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神情肃然,轻声道:“大东家,此人当着大东家的面,不能约束自己,很是狂妄,而且我瞧他眼中的神色颇有些古怪,所以……!”他没有将话说下去,但是琳琅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那显然是暗指陆世勋不怀好意。
其实陆世勋虽然有时候做作斯文样子,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种纨绔气息根本掩饰不了,只要稍微精明一点,谁都能看出陆世勋对琳琅怀有居心。
琳琅禁不住俏脸一热,微点螓首,道:“我知道。”
“我当着你的面与他起矛盾,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轻慢。”楚欢平静道:“但是必须要给他一个警示,让他明白,这里是大东家的府邸,他在这里最好不要肆意妄为!”
琳琅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楚欢深意,露出一丝感激之色,道:“楚欢,可难为你想得这么仔细!”
楚欢温和一笑,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正是陈记布庄的陈栋送给他的那只铜盒子。
楚欢并没有细看过,打开过一次,里面似乎是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他只觉着这有可能是一件珍贵的玩物。
琳琅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楚欢将铜盒子递过来,有些不自然道:“这个……这个是件小玩意,大东家对楚欢十分照顾,这件东西……是楚环送给你的!”
他第一次送东西给这位佳人,而且这女人乃是家资殷富的有钱人,却也不知琳琅能否瞧得上,只不过感激琳琅对自己家人的安顿,所以送这件礼物也是表示谢意而已。
琳琅一愣,她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有会送自己东西,一怔过后,脸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竟也不拘束,接了过去,妩媚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此时陆世勋却正站在门前,远远瞧见楚欢掏出一只盒子送给琳琅,琳琅欣然接受,便想到昨夜自己送琳琅夜明珠,琳琅竟是拒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回转到厅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苏琳琅真是欺人太甚……!”眼中又现出阴冷之色,看向萧辰,问道:“你看那小子根基如何?”
萧辰正在饮酒,听陆世勋动问,他才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他杀过人!”
陆世勋脸色一惊,低声道:“你是说……他是杀人犯?”
“那我是不是杀人犯?”萧辰淡淡问道。
陆世勋眯起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臭小子不简单?”
“他有杀气。”萧辰虽然是陆世勋的随从,但是看起来却并不陆世勋低一等,轻声道:“那种杀气,只有杀过人的人才有!”
他没有做太多解释。
但是陆世勋相信他的话,有些人本就是同一类人,外人看不出来的事物,他们互相之间却能一眼就看穿。
陆世勋凑近过去,低声道:“那你们两个相比,是他能杀你,还是你能杀他?”
萧辰眼中显出奇怪之色,看了陆世勋一眼,才低声道:“你是想让我杀他?”
正在此时,琳琅却已经回到堂中,陆世勋不好再说,琳琅已经道:“陆世兄,你也许多年没有来云山府,用过早饭,不妨上街市上去看一看!”
陆世勋笑道:“世妹难道有空陪我前往?”
琳琅神情淡定,摇头道:“琳琅尚有杂务在身,却是不能相陪。我会安排人随同陆世兄一同去逛街!”
陆世勋失望道:“那倒不必。”随即又道:“昨夜已经和世妹说过,要邀请几位云山府官员小聚片刻,今日我便亲自前往下帖子。”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陆世兄!”
“本来为兄想找一个大酒楼。”陆世勋道:“不过仔细想一想,那终究是人多眼杂……世妹,为兄打算将宴会安排在贵府之中,不知可否?”
琳琅淡然笑道:“只怕那些官员不会屈尊来此!”
