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一怔,急道:“出了何事?”
楚欢已经笑道:“公公莫急,不是坏事,是好事!”
水涟松了口气,道:“两位大人稍等。”先自去了,片刻之后回来,轻声道:“两位大人且随杂家来!”
水涟领着二人穿庭过院,来到一处幽静的院子内,到的门前,恭敬向里面道:“公主,薛怀安薛大人和楚欢楚公傅求见!”
屋内传来“嗯”的一声,并不多言。
水涟回身笑道:“两位大人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禀明,公主此事并不方便召见。”
薛怀安这才整了整衣裳,上前两步,恭敬道:“臣薛怀安启禀公主,西梁发生内乱,已经撤兵,西梁大王子摩诃藏如今位居摄政王,处理西梁国事,臣等本想迎回西梁公主,但是摩诃藏却并没有履行诺言,臣等无能,并没能迎回西梁公主。”
水涟闻言,在旁显出诧异之色。
薛怀安急忙道:“不过西梁公主虽然未能迎娶回来,但是西梁兵已经撤出西北,解除了西梁人对我大秦西北的威胁。西梁毁约在先,那么我大秦也不会遵守约定,公主殿下不必前往西梁。”
屋内终于传来声音:“真的……真的吗?”语气之中,带着惊喜。
薛怀安道:“正是如此。”又恭敬问道:“臣明日会率领使团返京,不知公主殿下明日是否返京?”
“这个……!”屋内传来娇细的声音:“一切……一切都由水公公做主。”
薛怀安看向水涟,水涟忙道:“如果公主殿下真的不必前往西梁,自然是越早返京越好。薛大人,今日我这边就会准备,明日你们使团一同护送公主回京。”
薛怀安恭敬道:“好!”
楚欢却是瞅着那扇虚掩的门,神色古怪,忽然问道:“公主明日启程,需要我们准备一些什么吗?”
薛怀安有些奇怪,若真是要返京,需要准备些什么,水涟这边自由安排,也用不着楚欢来操心。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楚欢还有另一个身份,那是皇帝陛下钦封的公傅,都说楚公傅与静云公主关系不错,这做师傅的稍微关心一下徒弟,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公主在屋内道:“那……那都由水公公操办吧……!”
楚欢笑了一笑,薛怀安已经向屋内躬身道:“臣不敢多扰公主,先且告退!”当下由水涟领着,带着楚欢走出院子。
“公主来这边已经有半个多月,一切可还习惯?”楚欢含笑向水涟问道。
水涟笑道:“比起京城自然是不如,不过老将军对这边照顾妥善,公主也并无什么不适。”
“是了,水公公,离京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见到公主,公主的手扭了,不知道是否已经恢复?”楚欢问道。
“哦?”水涟一怔,很快就笑道:“那个已经恢复痊愈,并无大碍,楚公傅真是有心了。”
楚欢微笑点头,忽然间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定很喜欢,水公公,不知能否让我将礼物献给公主?”
水涟笑道:“公傅大人可将礼物交给杂家,杂家一定会代为转呈给公主殿下。”
楚欢含笑道:“水公公的礼物,楚某其实也备着,不过出京的时候,我是答应过公主殿下,为她带回礼物,而且一定会亲手送给她……公公,你可不能让我失信于公主啊!”
水涟眉头皱起,显出为难之色。
薛怀安只当这是私事,他也知道楚欢从西梁还真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其中有公主的礼物,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笑道:“楚大人,你有礼物要送,我先出去等你。”不愿意掺合进来,向水涟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见水涟不说话,楚欢已经转身向公主那间院子快步行去,他的脚下生风,水涟反应过来之时,楚欢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水涟脸上变色,急忙追上去,只是楚欢看似行走,但是速度极快,水涟连跑带追,竟是追不上,连声道:“楚公傅,楚大人,你等一等,公主……公主有过旨意,不见……不见任何人……!”
楚欢也不理他,直等到进了院子,来到屋前,楚欢才停下脚步,而水涟气喘吁吁追上来,弯着腰,大口喘气:“楚……楚大人,你这哪是走路……公主在里面,你可不能胡来,若是冲撞了公主,杂家也不好为你说话的。”
楚欢露出微笑,看着水涟,问道:“水公公自然还记得圣上钦封我为公傅?”
“这……这自然是记得!”
“圣上命我好生教导公主的武功。”楚欢面不改色,带着浅浅的微笑:“我虽然出使在西梁,但是没有一日忘记公主武功的进展。今日恰好有礼物送给公主,顺便询问一下公主武功练的如何,水公公,这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会让你太为难吧?”
