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泉城饱经战火,曾经一度满城死寂,但是人们的双手总是可以创造奇迹,虽然西梁人撤军不过半年多,可是朔泉城已经恢复了少许的生气,城中各行各业也正迅速恢复往日的活力,虽然各种物资奇缺,人们不能再向当初那样可以购买到所需要的所有物事,可是每天一大早,还是有人往市集聚过去,食物缺少,油坛酱醋也是紧缺,米粮油盐的价格如今不但十分高昂,而且供应有限,以前一天到晚都可以买到的食物用品,如今也只有早上供应一阵子,来得晚了,那就只能空手而归。
货物价格高昂,官府一时半会也不能强行压制,毕竟物以稀为贵,货物却是紧缺,再加上从其他各地运来的货物,已经不如从前那样便利,且不说西关境内有大小逆匪出没,时常在途中劫掠货物,只说当初与西梁军交战,一攻一守,秦军为了抵挡住西梁的快速进军,对沿途的各处道路进行破坏,关卡要道破坏起来容易,想要恢复起来,不但需要大量的金钱,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西关如今恢复的时间不缺,可是缺的就是银钱,所以想要在西关境内找上几条宽阔畅通的道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那些被破坏的许多关卡,残尸断垣,一副破败之态,尽显战后的颓败,以前路卡收费,只要拿些银钱,便可以畅通无阻,如今虽然关卡被毁,暂时还不用缴纳过路费,可是道路堵塞,而且有些河道桥梁被毁,运货的队伍也就只能绕道而行,以前一天便可以抵达的路途,如今甚至需要两三天才能到达,而且还要担心如鬼魅般出没的土匪。
如果不是如今在西关的货物可以卖出高价,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否则这样险峻的道路,倒是没有多少商家愿意过来。
西关七姓如今已经开始走上兴复的道路,他们从关内付出很大的代价,得到了大批的粮种,保住了自家的土地,而且已经雇佣长工种上了粮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关七姓虽然遭受重创,但毕竟是根深蒂固,家大业大,保住了土地,那些铺面房产还在,再加上人脉广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关七姓的声明依然在外,所以要与关内的豪商进行商贸合作,倒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西关七姓本就是西关士绅的代表,在战前与关内的豪商本就有贸易往来,各地商人做生意,很少会直接插入到当地的生意圈之中,往往都是互相合作,就好比西关士绅将西北的特产货物运到关内,交给关内合作的豪商出售,随后双方进行利润分红,同样的道理,关内的商人也不能直接打进到西北的商场,他们的货物,也需要通过西北地方豪绅进行消化。
西关战后复兴,对西关的官民来说,任重道远,前路艰辛,可是对于关内的许多商人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他们心中很明白,这种时期,许多的货物在西关都能卖出高价钱,拥有极高的利润,他们自己无法进入西关商场,但是可以通过当地的豪绅出售货物,而西关七姓当然也能非常清晰双方的共同利益点,关内商人需要利用西关豪绅取得更大的利润,而西关豪绅也需要通过关内豪商的支持,来恢复自己在西北商贸的控制力,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双方的合作,也就顺理成章。
苏家是西关七姓之首,各方各户也都已经络绎返回,苏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自然不能躲在一旁享清福,他是苏家如今在世的最高辈分长者,也是苏家的家主,苏老太爷兄弟四人,三个已经离去,但是却留下了众多的子嗣,琳琅只是其中的一支,其父在同辈之中排行第四,与苏家老七苏仲彦平辈,苏仲彦这一辈嫡出庶出有二十多号人,其下又生下了许多的子嗣,琳琅与苏仲彦之子苏贞这一辈那更是大大小小五六十号兄弟姐妹,苏氏一族男女老少加起来,那就是好几百号人,苏族的子女,迎娶外嫁其他士绅的子嗣,再加上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如此一来,也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人脉,这样的大家族,不但拥有着极大的经济基础,而且族中也少不得在官府为官为吏者,这样一个家族,既有经商的,也有为官的,融成一体,自然就毫无疑问成为了根深蒂固的庞大家族。