陆世勋摆摆手,得意道:“世妹放心。我陆家是太原名门大族,有不少官场中人,族叔也是在户部担任要职,我亲自出面邀请,他们应当还是能够给几分薄面。”
他这自然也是在琳琅面前夸耀自己的家门显赫。
琳琅也不多言,与陆世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陆世勋看到她手中那只铜盒子还没有收起来,眼中划过冷意,对楚欢更是满腔恨意。
等到陆世勋用过早餐带着萧辰离开之后,琳琅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将铜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
这铜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琳琅也不觉的里面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但是这是楚环头一遭送自己东西,琳琅心中还是有几分激动。
她坐在梳妆台前,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铜盒子,只见里面却是一颗颗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有些奇怪,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似乎并不便宜,看来楚欢为了送自己礼物,倒是大为破费。
琳琅对于礼物是否贵重,其实并不十分看重,但是话说回来,任何一个女人,若是别人送的礼物贵重一些,那总代表着花了心思,自然也会欢喜几分。
琳琅脸上也禁不住显出娇俏的笑容。
她伸手将盒子里面的礼物取出来,看上去虽然不大,但是取出来,却是越来越多,只见许多根上等的丝线将那些珍珠串在一起,珍珠虽小,但是数量却多。
等到全都取出来,琳琅却感觉十分的奇怪,这东西她还真是没有见过,两手轻轻拉开,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明白。
她往铜镜中瞅去,礼物横拉胸前,那铜镜之中,将这件礼物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其中,琳琅只看了一小会,猛地“哎呀”叫了一声,脸上一片通红,就像火烤般烧起来。
她一开始没看出来,但是经过铜镜映照,再加上比划两下,终于看清了这件礼物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珍珠,完全是一副用珍珠串在一起打造而成的抹胸。
这种抹胸,也不是普通的抹胸,而是闺房之乐时,用来增加情趣的贴身情趣品。
夜深人静,脱光身上的衣裳,将这抹胸围在胸口,灯火照耀下,珍珠闪闪发光,映衬着白雪般的胸脯,那可是能够增加无穷的闺房之乐。
琳琅此时甚至能够发现,这珍珠抹胸的两个敏感地方,那珍珠就比别处大上一些,整个抹胸用丝线串着珍珠,纵横交错,就像挂上珍珠的渔网一样。
一想到这样的抹胸穿在身上的模样,琳琅就感觉的面红耳赤,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中一时间一片混乱。
看到铜镜之中,自己已然横拉着珍珠抹胸在丰满胸脯前,琳琅更是羞恼无比,急忙将手中的珍珠抹胸丢在了桌子上,轻拍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那丰满酥胸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楚欢,你个……你个坏胚子……!”琳琅咬着牙,一时间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她实在不明白楚欢为何要这样做。
送礼物,什么东西不好送,哪怕是一只梳子一双鞋子,自己也会开心无比,可是那家伙怎能送这样羞人的礼物。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琳琅在梳妆台前呆坐了一阵,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已经有若桃花盛开般红彤彤的脸,那张脸上,明显是羞臊多于恼怒。
她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伸手轻轻拍胸口,她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水。
琳琅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心跳稍微缓和下来,她才再次看向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那条珍珠抹胸,一咬牙,脸上又是一热,手儿有些发颤,将那条珍珠抹胸拉了过来,放进了铜盒子之中,微一犹豫,关上铜盒子,拉开梳妆台的一个抽屉,将那铜盒子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楚欢此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令人极其尴尬的事情,他正在护院的院子之中,带着这些人开始练习蹲马步。
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强壮,但是没有任何武功根基,楚欢虽然并不觉得真要将他们练成高手,但是基本的功底还是要练扎实的。
黄昏时分,苏伯来到院子,叫过楚欢,低声道:“楚小兄,晚上安排几个人巡夜,陆少东家离开云山府之前,府里要加强戒备!”
楚欢明白苏伯的意思,知道苏伯是担心陆世勋会在苏府胡作非为,点头道:“苏伯放心,大东家既然养了护院,大伙儿也不会只吃干饭!”
