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

    第三五九章 杀人不见血
    楚欢对于夷蛮人知道的并不是十分的具体,但是作为帝国北部的游牧民族,楚欢也是有过耳闻,甚至见过夷蛮人。
    夷蛮人与西梁人虽然都是氏族部落,但是本身却又是大不相同。
    西梁人虽然分为大小各部,但是各部盟却有一个中央控制的王权,从上到下有着十分严格的等级,其制度虽然不完全相同于中原王朝,但是各方面却也是模仿着中原制度。
    而且西梁人虽然被中原人视为外族,但是形貌之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悬殊。
    夷蛮人则不同。
    相传夷蛮人来自遥远的北方,很多很多年前从天边的北部迁徙而来,定居在了北疆戈壁草原,他们也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却并没有集中的王权,各部落之间互相结盟,今日是敌,明日是友,互相争夺丰饶的草地,虽然同根同种,但是互相攻伐,从不留情。
    也幸亏夷蛮人有内斗的习惯,互相之间连年厮杀,因此内耗,对大秦的威胁远比不上西梁,除非迫不得已,才有一些夷蛮部落一狠心袭扰秦境,其目的还真不是攻城略地,只是想着抢些东西回去,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而已。
    夷蛮人不通礼数,野蛮凶狠,言而无形,但是对于大秦的物产却是十分的喜欢,如果大秦商人进入北疆,非但不会遭受刁难,而且夷蛮各部落都会待若上宾,严加保护,他们虽然野蛮,却并不蠢,也都清楚,如果中原的商人在北疆出现意外,那么中原的商人以后就不敢进入北疆,夷蛮人便再也得不到中原的好东西。
    中原人的瓷器、茶叶、丝绸、美酒……在蛮夷人的眼中,都是好东西。
    实际上前朝时期双方就已经开始进行过贸易,但是那时候大华朝对夷蛮人很是不屑,中原商人固然可以进入北疆,但是大华朝却很少允许蛮夷人进入中原贸易,而大秦立国之后,北疆却有几个部落带着礼物如今进贡,提出了大秦开放关隘,允许夷蛮人进入经商的请求,皇帝陛下倒是开明,准许了夷蛮人的请求,十多年来,蛮夷人与中原的交易如火如荼,虽然依然有些蛮夷部落偶尔侵入秦国的国土,但是双方的民间贸易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河西壶口关日夜商队不断,两边的贸易可说是十分的繁盛。
    夷蛮人的外形与中原人大不相同,楚欢此前见过,倒像后世的欧洲人,皮肤泛白,大都是卷发,体型魁梧,肌肉发达,在中原人眼中,那不是健壮之美,而是充满了野蛮。
    精忠侯冯元破提出要在河西边关开设北疆贸易场,楚欢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确实将会汇集出来大批的财富。
    他不知道北疆贸易场一旦真的开辟,冯元破将会如何从中聚敛财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北疆贸易场开辟,那么帝国的北部将会出现一个繁华的商业区,那个时候,河西道的北疆贸易场,必将是一个通体泛着金色光芒的大金团。
    皇帝对此却似乎并无深思,又或者对冯元破太过相信,笑道:“北疆贸易场?这当真可以为修建天宫募集银两?”
    “可以缓解一些压力。”冯元破立刻道:“圣上若是同意,臣此番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此事。”
    皇帝道:“如此也好。不过此事回头可与户部磋商一番……!”看向楚欢,指着楚欢道:“精忠侯,这是朕今日刚刚封赏的户部度支曹主事,日后财赋之事,倒要与楚欢多多沟通!”
    此时早有人代替楚欢去拿着画卷。
    冯元破看向楚欢,脸上很快显出惊讶之色,道:“楚大人年纪轻轻,便得蒙圣上重要,必定是才能出众的年轻才俊。圣上用人,素来人尽其才,楚大人年少英才,下官当真钦佩万分。”他向着楚欢深深一礼,一脸诚恳之色,楚欢却也只能还礼。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朕的忠臣,尽心办差,朕必将无忧。”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沉下来,问道:“精忠侯,你方才还说,除了个别人,大部分官员都愿意为修仙宫慨慷解囊……你说的这个别人,又是指谁?”