而西关七姓,每一家族都拥有这样的实力,他们是西关士族的代表,也是介于官府和百姓之中的桥梁,这样一座桥梁如果断塌,实际上于关于民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官府从来都少不了十足的支持,如果一地官府得不到十足的有力支持,那么这官府的大人们也就坐不稳屁股底下的椅子。
老太爷有生之年,差点亲眼看到苏族遭受灭顶之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再兴家族的机会,老太爷当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老太爷回到西关之后,首先对族中上下进行了一番整顿,劫后余生,老太爷心里清楚家族的许多事情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族中人口众多,财产庞大,以前少不了各方各户明争暗斗,许多的要害位置,不是选择最合适的人担任主事,而是选择地位以及个人的喜恶,许多有才干的庶出以及不受宠的子弟不受重用,反倒是吃喝玩乐花言巧语的族中子弟得到许多重要的差事,老太爷知道如今再也不能那样,所以一番大肆整顿,只要是苏族子弟,不论嫡出庶出,量才而用,那些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族中公子哥儿,都被老太爷强令进入族学之中,而且规定,如果不能通过族中组织起来的长老会审核通过,那么就只能一直在族院学习下去,不给于任何差事,而且月银也将低的可怜。
虽然许多人对此心中抱怨,但是却让族中曾经被压制的许多族人欢欣鼓舞,苏家虽然还处在低谷,但是族中的士气在老太爷的整顿下,已经是十分高昂,老太爷组织的长老会,专门对族中的子弟进行考核审用,因材施用,这让苏氏家族也充满了朝气。
老太爷明白一个道理,外来的毁灭并不是最可怕的,只要星火保存,依然可以东山再起,但是一旦族中变的腐败不堪,上下离心,那么这样的家族就很容易从内部分裂,最终衰败,如今外来士族虎视眈眈,欲将本土处在衰弱之态的士族吞灭,老太爷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本土十足的代表,苏族必须要担负起率领西关士族的重任,以身作则。
而其他氏族明显也是受到了苏族的影响,都是对族中进行整顿,虽然整顿的力度有大有小,但是凝聚力却在这困境之中大大加强。
天刚蒙蒙亮,老太爷就已经起身,漱洗之后,便要去往族中的议事堂。
如今是在非常之时,苏族上上下下主事繁杂,无论是农耕还是商贸,有许多的事情需要繁忙,而老太爷每隔三日都会在议事堂听取族中各主事的汇报,族中的几十位主事,也都要在寅时赶到议事堂,等候老太爷的传见。
老太爷落座之后,连续接见了十多位主事,大家也都知道老人家精力有限,身体要紧,所以都会用最简单的话语将三日内的事情禀报一番,老太爷若是颔首,主事便可退下,若是老太爷发现问题,也会指正一二。
见了十几个人,老太爷有些疲倦,短暂歇息一下,此时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苏仲彦已经从门外进来,老太爷皱起眉头,虽然苏仲彦是他亲生儿子,也是主事之一,但是没有经过自己传见,擅自进来,却是违背了家规,正要斥责,苏仲彦显然知道老太爷要发怒,已经跪倒在地,道:“父亲,儿子冒昧闯进来,是儿子的错,可是有件事情,不得不禀报父亲大人!”
老太爷见苏仲彦神情严峻,知道事情不小,皱眉道:“出了何事?为何这般惊慌?”
苏仲彦忙道:“老十一一大早过来时候,碰上了一队人……!”
“碰上一群人?”老太爷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什么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苏仲彦看了老太爷一眼,道:“是……是马仙姑……而且不但是马仙姑,还有几位宿老也在其中,老十一说,还瞧见祝青叶也在里面!”
“祝青叶?”老太爷皱起眉头,“祝青叶和马仙姑怎么走在了一起?”抬手道:“你让老十一过来。”
苏仲彦出门去,很快就有一名中年男子进来,这是苏仲彦的堂兄弟,排行十一,叫做仲奎,进到屋内,立刻跪下,道:“老太爷,早上过来的时候,经过神庙,瞧见马仙姑出了庙,那里聚集了好几百号人,而且还有人往那里聚集,几个宿老也在里面,祝青叶带着他手下那些混混,也混在里面……!”
老太爷眯起眼睛,微一沉吟,很快就道:“这帮人聚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老十一,你可问过他们想要做什么?”
