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肃然道:“如果是富庶太平之州,小弟还不愿意多想,但是正如卫大哥所言,这通州可是民怨极重之地,时有动乱,相比起太平之州,这通州的控制应该更是严密。最起码对刀具马匹等物资管制极严,而且在关卡、隘口、水陆两道的盘查应该更为严格……!”
“不错不错……!”卫天青若有所思,连连点头:“通州有古怪……!”握拳道:“咱们是不是该查一查,这些兵器的来源是从何处得来?还有负责通州交通的衙门,咱们也要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这中间便有官匪勾结的交易……!”
楚欢立刻道:“卫大哥,此事万万不可!”
卫天青一怔,皱眉问道:“楚兄弟,你这一番话说来,我已经觉着通州大有问题,咱们既然知道,为何不摸清情况?”
楚欢盯着卫天青,道:“卫大哥,小弟动问一句,你从何处查起?如果真的是官匪勾结,此事可就不是一两名官员参与其中了……而且咱们只是禁卫军,并没有资格对地方官员进行调查,卫大哥想查,却也师出无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卫天青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楚兄弟,你要知道,如果真的有官员卷入此事,这事儿……那可是了不得!”
“小弟明白。”楚欢肃然道:“但这也只是咱们在这里猜测,并不能确定一定会有官员牵涉其中。而且就算被咱们猜中,真的有官员牵扯其中,那么究竟是哪些官员牵涉其中,咱们也没有丝毫的头绪,不能轻易惊动,否则定会让通州的情况变得更糟,甚至……甚至会让某些人铤而走险。”
卫天青明白过来,叹道:“楚兄弟,你心思慎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问道:“楚兄弟,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不动如山。”楚欢轻声道:“咱们回军之后,卫大哥可与总督大人商议此事,总督大人了解情况之后,必有对策。”
卫天青想了想,点头道:“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还是压低声音问道:“楚兄弟,莫非你觉得赵广庆与此事也有牵扯?”
楚欢摇头道:“这个倒也未必。”
“赵广庆身为一州知州,位高权重,应该不会与乱党有牵扯。”卫天青缓缓道:“我看十有八九是他手下的官员与土匪有牵扯。”
楚欢含笑道:“什么都有可能,但是也许什么都不可能。”顿了顿,神情更为严肃,轻声道:“卫大哥,有一件事情,小弟本不想说,但是……此事却又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卫天青似乎明白什么,神情也凝重起来。
“此番出兵,事先知道的人极少。”楚欢轻叹道:“但是以黑水山的情况来看,他们事先有布置,那肯定是知道了禁卫军前来围剿的消息……从议定到围剿,中间不过区区四五日时间,行动十分迅速,但是黑水山大批的武器装备被转移而去,而且山上有新设的陷阱,如此看来,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与禁卫军议定出兵前后不超过一两日……!”
卫天青没有吭声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欢平静道:“小弟承蒙卫大哥器重,事先也得知了此事,现如今,只怕已经有人怀疑……!”
卫天青已经抬起手止住,正色道:“楚兄弟,我卫天青为人很简单,认准了兄弟,就完全信任,不会有丝毫的怀疑。走漏消息,绝不可能与你有关,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楚欢一怔,见卫天青神色真挚,瞧他眼神,竟似乎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怀疑,心中却是有些感动,拿起酒壶,正要为卫天青斟上,卫天青也已经端起杯子凑上来,却猛见楚欢双目一寒,手中的酒壶已经投掷出去。
酒壶就如同流星般射向门帘子,这小室十分的清净,无人打扰,与外面用厚布门帘子隔住,酒壶如流星,正砸在那门帘子上。
楚欢这一出手力道十足,听得“哎哟”一声惨叫,门帘子外面竟然传来声音。
卫天青神色顿变,整个人已经如同豹子般窜出,大手探出,已经从外面拉进一人来,随即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人“哎哟”又一声惨叫,几乎岔过气去,在地上挣扎,脸上表情扭曲,显得十分痛苦。
卫天青穿着皮靴子的右脚已经踩在那人的胸口,只见此人竟然是酒馆里的一名小伙计,皱起眉头,问道:“你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么?”
他此时自然明白,楚欢陡然出手,肯定是发现外面有人窥听。
伙计颤声道:“小人……小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过来……过来看看两位大爷……用不用伺候……!”
楚欢皱着眉头,忽地从身上取出一把匕首,蹲在伙计身边,二话不说,一匕首已经扎在伙计的手臂上,干脆利落,那伙计“啊”地又一声惨叫,几乎晕死过去。
“说吧,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楚欢冷冰冰地问道,伸出一只手捂在伙计的嘴巴上,拔出匕首,那伙计叫不出声音,脸上痛苦万分,身体挣扎,等缓过来,楚欢才收回手,将匕首有对准他的大腿:“若有支支吾吾或者有一字虚言,今天废你双手双脚,再将你投进大牢!”