    冯元破憨厚的脸上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竟是呆呆地问道:“圣上,微臣……微臣不说别人坏话。”陡然间似乎惊醒过来,立刻跪倒,连声道:“圣上,微臣失言,微臣失言,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淡淡道:“朕问你,是谁不愿意慷慨解囊?”
    冯元破埋头地上,道:“圣上,微臣只是口不择言,河西道官员,大都是尽心办差,忠心耿耿……!”
    “精忠侯,你起来。”皇帝龙袖一抖,回到金色大椅子上坐下,冷笑道:“朕今日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吝啬,朕富有四海,天下子民俱是朕的子民,天下财富也俱都是朕的财富,难道还有人要与朕争夺财富不成?”
    冯元破不敢抬头,道:“圣上,微臣……微臣说错了话,微臣该死,微臣该死……!”他竟是用额头撞击地面,这地上是坚土,脑袋撞得“咚咚”响,不过几下,冯元破的脑袋竟然撞破,溢出鲜血来。
    诸臣看在眼里,都是吃惊,皇帝已经叫道:“精忠侯,你站起来!”
    冯元破站起身来,躬着身子,额头流血,并不理会。
    皇帝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个诚实的人,你来告诉朕,到底是谁?”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河西道凉州知州伍士通……哎,伍士通对修建仙宫似乎有些异议。当时诸官都是愿意慷慨解囊,伍士通却说……!”说到这里,偷瞄了皇帝一眼,并不敢说下去。
    “他说什么?”
    “回圣上,伍士通说,就算他将自己的家财捐献出来,也不过杯水车薪。数百万两银子的工程,太过庞大,又何必……又何必浪费钱财。”冯元破小心翼翼道:“他还说,建一座行宫,还不如让百姓多吃几碗饭……!”
    “混账!”皇帝一手拍在椅把上,怒不可遏,“什么为了百姓,伍士通之心,别人不知,朕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以此为借口,不愿意捐献钱财而已。精忠侯,朕问你,伍士通家财是否丰厚?”
    冯元破犹豫了一下,才道:“伍士通世代居于河西,是河西大族,根深蒂固,几代人的积累,倒是……倒是家资万贯……!”
    “家赀万贯?”皇帝眼中杀机隐现:“朕要让他明白,他的家财,是朕赐予,朕可以让他家赀万贯,也可以让他身无分文!”
    “圣上,伍士通未必是吝啬不捐。”冯元破恭敬道:“伍士通在凉州素有美名,百姓都叫他伍清天,威望极高,其家族在凉州也是第一大家族,据微臣所知,遇到天灾,伍家却是时常慷慨解囊,救援百姓,百姓们对伍家也一直是感恩戴德,伍士通反对建造行宫,或许……或许真的是误会微臣要劳民伤财,所以……!”
    楚欢听到这里,心中暗惊。
    这冯元破这几话句话,当真比刀子还厉害。
    如果冯元破在这里大说伍士通的不是,倒似乎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不免惹人怀疑,但是他却在话语上夸赞伍士通,明为夸赞,实际上却已经给了伍士通致命一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百姓心中的至高神,只能是皇帝。
    冯元破言辞之中,却将伍士通说成凉州人心所向,而且言语之中,却是两次三番提及伍士通乃是凉州世族,根深蒂固,深得民心。
    皇帝不怕臣子贪财,不怕臣子骄横,但是对臣子收揽民心却是大大的介怀。
    伍士通本就是凉州大族,又得民心,伍家可以为救济灾民出银子,但是为皇帝修造行宫却一毛不拔,甚至还反对,这将皇帝的威严置于何地?
    楚欢知道,冯元破这几句话一说,那位凉州知州已经是凶多吉少。
    果然,皇帝已经厉声道:“他可以为百姓出银子,修建行宫却是吝啬无比,他这是何心思?是要收买民心与朕为敌吗?”
