爱自己也不会去爱别人,毕竟傅审言人是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付俊卓出现了。
一出现就秋风落叶,将自己扫出了傅审言的世界——蚍蜉大树,绝对的力量悬殊,如果裁判是傅审言,那么自己绝对是被秒的那个角色。
真憋屈啊,什么都只能憋在心里。他不能吵架,傅审言不会和他吵;也不能多说,傅审言不会和他多说。
如果连交流都拒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是自己选的路,脚上磨出了泡,磨出了血,能去怪谁?
那一串钥匙还在自己手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懂事地默默地把钥匙放回去,表示退出,可是他就是做不到。他想,他可能需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结局,需要当面和傅审言分手,这样不声不息地无疾而终会让自己憋出病来。
他要的只剩痛快地当面说清楚,哪怕让傅审言对自己亲口说一句:“我爱的还是付俊卓。”
只要明明白白地跟他这么一说,他就会立刻放人,他可以立即分手,绝对不拖泥带水。错就错在傅审言的态度,只要傅审言模棱两可,他就狠不下心来抽身。
他对傅审言一向狠不下心来。
他恨自己明明心如明镜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耽于傅审言的暧昧说辞。
终于,在傅审言出去的第二十天,陈息青受不了打了他的电话。
能憋二十天没有联系他,真的是需要代价的,陈息青现在常常会感觉胸膛里郁结了一口气,怎么深呼吸也不见缓解。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边传来久违的声音,熟悉却也陌生:“哪位?”
这种懒懒的声线,陈息青一听就知道,傅审言现在一定是在睡觉,眼睛都没有睁,直接摸到手机就接了。
二十天,原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听到他的声音,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泛出痛苦:“不记得我的号码了么?”
那边的声音清醒了一点,接着传来被子面料的摩擦声,再听声音感觉傅审言已经坐了起来:“……我现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