第一一零章 蛇来鼠至
陆世勋住在苏府,琳琅虽然不便拒绝,但却是提防起来,而楚欢得到苏伯的吩咐,接下来一阵日子却是要时刻守卫在苏府,所以天黑之前,楚欢抽空回了自己家中一趟,只说苏府事务繁忙,可能有几日不能归家。
楚李氏嘱咐楚欢尽力做事,而素娘却是为楚欢连夜缝制了一双手套,楚欢戴在手上,却也是十分暖和,心中却更加觉得素娘还是十分贤惠的。
这一夜楚欢虽然在苏府派人巡守,但是整整一夜,陆世勋却没有回来,也不知去向何方,直到次日黄昏,这才返回了苏府。
这一整日,楚欢却是没有见到琳琅,直到第三日,苏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却是陆世勋邀请了客人,要在苏府设宴。
琳琅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毕竟和陆家没有翻脸,而且当前形势,苏家也要靠陆家的粮食将酒坊撑下去,所以不好拒绝。
而且琳琅心中毕竟也存了几分期冀,陆世勋信誓旦旦要攀上云山府的官场,一劳永逸解决粮食供给问题,若是真的有这个希望,琳琅自然不会拒绝。
酒宴设在宽阔无比的正堂,这一日黄昏时分,整个苏府就处处灯火通明,琳琅亲自操持下,苏府正堂更是灯火灿烂,温暖如春。
苏家不缺银子,陆世勋既然邀请了官员赴宴,琳琅自然不会怠慢,府中上下忙忙碌碌,楚欢领着手下的护院们也都是过来帮忙。
只是楚欢却觉得有些奇怪,往日琳琅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说话,十分热情,但是今日琳琅却似乎有些害怕自己一般,总是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偶尔与自己目光接触,琳琅的脸上就会红彤彤一片,那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慌乱,这让楚欢百思不得其解。
前两日素娘的反应就有些古怪,楚欢也没有怎么在意,今日琳琅却也是显得有些奇怪,这让楚欢心里十分纳闷,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的脸上长了花,为何和自己接触的两名女性情绪似乎都有些反常。
陆世勋却是一副公子哥儿作派,就似乎是苏府的主人一样,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一会儿责备那扇屏风摆的不正,一会儿斥骂花瓶放的地方错了,一会儿说檀香太浓,一会儿又说桌椅不干净,极尽挑三拣四之能事,口中还大言不惭地道:“近日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若非这次机会,你们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可万万不能怠慢了。”
他这幅姿态,苏府上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恼怒,却又不敢发作。
即使是苏府真正的主人琳琅,平日里也是和善对待下人,哪有陆世勋这般狂妄无礼,而陆世勋毫无自知之明,肆无忌惮,就似乎真的将苏家当成了他的府邸。
天尚未入黑,就有人匆匆来报:“小姐,有客来了!”
陆世勋一拍手,笑道:“世妹,看来是为兄邀请的客人到来,我们这便去迎接,可不能失了礼数!”
琳琅微一犹豫,望向不远处的楚欢,见到楚欢正看着自己,粉颊一阵发烧,贝齿咬着银牙,终于还是道:“楚欢,你……你随我一同去迎客!”
楚欢哪里知道琳琅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珍珠抹胸的事儿,听琳琅呼唤,答应一声,走到了琳琅身边,他这一走近过来,琳琅脸上更是发烫,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淡定自若,心里怦怦直跳,暗想:“看他也不像……不想轻薄之人,怎会……怎会做那羞人之事……!”