苏中奎道:“侄儿也想过去问一问,可是还没靠近,就被祝青叶瞧见,他让人上前拦住侄儿,还说侄儿要是靠近过去,就要砍了侄儿一条手臂……!”
老太爷冷笑道:“祝青叶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狂妄?”
苏仲彦也在旁恼怒道:“以前见着咱们苏家的人,姓祝的像条狗,只摇尾巴,如今胆子肥了,敢这么和老十一说话……还以为他死在西梁人的刀下,想不到这小子也躲过一灾,如今又回到朔泉混起老本行……!”
第九八七章 神蛇引路
苏仲奎低着头不敢说话,老太爷想了一想,问道:“除此之外,你便一无所知?”
苏仲奎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双眉一展,抬起头道:“是了,老太爷,侄儿想起来了,人群虽然拥挤,当时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可是侄儿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哭。”
“哭?”老太爷眼中显出疑惑之色。
苏仲彦立刻问道:“老十一,那你可知道是谁在哭?为何在哭?”奇道:“神庙素来不让闲人靠近过去,那马仙姑更是一年难得出来一次,怎地这次却有人跑到神庙那边去哭?”
苏仲奎摇头道:“并不清楚,哭声很大,好像是死了人。”
老太爷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微一沉吟,终于道:“老十一,你现在赶紧带几个人过去,不用靠近,他们这么多人,真要做什么事情,很快就会清楚,你们不用和他们起冲突,瞧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仲奎立刻道:“侄儿这就去。”急匆匆下去。
苏仲彦等到苏仲奎离开,这才问道:“父亲,你是不是觉着马仙姑他们要闹什么花样?”
老太爷抚须点头道:“这马仙姑装神弄鬼,可是在朔泉却很有名望,有不少信徒,她素来低调行事,这一次看来是要闹什么花样了。祝青叶也不是善类,越州的三教九流,都与他有干系,他开了武馆,门下的弟子也不少,都是游手好闲的无赖,这两帮人马混在一起,绝不会是偶然……!”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神情凝重起来,道:“老夫只怕是有人在背后谋划什么事儿。”
苏仲彦靠近过去,低声道:“父亲,你是不是觉得,这帮人聚在一起,会与……会与总督大人有关?”
老太爷转头看了苏仲彦一眼,眼中倒是显出一丝欣赏之色,道:“你这脑子倒也不笨。总督前日到来,昨日在刑场让东方信他们哑巴吃黄连,吃了个大亏,东方信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武人出身,不留过夜仇……听说祝青叶几次登门拜访过东方信,不用多说,那是想要找寻东方信做靠山……!”
苏仲彦冷笑道:“下三滥的人物,恐怕东方信也看不上。”
“东方信当然瞧不上他,可是却并不等于他对东方信毫无用处。”老太爷抚恤缓缓道:“祝青叶是越州有名的游侠儿,说的好听是游侠,说得不好听,就是无赖头子,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这朔泉城那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与他有关系,正事做不了,可是偷偷摸摸的事儿,祝青叶可是老手。”
“父亲的意思是说,东方信护着祝青叶,是为了做些偷偷摸摸的事儿?”
老太爷嘴角泛起冷笑,“谁说不是?你自己也不瞧瞧,高廉那帮人在越州强买土地店铺,虽然是东方信那帮人在后面撑腰,可是东方信可没在明面上派人帮过高廉那帮人,无论是购买土地还是强卖店铺,祝青叶这些人一只都十分活跃,前番不正是祝青叶手底下的那几个人硬着霸了李掌柜的铺面,逼着李掌柜卖出了铺子?东方心虽然霸道,可是毕竟是官兵,也不敢太过招摇,官兵不便做的事儿,交给祝青叶,岂不正是恰到好处?”
苏仲彦明白过来,皱眉道:“父亲,照你这样说,祝青叶这次是受了东方信的指使?”
