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侯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将军本来是拒绝,可是……可是将军救了我的性命,而且杀光了那些畜生,为我家人报了仇,这份大恩大德,我不能不报。”水蓝双眸泪光闪动,“如果无法报答这份大恩,我只能一死……!”
甘侯摇了摇头,一脸唏嘘。
“那时候玉娇姑娘也在将军身边,看到这样,便劝说将军将我收留下来……!”水蓝感激看了甘玉娇一眼,“玉娇姑娘的恩德,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甘玉娇冷哼一声,道:“如果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死去。”
水蓝道:“是,如果当时死去,现在就不会让玉娇姑娘为难。”
甘侯终于道:“水蓝留了下来,在营中为我缝洗服饰,从无怠慢……我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他对我好,我……!”却没有说下去。
楚欢却是明白过来。
水蓝因为感激甘侯的恩德,留在甘侯身边服饰,朝夕相见,日久生情,西边边关,苦寒荒凉,甘侯的夫人又在京城,身边没有女子,一不小心,也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毫无疑问,水蓝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玉娇姑娘,你刚才说过,如果我打赢了你,你就会成全甘将军和水蓝姑娘,不再阻扰?”楚欢肃然看着甘玉娇。
甘玉娇冷笑道:“这是我说的,我给你这个机会。”
“那……!”楚欢若有所思道:“如果我确实打不过你,你……你能不能手下留情,不要取我性命?”
甘玉娇不屑笑道:“多管闲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哎……!”楚欢叹了口气,甘玉娇只当楚欢心存畏惧,握紧弯刀,“你现在若是求饶,收回你那些狗屁话,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出去自己领三十军棍,我或许能放你一马。”
“三十军棍打下来,我就算不死,只怕也残了。”楚欢无奈道:“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常欢,给他一把刀!”甘玉娇也不回头。
常欢一直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听得甘玉娇吩咐,不禁看向甘侯。
甘侯却是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己妹子的性子,如果不能有一个结果,自己和水蓝的事儿只怕很难善了。
甘玉娇不知楚欢底细,恼怒之下,竟是要和楚欢比刀,而且承诺,一旦楚欢胜了,她对此事便不再多管,这是甘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楚欢的刀法,也知道甘玉娇的刀法确实不弱,可是楚欢名声在外,他相信楚欢的刀法只能比甘玉娇强。
楚欢左右看了看,道:“玉娇姑娘,这屋子里很狭窄,只怕你施展不开,你当真要在这屋子里比?”
“在什么地方比,你说了算。”甘玉娇道:“你虽然自己找死,但是给自己选择葬身之地的权力还是有的。”
“多谢姑娘。”楚欢苦笑着摇摇头,背负双手,走出了屋子,屋前是一片空地,军营里的兵士们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躲在屋后探头探脑,却都不敢靠近过来。
甘玉娇瞥了甘侯一眼,看也不看水蓝,出了门去。
甘侯这才上前扶起水蓝,走到门前,只见到常欢已经摘下了自己的佩刀,呈给楚欢。
楚欢本来佩着血饮刀,只是之前已经摘下,甘玉娇带着娘子军突然闯到天孤堡,楚欢倒没有将血饮刀带上。
不过此刻祁宏安排好手下的众人之后,带着几个人在天孤堡找寻楚欢,此时也在附近不远,瞧见楚欢背手从屋子里出来,甘玉娇握刀紧随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甘玉娇抬起手臂,刀锋前指,楚欢立刻抬手道:“姑娘且慢!”
“怎么了?”甘玉娇嘲笑道:“要临阵退宿?”
“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临阵退宿。”楚欢正义凛然道:“只是规矩要说好,咱们比刀,要分出胜负,可有什么规矩?如何才算胜?是要将对方击倒,还是说只要打下对方手中的刀就可以?”
“那你觉得呢?”
“玉娇姑娘,为了不伤和气,我看咱们还是点到即止。”楚欢微笑道:“最好是不要见血……!”
“那可说不准。”甘玉娇似笑非笑:“如果一时失手,那也怨不得别人,快嘴快舌、多管闲事的人,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楚欢摇了摇头,从常欢手中接过刀,瞧了一眼,笑道:“常将军这是把好刀。”
甘玉娇盯着楚欢,“你还知道刀的好坏?”
楚欢并不回答,反问道:“玉娇姑娘,先说断,后不乱,你可是答应过,如果我侥幸胜了,你便不再插手甘将军和水蓝姑娘的事情,从此以后,也不再去为难水蓝姑娘?”