水涟尴尬笑道:“楚公傅又何必急在一时,等回京之后再问……!”
“水公公……!”楚欢背负双手,拉长了声音,眼睛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凑近水涟耳边,神情淡定:“公主……当真在这屋子里?”
水涟一怔,骤然失色,失声道:“楚……楚公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不明白我的意思?”楚欢皱起眉头,冷声道:“楚某以为,这屋子里说话之人,并不是静云公主!”
水涟后退两步,眼中显出惊恐之色。
楚欢却二话不说,已经朝屋内过去,水涟急忙叫道:“楚……楚公傅,你可不要胡来,冒犯了公主,是要……是要砍脑袋的!”
“那你可知道,没能保护好公主,更是要掉脑袋的!”楚欢回过身,冷声道,此时已经到得门前,便要推门而入,水涟抬手道:“楚公傅,你等一等,你……等一等!”
楚欢一只手已经按在门上,一推便开,但还是慢慢收回手,水涟上前来,四下里看了看,这才苦笑道:“公傅为何断言屋内不是公主?”
“里面的声音确实很像公主,但是语气却完全不同。”楚欢道:“公主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个样子,而且……水公公,公主素来对你直呼其名,好像从没有叫你水公公吧?”
水涟一怔,这才明白楚欢却是由此断定屋内之人并不是公主。
楚欢说完这句话,已经推门而入,他进屋之后,便见到屋内一人惊叫一声,迅速扯过旁边的一副头巾,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盖在头上。
楚欢从背后看去,里面这姑娘的背影倒真与静云公主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他对静云十分熟悉,换做一般人,未必一下子变能看出来,可是楚欢已经从那姑娘的背影判断出,这绝非静云公主。
水涟已经将房门关上,上前走到楚欢身边,压低声音道:“公傅大人,此事非同寻常,不可泄露。”
“是你将公主弄丢了?”
“这……这怎么可能。”水涟忙道:“杂家从京城护送过来的,就是这位公主。”
楚欢缓步走过去,到得那姑娘身旁,姑娘已经全身战抖,显得极其紧张,楚欢叹了口气,道:“取下头巾,我知道你不是公主,你也不必害怕。”
水涟走过来,低声道:“取下来吧,这是楚公傅!”
姑娘用颤抖的手取下头巾,眉清目秀,眉眼子与静云公主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张清秀的脸庞此时带着苍白之色,见到楚欢凝视自己,已经低下头去,不敢与楚欢对视。
“公公,你们准备将她嫁到西梁去?”楚欢皱眉道。
水涟叹道:“公傅大人,按照原来的计划,确实是由她代替公主嫁到西梁。”
“你叫什么名字?”楚欢问紧张的小姑娘。
“我……我叫步步……他们都叫我步步……!”假公主楚楚可怜道:“她们说我走路的时候,步子很小,一小步一小步,所以……所以都叫我步步!”
“步步?”楚欢皱眉,看向水涟,低声问道:“水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莫非朝廷准备送假公主前往西梁?”
水涟苦笑道:“若不是万不得已,圣上岂会失信于人?”压低声音道:“楚公傅,静云公主已经失踪了,你们使团离京之后,不过十天左右,静云公主就下落不明……!”
楚欢心下一沉,失声道:“公主……公主失踪了?这……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水涟拉着楚欢手臂走到一旁:“这事儿也只能让你知道,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公主失踪之后,圣上暗中派人找寻,动用了神衣卫,神衣卫几乎是倾巢而出,四处找寻,却始终没有公主的下落,公主……公主就像鸟儿一样,从皇城飞出去,下落不明!”
第六六二章 雨落
楚欢听说静云公主突然失踪,心中还真是大感惊讶。
皇城守卫之森严,楚欢是亲眼见识过,想要随意进出皇城,哪怕是公主,那也十分困难,皱眉问道:“公主是否偷偷出宫?”
“使团离京之后,圣上就是害怕公主出现意外,所以下了旨意,公主不能出宫一步。”水公公低声道:“本来头几日,公主还好好地呆在宫中,可是突然有一天,宫女过去禀报,静云宫中没了公主的踪迹,此事一开始还没有禀明圣上,而是禀报了皇后。皇后亲自带人到了静云宫中四处找寻,还真是没有瞧见公主的下落。”
“那后来如何?”