卫天青见楚欢本事干脆利落,微微颔首,很是欣赏。
做大事之人,有时候便不能存妇人之仁。
卫天青和楚欢一身甲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再加上这连续的痛苦,这小小伙计如何能抵受得住,痛苦交待道:“两位大爷,是……是有人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让小的听听二位说些什么,等回头……回头将二位所言告诉他,他还能……还能重赏……!”
卫天青冷声道:“是何人让你窥听我们说话?”
伙计摇头道:“小的不知道……!”眼见楚欢手里的匕首又要扎下来,魂飞魄散,忙道:“小的真……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知道他在哪里!”
卫天青和楚欢对视一眼,楚欢才问道:“在哪里?”
“在对面的茶馆!”伙计颤声道:“他……他刚才就是将小的叫过去……!”
卫天青二话不说,拎起伙计,闪身出了小室,楚欢已经跟上,只见门外不远,酒馆的掌柜正惊骇地望着这边,楚欢已经向掌柜道:“说一句话,割了舌头!”
那掌柜条件反射般捂住嘴,不敢说话,酒馆还有七八个客人,都是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
卫天青拎着伙计到了一闪窗户边,身体贴在窗户边的墙壁上,问道:“你看一看,那人是否还在那边,瞧清楚了!”
伙计被放了下去,透过窗棂向外望去,很快就被卫天青扯进去,问道:“人还在那边?”
“在!”伙计忙道:“就在茶馆二楼靠窗的地方,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长着八字须……!”
楚欢微探头,向那边望去,向卫天青低声道:“卫大哥,瞧见了,就在那边。”又向伙计冷声道:“你要知道,有一字虚言,你这条性命就没了!”
“小的……小的不敢!”伙计已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楚欢:“这是……这是那人交给小的……小的不敢说一句谎话!”
楚欢和卫天青对视一眼,两人一个神色就商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卫天青抬起手,在那伙计脑后就是一掌,伙计双眼一翻,便即晕倒软下去。
酒馆众人都是色变,却都捂着嘴,不敢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动弹一下。
卫天青这才抬步出了酒馆,当他出了酒馆,身体却陡然摇晃起来,只走出两三步,整个人却看似一软,往前便要栽倒。
楚欢跟在他身边,已经出手扶住,急忙问道:“卫大哥,你……你怎么了?”
第一六三章 长街灭口
卫天青摇摇晃晃,看上去就像喝醉了一般,挥手大声道:“想不到……想不到这小小酒馆,却……却有好酒,咱们……咱们再喝!”
黄昏时分,这条街上的行人也不算多,但却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卫天青,见到楚欢和卫天青都是甲胄佩刀,不敢招惹,避开了走,生怕当兵的发酒疯连累无辜。
楚欢苦笑道:“卫大哥,你都已经醉了,哪里还能再饮酒。”抬头看见对面一家茶楼,道:“卫大哥,要不咱们去对面茶楼喝杯茶,解解酒?”
卫天青摇头带着醉意道:“不成,我……我不喝茶,我……我要喝酒……!”
楚欢皱起眉头,却扶着卫天青,往对面的茶楼过去。
茶楼的掌柜见到两名甲胄将领进来,急忙迎上,楚欢已经吩咐道:“楼上给咱们找个地方,上两杯解酒茶,解解酒!”
“两位爷请上座!”掌柜亲领着二人上楼,大声叫道:“快上来两杯解酒茶!”
到了楼上,楚欢看似十分随意地扫了一下,目光从窗边划过,果然见到窗边由一名紫衣人,那人端着茶杯,似乎正在饮茶,但是眼角余光却瞥向楚欢这边,楚欢目光正好扫过,那人神色一敛,猛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手中的茶杯已经砸向楚欢,而整个身体却也已经跳到桌子上,竟是干脆利落地从打开的窗口向街上跳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卫天青已经厉声喝道:“哪里走!”一只手探手抓住一把椅子,往那人砸了过去,整个人也与楚欢同时冲了过去。
那人速度极快,从窗口跳到大街之上,便撒腿向东边跑。
楚欢和卫天青也不犹豫,各从一扇窗户跳了下去,这二楼并不算很高,跳下去并不费吹灰之力。
楼上本来还有不少人正在品茶,这陡然发生的一幕,眨眼间便完成,让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一名文士打扮的客人揉了揉眼睛,迷茫问旁边的同伴:“有……有人跳楼?”似乎并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
楚欢和卫天青跳下楼,落在街上,已经瞧见那紫衣人向东边狂奔,二人也都毫不犹豫,飞身追拿,亦都拔出了佩刀。
那人的脚速虽快,但楚欢和卫天青的速度也不慢,街上行人惊声叫嚷,纷纷闪避,前面的紫衣人时不时回头,瞧见身后两人越追越近,脸上显出惊恐之色。
跑到一处岔道,那人拐入另一条街道,而此时卫天青和楚欢已经相距不远,卫天青更是大声厉喝:“站住了,再跑必斩你首级!”