陆世勋在旁看见,见琳琅看楚欢神色有异,而且俏脸泛红,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只一眼就看出琳琅的不对劲,心中顿时升起极大的怨怒:“难不成苏琳琅看上了这小子?”禁不住打量楚欢几眼,只见楚欢身材匀称,皮肤虽然稍显黑一些,但是那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眉毛上扬,脸庞棱角分明,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英俊之人,但是十分耐看,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也越看也有味道的男子。
此时琳琅已经领着楚欢往府门去迎,陆世勋快步跟上,他是想着成为这场宴会的主角,摆出一副有人脉的姿态让琳琅见识一番,所以自然不会落后。
府门之处,苏伯已经守在门前等候客人,琳琅远远就瞧见从门外进来几位锦裘之人,这几人琳琅倒也熟悉,都是云山府有名有号的大商人。
陆世勋已经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寒夜凄冷,几位东家不辞辛苦,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陆家乃是太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商,也是太原有名的望族,粮食生意是他们的主营,自然也不发其他生意,而陆家家主作为太原府商会的会长,不光在太原府有着极强的势力,因为生意场上的往来,在其他各道也都是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这云山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这几名云山府有名号的大商人前来,虽然是陆世勋出面去请,但是这些人真正还是冲着陆老太爷的面子前来。
诸位大商也都拱手还礼,一阵寒暄,正要迎进厅内,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琳琅知道又是有客前来,迎出门去,只见大门之外竟是来了一队人,个个都是骑着大马,身穿铠甲,武器在身,簇拥着一名黑甲汉子在府前停马。
那黑甲汉子翻身下马,大摇大摆上来,口中粗声道:“妈拉个巴子,这天可真是邪乎,出门的时候还暖烘烘的,这会子老子的两条腿都冻麻了!”
楚欢跟在琳琅身边,瞅见这黑甲汉子,皱起眉头来,却见到陆世勋已经屁颠屁颠迎上去,躬着身子恭敬道:“罗大人,让您受累了,快请进快请进!”向琳琅道:“世妹,这位是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罗大人,你们只怕还没见过!”
楚欢一怔,想不到此人便是与总督乔明堂嫌隙极深水火不容的卫所军指挥使罗世良。
罗世良四十出头,身板儿很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草莽气息,还真是武人出身,大长脸,虽然没有长须,但是嘴唇上下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短须,看上去便有强悍之气,他行走之时,大摇大摆,一看就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此人眼睛看起来不大,但是眼中精光四射,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是粗犷,但是楚欢明白,此人的心机绝不会像他的外表这样粗野,否则也不至于让乔明堂睡不踏实。
楚欢也没有想到陆世勋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请得动这位云山府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了这位罗世良,在罗世良的随从之中,楚欢却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正是几日前与卫天青在顺风馆酒楼发生冲突的那位黄千户,楚欢清晰记得,此人大名叫做黄志肖。
此时那黄志肖显然也发现了楚欢,当日楚欢与卫天青在一起,这黄志肖自然是看在眼中,今日在苏府突然见到楚欢,黄志肖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脸色也阴沉下去。
琳琅上前去,盈盈一礼,恭敬道:“民女苏琳琅,见过罗大人!”
罗世良打量琳琅几眼,摸着粗须哈哈笑道:“不要客气了,今日上贵府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即又笑道:“本将倒也听说过,和盛泉的大东家苏琳琅乃是咱们云山府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实在是个大大的美人,传言不假,传言不假!”他这话就有几分轻薄,琳琅低着螓首,柳眉微蹙,道:“大人过奖了!”
罗世良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十余名随从立刻上前来,从人群中挤进府内,直往正堂而去。
琳琅俏脸有些泛白,罗世良已经哈哈笑道:“本将是个粗莽武人,不藏着掖着。”一边往府中行一边大声道:“明里暗里,有很多人想杀本将,本将这些年杀人少,所以胆子也变小了,生怕有人刺杀本将,出门都会带着贴身侍从,就担心这颗脑袋被人摘了去!”
他看似大大咧咧说出这番话,但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寒意,冬夜本就凄冷,经罗世良这几句话,空气中的气温似乎更下降几分。
那些先来的大商户也纷纷上前来拜见,一个个毕恭毕敬。
琳琅心中此时却颇有些不踏实,她冰雪聪明,这罗世良虚伪做作,就连那笑都带着诡异气息,这让琳琅实在是很不舒服。
似乎也看出琳琅的不安,楚欢凑近过来,轻声道:“大东家,不用慌,只是一顿酒宴而已,我在你身边!”
此时的楚欢,倒似乎比琳琅见得世面更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