老太爷靠在楠木大椅子上,道:“老夫现在也不能确定,但是如果真的是东方信在背后唆使,那么这次肯定是要冲着总督大人去的。”
“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苏仲彦狐疑道:“难道他们还敢去总督府惹事不成?楚总督杀伐果断,虽然年轻,可不是善茬,祝青叶虽然猖狂,可是就算有东方信撑腰,他还真敢去惹总督?总督身边可是有两百护卫军,那都是从皇家近卫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以一当十,祝青叶手底下那帮子无赖,还不够护卫军塞牙缝的。”
“如果师出无名,便是再给祝青叶十个胆子,祝青叶也不敢在总督大人头上动土。”老太爷若有所思,“如果他们真的要去惹事,必然是师出有名,而且……!”说到这里,并没有立刻说下去,口中喃喃自语:“马仙姑……祝青叶……马仙姑……!”双眉一紧,似乎想到什么,神情愈加凝重,“难道……难道他们是准备……!”
苏仲彦急问道:“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爷扶着椅子起身来,道:“你现在赶紧去钱伯父府上,另外再往傅家和洪家派人去,就告诉他们,有人要去总督府闹事,你让他们几家召集人手,也都往总督府过去……!”招手从旁边的小丫头手中拿过拐杖,急匆匆往门外去,“让大伙儿都集中起来,咱们准备去总督府。”
苏仲彦一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想再问,老太爷回头见到苏仲彦还站着,怒道:“还不快去。”
苏仲彦对老太爷畏惧无比,哪敢多言,急忙下去召集人手,心中却是实在纳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天边出现曙光的时候,苏家这边已经聚集了近百号人手,除了苏家子弟,还有家中的仆从伙计,大伙儿遵从老太爷的吩咐,要往总督府去,可是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老太爷在苏家就等若是皇帝,他既然下令,谁敢违抗,这只是苏家的一部分人手,还有诸多人手分散各处,一时间聚不起来,出了府,上百号人在老太爷的带领下,便往总督府过去。
老太爷年事已高,苏府距离总督府的路途还真是不近,这朔泉城是西北第一大城,面积巨大,四大城区都是不小,从苏府大宅往总督府去,就算脚步快,那也要一个多时辰,老太爷只能坐着马车,家中的子弟和伙计则是跟在马车后面,浩浩荡荡往前行。
转过两条街,前面已经过了几个人,却正是被老太爷派出的苏仲奎,看到马车,自然认识,急忙忙过来,马车停下后,苏仲彦已经凑上来,道:“老太爷,他们果然有阴谋,那马仙姑已经用神蛇引路了。”
“神蛇引路?”老太爷微微色变,“她又在故技重施。”
“他们已经聚起了三四百人,神蛇引路,队伍正跟着神蛇前行。”苏仲奎气喘吁吁道:“我瞧那方向,竟好像是往总督府那边去……而且侄儿已经瞧清楚,确实是死了人,用担架抬了五六具尸首……!”
老太爷眼角抽搐,招手让苏仲奎靠近,低声吩咐道:“你现在就骑快马,赶紧去总督府,面见总督大人,就这样告诉总督……!”附耳低语。
总督府此时一片安宁,晨曦的光芒洒射在总督府,昨日总督府在近卫军护卫队和西关七姓的伙计们共同收拾下,如今倒也是有模有样,门前那两头残缺不全的石狮子已经被抬走,换上了两头新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府内一些残缺的地方,也找石匠赶紧修补上了,至若门窗栏杆等等,还需要一些时日修葺。
楚欢当然不会劳心这些事儿,这些事儿,暂时由孙子空全权负责,杜辅公不会去管这些琐事,素娘还在养病,狼娃子除了练箭,更多的是呆在自己住处不出门,而仇大侠却是将心思放在练刀之上,他与楚欢几次谈论中原刀法和西域刀法的优劣,仇大侠有心想要取出这两种刀法的精华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威力强大的新刀法,虽然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道路,但却是一个很有前途的道路,仇大侠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创造出前无古人的刀法,热血澎湃,所以如果楚欢没有事情召唤,仇大侠就会将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刀法的创新上。