紫衣人显得十分惊恐,眼见便要被楚欢二人追上,忽听得前面传来马蹄声,只见三骑迎面驰来,当先一人一身甲胄,威风凛凛,却正是通州营千户段荀。
段荀见到紫衣人奔过来,皱起眉头,拔刀在手,怒喝道:“站住,不要走!”显然也瞧出这紫衣人有些不对劲。
那紫衣人放缓步子,看了段荀一眼,却见段荀已经回到砍过来,神色大变,身体闪躲,但是段荀这一刀劈的十分的果断,“噗”的一声,这紫衣人一条膀子竟然被斩断,鲜血喷出,街上稀疏的行人见到,都是大惊失色,纷纷逃窜。
紫衣人剧痛钻心,段荀却已经如同苍鹰般从马背上腾起,一脚踢出,正中紫衣人胸口,紫衣人如同石头般飞出去,竟是撞翻在路边的一个摊位上,那小贩早已经缩到一旁,摊位一时间凌乱不堪,一片狼藉,紫衣人滚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脸上又怒又惊,却已经不能起身。
段荀上前,举起刀,一刀劈下,却听“呛”的一声响,却被一刀挡住,段荀扭头去看,楚欢已经赶上前来,挡住了段荀的刀。
段荀皱起眉头,问道:“为何要挡我?”
“为何要杀他?”楚欢反问道。
段荀沉声道:“卫统制和楚卫将不是在追他吗?我只是出手相助而已。”
“追他不等于杀他。”卫天青已经上前来,冷声道:“杀了人,我们如何审问?”
段荀收起刀,问道:“卫统制,此人犯了何罪,要劳动两位亲自捉拿?”
卫天青道:“本将也想知道他究竟犯了何罪,所以要拿他回营审问。”他看向躺在地上的紫衣人,只见那人神情极其痛苦,口中不停地向外吐着鲜血,看起来已经是奄奄一息。
段荀皱眉道:“如此说来,卫统制并不知道他犯了何罪?既是如此,却为何当街追拿?这……当街追拿一个不能确定罪责之人,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楚欢淡淡道:“段千户可知此人犯了何罪?”
段荀摇摇头,道:“自然不知。”
“段千户既然不知此人身犯何罪,却出刀欲要斩杀,这似乎也有些不妥吧?”楚欢冷冷反问道。
段荀皱眉道:“我是见卫统制亲自追拿此人,能够劳动卫大人亲自出手,此人必定恶贯满盈,身负重罪,所以出手相助二位。我已经令他停下,但是他却依然要逃,事出无奈,我一时情急,这才出手……!”
“原来是一时情急!”楚欢淡淡道。
段荀脸色有些不好看,拱手道:“既然已经拿下,却不知统制大人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卫天青盯着段荀,问道:“段千户可认识此人?”
段荀打量两眼,摇头道:“从未见过!”
“当真不认识?”卫天青沉声道。
段荀正色道:“末将虽然糊涂,但也不至于糊涂到胡乱认人,见过的人,末将心里都有些印象,但是此人末将确实是从未见过。”拱手道:“末将还要前去巡城,就此告辞!”也不多言,过去翻身上马,领着两名兵士拍马而去。
卫天青神情凝重,这才去看那紫衣人,却见楚欢正蹲在紫衣人身边,也蹲下去,盯着那紫衣人问道:“你是何人?受谁指使,要打探我们说话?”
紫衣人身体不停的发抖,一开始还只是口中溢血,但是此时却连鼻孔中也有鲜血冒出,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卫天青和楚欢对视一眼,都是皱起眉头,却见那紫衣人身体抖动的愈加剧烈,胸口急剧起伏,卫天青奇道:“我刚才见到段荀斩他一条膀子,似乎踢了他一脚,怎会伤得这样重?就算那一脚力道十足,却也不至于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楚欢伸出手,翻了翻紫衣人上眼皮,只见眼珠子之内满是血丝,瞳孔正在收缩,微一沉吟,才道:“卫大哥,他好像……中了毒!”
“中毒?”
“他的眼睛之内有细小血管破裂,而且泛青,这是中毒的迹象。”楚欢皱眉道。
卫天青有些惊讶,意识到什么,急忙揪住紫衣人的前襟,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告诉我!”
紫衣人喉咙里依然是发出“咕咕”之声,眼中的神色极其复杂,既有惊恐,又有愤怒,隐隐却还带着焦急之色。
“他好像有话要说!”楚欢看向卫天青道:“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想了想,向紫衣人道:“你想说什么?用手写出来!”
紫衣人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陡然一亮,他似乎想要挣扎起来,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一阵马蹄声响起,楚欢和卫天青循声看去,只见从街上又飞驰来一匹快马,速度快极,如同流星划过,马上之人却是一身黑色衣裳,奇怪的是竟然还戴着一顶斗笠。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眨眼间,那快马已经靠近过来,楚欢陡然想到什么,吃惊道:“卫大哥小心……!”只见那快马上的骑者手中已经多出一支强弩,他骑在马上,双腿夹马腹,马术极其精湛,强弩却已经对准了卫天青。
卫天青听到楚欢的声音,就已经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那快马上的骑者只在转瞬间就将强弩又对准了那紫衣人,瞧他样子,对付卫天青是假,紫衣人才是他真正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