    皇后见皇帝起了杀意,急忙道:“圣上,保重龙体,伍士通或许……!”
    “不必为如此乱臣贼子说好话。”皇帝冷冷道:“传朕旨意,伍士通居心不轨,阳奉阴违,如此奸臣,大秦不可容,罢免其凉州知州一职,抄没家产,将其……!”他还没说完,皇后再一次道:“圣上开恩,当年圣上平定天下,伍家有功于社稷,即使伍士通有罪,还请圣上网开一面!”
    皇帝皱起眉头,顿了顿,终于道:“削其为民,伍家子弟,俱不得录用为官。”
    冯元破忙跪下道:“圣上,伍士通虽然有罪,还请圣上念他为朝廷效命多年,从轻处罚,他在凉州素有清名,微臣愿意回去之后,好好劝说……!”他似乎是竭力为伍士通说请,但是皇帝盛怒之下,已经厉声道:“休得多言。精忠侯,朕会派人随你前往河西,将其罢官免职……!”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遵旨。只是如此一来,凉州知州一职空缺,凉州乃河西重州,知州之位不可空缺……!”
    “你有何人选?”
    冯元破忙道:“臣不敢。一切还凭圣上做主。”
    “朕不是让你做决定。”皇帝道:“你且说说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冯元破想了想,才道:“凉州工部司主事杜慎为官清廉,很有才干,而且对凉州很是熟悉,倒是一个合适人选,不过这一切还请圣上示下!”
    “杜慎?”皇帝想了想,终于道:“传朕旨意,着杜慎为凉州知州!”他站起身来,似乎余怒未消,道:“朕倦了,都散了吧!”向冯元破道:“精忠侯,你与户部商议北疆贸易场之事,河西事务,朕全都交付于你!”
    冯元破俯首道:“微臣誓死报效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不得额头鲜血,连连叩头,当真是忠诚无比。
    第三六零章 不争之争
    皇帝和皇后离开铁血园,诸臣也都纷纷散去,齐王倒是留下来,待大臣们渐渐散去,立刻向楚欢走过来,竟是热乎地一把抓住楚欢的手臂,笑道:“楚欢,你今日可吓死本王了,要是今日无法通过,便是本王也无法为你说话了。”
    楚欢笑道:“楚欢能有今日,全凭殿下栽培,殿下恩德,楚欢必当誓死相报!”
    齐王呵呵笑道:“不要这般说话,倒显得生分了。”
    冯元破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上前来,对齐王恭敬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齐王道:“冯总督,听说你打了大胜仗,本王也要恭喜你了,唔,父皇封了你为精忠侯,你日后可要精忠报国,不负父皇的期望!”
    冯元破肃容道:“臣子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看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北疆贸易场的事情,下官回头再与大人细谈,此事重大,下官驽钝,虽然有这个设想,但是具体如何操办,下官却是一头雾水,还要楚大人多多指点!”
    楚欢心中却是冷笑,冯元破要建北疆贸易场,肯定对于此事的利弊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此刻还要装模作样,楚欢对此人还真是没有多少好感。
    此人面相质朴,有很大的蛊惑性,但是杀起人来,不见血光,端得是一位狠辣的角色,也不知皇帝陛下为何会对此人如此信任,难道皇帝陛下也会因为冯元破憨厚的表象而被迷惑,又或者在皇帝的心中,冯元破确实是一位忠诚的臣子?
    不管如何,楚欢自然不会在脸上显露出对此人的不满,含笑道:“冯总督客气了。楚欢承蒙圣上恩眷,也是今日才进入户部,所有事情都没有头绪,还要进入户部向那些前辈们请教,对北疆贸易场的事情,楚某只怕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能帮上的。”冯元破憨憨笑着,又拱手道:“下官先告退,不敢多扰,回头再去烦扰楚大人!”又向齐王道:“殿下,下官从河西带来两只鹞子,那是北疆最凶狠的鹰鹞,很是难得,下官已经令人驯服,此番进京,特将这两只鹞子带来敬献殿下,回头送入宫中,还盼殿下能够喜欢!”