仇大侠早起练刀的时候,楚大总督还在床上躺着。
对于楚大总督来说,昨天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日子,来到朔泉的第一日,不但电光火石般和东方信所代表的朱党有了第一次交锋,更让他震惊的是,林黛儿竟然有孕在身,在林黛儿院子里张罗忙活了几乎一休,黎明时分,才在林姑娘的再三催促下,楚大总督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素娘养病,不能同房,林姑娘那里更是不可能,所以楚大总督有自己的房间,从京城出发之后,楚欢实际上还真没有好好休息,精神一直紧绷,昨夜知道自己竟然有了孩子,心中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述,本来他以为自己定然睡不着,只是回到房中练了一遍《龙象经》之后,或许真的是神经松了下来,楚欢竟然迷迷糊糊睡着。
这一觉本来睡得很香,如果不是孙子空叫醒,楚欢或许再睡上几个时辰也不会醒过来,孙子空打扰楚欢睡觉,将他从香甜的睡眠中叫醒,自然是因为有紧急事情,否则打死他那也是不敢将沉睡的楚欢叫醒,而所谓的紧急事情,就是苏老太爷派来的苏仲奎。
苏仲奎看到楚欢的时候,依然是气喘吁吁,他身体偏胖,所以很容易疲累,楚欢得知是苏老太爷派来的人,自然不会轻慢,知道是急事,也不等洗漱干净,便让苏仲奎过来相见,苏仲奎见到楚欢,也不拐弯抹角,按照苏老太爷的交代,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楚欢。
楚欢虽然听清楚发生什么,但是兀自有些疑惑,问道:“那马仙姑是何许人也?神庙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的神蛇引路,又如何解释?”
第九八八章 波平浪又起
苏仲奎忙解释道:“马仙姑是神婆,据说她的父亲是个算命先生,她的母亲也是个神婆,当初也只是混口饭吃,也没什么名气,她父母去世之后,这马仙姑也就住在朔泉城,神神叨叨,像一个疯子,一度靠乞讨为生……!”
楚欢心下更是疑惑,一个曾经以乞讨为生的神婆,怎地苏仲奎提到之时,却表现出忌惮神色。
苏仲彦看出楚欢的疑惑,解释道:“不过在十二年前,当时的西关总督有一个妾室患了重病,请了许多名医,竟然都无法可医,总督无奈,只能张贴悬赏榜文求医,听说连诸多名医都无法医治,谁也不敢轻易揭榜……!”
楚欢奇道:“难不成那位马仙姑揭了榜?”
苏仲奎道:“正是,马仙姑揭了榜,许多人都笑话她是发了疯……本来当时那位总督大人也以为马仙姑是在胡闹,要治她的罪,可是这神神叨叨的马仙姑却说她可以通神,总督妾室不是生病,而是被鬼附了身,要求神才能治愈……!”
楚欢冷笑道:“一派胡言。”
苏仲奎一愣,楚欢笑道:“本督是说那神婆一派胡言,你继续说。”
苏仲奎这才道:“那小妾已经奄奄一息,看上去就似乎只有半口气,神婆还说,如果救不了小妾,她自己就从朔泉城的城头跳下去,总督当时或许觉得小妾已经命不长远,死马当活马医,所以……也就答应让那马仙姑试一试!”
“那马仙姑有备而来,自然有些门道。”
“就是在那一次,大伙儿知道了神蛇引路。”苏中奎解释道:“那马仙姑养了一条蛇,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她说那条蛇是天上的神灵赐给她,是神蛇,可以驱邪避凶,而且还可以降妖除魔,当时谁也不相信她的话,都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大伙儿就等着看她从城头上跳下去。”
楚欢道:“她既然还能活到今日,看来那位总督小妾还真是被她救活了。”
苏中奎立刻点头道:“正是如此,那马仙姑手里的神蛇放到地上之后,会自己寻路,按照马仙姑的说法,神蛇落地,就要找寻妖魔鬼怪,那叫做神蛇引路,那一次她放下了神蛇,那条蛇转了好几条街,转到一处荒废的屋子,在那屋子里,竟是被那条蛇找到一块残破不堪的灵牌,那马仙姑就说是那灵牌的怨鬼作祟,当即便施法,烧了灵牌,然后给那位小妾服用了据说是神仙赐下的神仙水,说来也怪,诸多名医都无法治好的重病,却很快就痊愈了……!”