“这事儿事关重大,皇后见找不到公主,便亲自禀明了圣上。”水涟轻声道:“圣上立刻派人在皇宫内外找寻,根本没有公主丝毫踪迹。圣上随后召见了神衣卫的岳冷秋岳千户,令他出动神衣卫找寻……可是依然是没有丝毫下落。”说到这里,眼角跳动,心有余悸道:“静云宫的宫女们都被神衣卫关押起来,秘密审问,据她们所言,公主那晚本来睡的好好的,可是次日一早宫女前往服侍起身时,便没了公主的踪迹。”
“你是说,静云宫上下,对于公主如何失踪,竟是丝毫不知情?”
“是。”水涟叹道:“神衣卫的手段,楚公傅没有见过,也该听说过,在她们的手底下,有多少实话都给你挤出来。”
楚欢明白过来,“公主失踪,朝廷又不得不履行和议的条款,所以这才找寻这位姑娘前来顶替?”说到这里,往步步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到步步忐忑不安站在一旁,低着螓首,看上去显得异常的紧张。
水涟苦笑道:“楚公傅,这事儿知道的人可是寥寥无几,你也当做不知道就是。”
楚欢自然清楚,这事儿是见不得光,见到水涟和步步都是忐忑不安,他微一沉吟,终于道:“水公公,你好生照顾公主就是,准备一下,明日返京。”
水涟领着楚欢出了门,薛怀安还真是在外面等候,见到楚欢出来,笑问道:“楚大人,公主对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水涟紧张看着楚欢,楚欢已经笑道:“公主的胃口很大,礼物太少,回京之后,恐怕我还要大出血的。”
薛怀安哈哈大笑起来,见过公主,接下来二人自然是要去探望余不屈。
余不屈依然住在那栋小院子里,楚欢还在马车上想着小公主如今的下落,不知不觉中已经抵达余不屈的住处,两人的身份,自然保证了很顺利见到余不屈,只是瞧见余不屈的时候,两人都是有些惊讶,只是短短几个月不见,余不屈竟是瘦了许多,眼眶深陷下去,双目浑浊,气色极差,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勇武之风,看上去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
楚欢心下诧异,他虽然知道余不屈身体不好,但是却想不到竟变成这般样子。
余不屈很衰弱,衰弱的甚至无法坐起来,还是身边的偏将许邵过去扶着坐起来,这位曾经为帝国建下丰功伟绩的帝国将军,如今甚至已经拿不起一把刀。
薛怀安和楚欢瞧见此情此景,心中大是感慨。
“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余不屈靠在床榻上,声音变的十分虚弱:“两位不辱使命,实乃……实乃国之幸事……!”
薛怀安叹道:“老将军,你身体这个样子,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明日我们启程,你还是跟我们回京,回到京城,良医众多,圣上会让太医院的杏林圣手为你诊治的……!”
余不屈摇摇头,勉强笑道:“老夫……老夫回不了京城,大限将至……!”
薛怀安黯然道:“老将军,我回到京城之后,定会马上请太医院的圣手前来西北,一定要让老将军痊愈。”
余不屈轻声道:“许邵,你……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单独要对薛大人说……!”
许邵起身来,楚欢也已经起身,向余不屈深深一礼,这才与许邵出了门去。
许邵出门之时,顺手将房门带严实,这才领着楚欢到了院子中,虽然许邵的神情看起来还是十分淡定,但是楚欢能够清晰看到他眼眸子深处的黯然之色。
“楚大人,先在这里坐一下吧!”许邵抬手,指着院子里一处石桌石椅,这是院中的一处景观,旁边一颗大槐树,槐树下一张圆形的石桌,四周配了四墩石椅。
楚欢落座之后,才问道:“许将军一直在这里照顾老将军?”
许邵自嘲笑道:“不在将军身边,又在哪里?如今的西北,已经用不上我们这些人。”
“许将军此话怎讲?”
许邵摆摆手,似乎不愿意多谈,只是笑道:“我们是外来人,过多插手西北的事务,反要被他们所嫌弃。”
楚欢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些许邵不愿意多言的瓜葛,对方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又问道:“老将军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记得离开这里前往西梁的时候,老将军还是很精神。”
“大将军本就是带病来到西北。”许邵叹道:“我们也都劝过他,不要太过操劳,可是……!”他的神情变的十分黯然,眼眸子中既有悲伤之色,更多的却是迷茫。
“难道西北没有好大夫?”
“朱总督已经寻觅了一名医术精湛的良医,他精通施针之术,若不是那位良医,老将军只怕……!”许邵摇头苦笑道:“大夫终究不是神仙,可以救一时,救不了一世!”
……
……
余不屈靠坐在床头,他的气息很弱,眼内的光芒也很暗淡,但是却依然强撑着,伸手握住薛怀安的手,轻声道:“薛大人……薛大人何时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