    齐王显出喜色,道:“鹞子?本王听说过,确实很难得。冯元破,你有心了。”
    冯元破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见冯元破离开,齐王这才向楚欢道:“楚欢,你准备何时搬入新府?要不要本王派些人出去帮忙?”
    楚欢忙笑道:“多谢殿下,不需劳动殿下的。”心中却是大大奇怪,这瀛仁似乎对自己的新府很感兴趣,轻声道:“殿下,今日圣上赐宅,还是殿下为楚欢所请,楚欢甚是感激。”
    齐王摆摆手,笑道:“不必谢本王,本王回头还有事情要麻烦你。”
    “麻烦我?”楚欢疑惑。
    齐王笑道:“到时自知。”随即皱起眉头,低声问道:“楚欢,本王离开云山之后,那边后来可查出什么线索?你可知道是谁刺杀本王?”
    楚欢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楚欢并不知晓。只是罗世恒如今还在徐大学士的手中,却不知能否从他口中查出一些什么。”
    齐王冷笑道:“其实本王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本王回来之后,孙德胜也已经暗中打听过,罗世恒是汉王党的人!”
    “汉王党?”
    “就是三哥!”齐王握着拳头道:“本王没有想到,三哥看起来文质彬彬,待人和气,但是做事却如此狠辣,竟然派人刺杀本王!”
    楚欢皱眉道:“殿下觉得罗世恒刺杀殿下,是汉王所派?”
    “罗世恒升迁到西山道卫所军的指挥使,是三哥保荐上来。”齐王眉头锁在一起:“没有三哥的指使,罗世恒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本王动手。”
    楚欢四下看了看,并无人在旁,轻声道:“殿下,这话你可对别人说过?”
    齐王想了想,才道:“楚欢,本王也不蠢,没有铁证,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不过本王对母后说起过……!”
    “皇后娘娘如何反应?”
    “母后骂了本王一顿。”齐王不甘道:“还让本王不要胡说八道。”凑近楚欢,低声道:“楚欢,你说,本王难道猜错了不成?如果不是你救了本王,三哥就真的得手了,如果咱们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是三哥指使罗世恒下手……!”
    “杀人必有动机。”楚欢凝视齐王,“殿下说汉王殿下想要刺杀殿下,那么他又有什么动机?”
    齐王冷笑道:“其实以前本王一直不清楚,但是那日之后,本王想了许多,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哦?”
    “三哥想当皇帝。”齐王压低声音道:“父皇对本王十分宠爱,他害怕本王会与他争夺,所以趁着本王离京之时,对本王动手。”
    楚欢神情严峻,微一沉吟,才低声道:“殿下,臣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无论是否与汉王殿下有关,都不要再提及。”楚欢郑重道:“日后见到汉王,殿下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不要对汉王失了礼数。”
    齐王皱眉道:“楚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三哥要杀我,我还要笑脸相对?”
    楚欢点头道:“正是。”
    “你糊涂了?”齐王不悦道:“如果不是母后劝阻,本王都要往汉王府去,问一问他,为何要出如此狠手?”
    楚欢摇头道:“殿下万万不可。不但是对汉王,对太子殿下,殿下都要一如既往。殿下不是喜欢玩闹吗?日后依然如此,不要改变就好。”
    “楚欢,你将本王弄糊涂了。”齐王走到旁边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去,肃然道:“本王已经不小了。云山一行,生死咫尺,本王想了很多。回京之后,本王找过母后,询问过当年的事情……!”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显出一丝黯然。
    楚欢靠近旁边,轻声道:“殿下说的是……忠义庄元羽所说的事情?”
    齐王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抓住楚欢的手臂,道:“母后虽然不愿意说,但是本王再三追问,母后言语虽然遮遮掩掩,但是本王能够感觉到,元羽所言,都是真的。元羽是本王的舅舅,母后是前朝的公主,本王的体内,不但有大秦的血,还有大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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