楚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那是鬼神作祟,心中却是想着,或许那马仙姑却是懂得一些医术,阴差阳错被她治好,又或者有其他阴差阳错的缘故。
“就因为这事儿,所以她的名声就大了起来。”苏仲奎道:“总督感念她救好了妾室,特地给她修了一座住处,那里就被称为神庙,后来不少人患病之后,先不去找大夫,而是去找马仙姑,有些无钱看病的人,也去找寻马仙姑,她给人看病不多,只是偶尔出手,都是为人驱魔,许多人却是因此痊愈,也就都对她十分敬畏,她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楚欢心中暗暗好笑,其实这种把戏,他倒不是不清楚,后世也不乏神棍神婆,念咒符水,能医百病,其实许多患者能够痊愈,根本不是因为神婆的缘故,而是因为疾病本就不是很严重,假以时日便可自己痊愈,中间经过神婆一看,后来痊愈,倒似乎是神婆的功劳。
楚欢知道,这中间其实也是有心理暗示作用,当都传说神婆能治百病,四处传扬,患者便觉得神婆必能治好自己的病,如此心理上就已经充满希望,这对病体十分有益,而神婆往往也会挑选患者,那些身患真正的绝症重症,神婆往往都会推脱。
百姓们本就迷信鬼神,事情传开,也就越传越神。
“除了治病,她还有其他的能耐吗?”楚欢问道:“仅仅因为治好了几个人,就敢妄称仙姑?”
苏仲奎道:“大人,治病不是他最大的本事,她最大的本事,是能够请神赐雨……西北天干地燥,经常不下雨,到处缺水,严重的时候,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大伙儿都说马仙姑有神通,求她向天神求雨,这马仙姑答应过几次,而且都是很长时间连续不下雨,她就说是有鬼怪作乱,天降灾祸,几次都是用神蛇引路,找到了祸根,然后除去,说来也怪,她几次求雨,最快三五日,最慢小半个月就有大雨降下来,所以大伙儿那时候就真的相信,马仙姑能通神。”
“原来如此。”楚欢淡然一笑,看来那位马仙姑能够迷惑众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懂得看天象,“你刚才说她今日再次神蛇引路,难道又有什么灾祸不成?”
“大人,马仙姑出神庙,放蛇引路,就必然是要找寻鬼怪。”苏仲奎道:“她年纪已经大了,待在神庙,也有香火钱供着,不轻易出来,既然出来,就必然是灾祸出现……今天她出了来,必然是要兴风作浪的,老太爷说了,这马仙姑今日很有可能是要冲着总督府而来,老太爷让大人早做准备,小心提防……!”
“冲着总督府?”楚欢靠坐在椅子上,“看来这总督的位置还真是不好坐,正事还没开始做,每天睁开眼就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你先回去告诉老太爷,就说本督很感谢他的提醒,这总督府无鬼无神,跳梁小丑想要在总督府兴风作浪,那还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苏中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大人,老太爷还让小人转告您,这马仙姑有很多的信徒,特别是那些老百姓,很多人都觉得仙姑通神,对她十分宠信,她今日已经带了好几百人出来,声势不小,大人虽然手下有精兵,但是……但是老太爷让小人转告你,若非情不得已,万不能……万不能与马仙姑发生冲突,更不可能轻易动兵,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知道苏家是一片好意,含笑道:“你让老太爷放心,本督知道如何应付……!”
苏中奎这才告辞出门,苏中奎刚一出门,杜辅公就从屏风后面出来,楚欢已经问道:“杜先生,你觉着那神婆真的是要冲着总督府而来?”
“十有八九!”杜辅公道:“早不出晚不出,大人刚刚来到朔泉,几乎算得上还没喘口气,这马仙姑就跳出来,肯定大有问题。”
楚欢淡淡笑道:“如果真的是冲总督府而来,那定然是经过事先筹划……听说她聚集了好几百人,刚才苏家的人还说,这神婆不轻易出神庙,那神庙也不是轻易能够进去,她既然不出神庙,怎会聚集到这数百人?”
杜辅公抚须道:“杜某倒是好奇,他们的目标若真的是总督府,会打出什么理由?若是师出无名,轻易冒犯总督府,等同于造反……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们不敢如此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