“没有侥幸。”甘玉娇显得很有自信,“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商人,想要出关做生意,可是要经过西北军营,你多管闲事,不过是想要奉承甘侯,只可惜你这种奸商的算盘打错了,老娘最厌恶你这种阿谀奉迎之徒,对你来说,只能盼着侥幸活下去。”
甘玉娇之前听楚欢说自己是个商人,见他锦衣玉带,还真是信以为真。
她只觉得楚欢为甘侯出头,插手此事,不过是想要巴结甘侯,为以后在边关做生意寻求一个大大的靠山而已。
楚欢也不辩解,甘侯有心想借助楚欢之力避过这次家庭纷争,自然不会说破楚欢的身份,至若常欢,甘侯都不多说一句,他自然更不可能多插一句嘴。
楚欢握着刀,在手中挥了两下,活动一下手脚,甘玉娇嘴角泛起冷笑,她倒不是真的想要杀死楚欢,虽说她对奸商并无好感,却也并无滥杀无辜之心,只是见得这个奸商为了逢迎甘侯竟敢出头插手本家之事,心中大是厌恶,心中已经存着定要教训这奸商的心思,虽不至于取楚欢性命,但是下了他一条胳膊或者半条腿,她倒并不介意。
楚欢握好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姑娘,你先动手!”
甘玉娇蹙眉,随即冷笑一声,也不客气,身若灵燕,轻盈窜出,弯刀已经出手,照着楚欢的肩头砍了过去。
楚欢立刻后退,甘玉娇一刀砍空,随即斜而上挥,直取楚欢的臂膀。
楚欢依然后退,却足下一滑,似乎站立不稳,身形侧倒过去,看上去就像是要摔倒在地,踉踉跄跄勉强站住。
只是他这踉踉跄跄之间,却躲开了甘玉娇那一刀。
甘玉娇见得楚欢动作看起来笨拙,但是却恰到好处地躲过自己两刀,微蹙眉头,随即又是连续两刀砍出。
楚欢虽然手中握刀,但看上去却并无出刀的意思,左躲右闪,看上去有些狼狈,只是甘玉娇刀势虽然凌厉,却根本伤不得他,便是连衣角也沾不上。
十几刀砍过去,甘玉娇越来越觉得惊讶,她当然不是笨人,虽说楚欢看起来狼狈,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每一刀砍过去,楚欢竟似乎早就预判出自己出刀的位置,甚至对自己出刀的速度了若指掌,每一次都是堪堪躲过。
她已经隐隐感觉自己的对手并不简单,银牙紧咬,又是两刀砍过去,楚欢依然后退,只是这一次,脚下不稳,“哎呀”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甘玉娇趁势上前,刀锋再次取向楚欢的臂膀,忽然感觉退下一紧,吃惊间,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被楚欢夹住,楚欢的两条腿就像剪刀一样,绞住甘玉娇的双腿,随即用力一扭。
楚欢的力量,何其雄浑,看似不经意一扭,甘玉娇承受的力量却是极大,双腿一软,身体已经翻倒,她花容失色,身体摔倒在沙地上,还来不及反应,楚欢此时的动作却灵活无比,一个翻身,瞬间压在甘玉娇身上,二话不说,一只手已经扣住了甘玉娇握刀的手腕子。
被楚欢压在身上,甘玉娇惊怒交加,楚欢扣她手腕子,她知道事情不妙,随即也不知道楚欢做了什么,甘玉娇只觉得握刀的手一阵酥麻,力气顿消,手中的刀,竟是被楚欢轻巧夺过去。
楚欢夺了刀,立刻爬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沙地上的甘玉娇,抬手擦了擦额头汗,一副紧张之色:“玉娇姑娘,侥幸侥幸!”
第一二九二章 命门
在四周偷偷围观的天孤堡将士们看到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匪夷所思。
甘玉娇在西北军中,很少有人不知道,而且许多人都知道,甘玉娇从十多岁开始,就随在了甘侯的身边,兄妹之间的感情是极其深厚。
而且不少人都知道,甘玉娇的一身功夫,其实就是甘侯所传授。
甘侯的武功,在西北数万将之中,未必能够居首,但是他在战场之上,却是所向披靡,他的刀法也没有任何花架子,除了当初学习武艺之外,更多的是在一场又一场浴血厮杀之中锻炼出来,这样的刀法,既实用,又恐怖。
甘玉娇一直跟随兄长在军中,甘侯对自己的妹妹,自然是倾囊相授,将自己多年锤炼出来的刀法经验尽数传授给甘玉娇,而甘玉娇在刀法上,也确实拥有极佳的天赋,悟性极高,而且在军中,她也从不缺少锻炼的对手。
当普通姑娘还在家里拿着绣花针学习女红,甘玉娇却是拿着刀枪,在军营之中与将士在沙土之上拼斗,也正因如此,锻炼出她如同男人一般的性情。
这么多年来,甘玉娇也随着兄长纵横沙场,死在她刀下的敌人,绝不在少数。
虽说平常比武,看在甘侯的面子上,有些人故意让着甘玉娇,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甘玉娇绝对是使刀的好手。
今次见到楚欢和甘玉娇比刀,许多并不认识楚欢的兵士便觉得稀奇,楚欢看起来锦袍玉带,像一个公子哥儿,很多人都以为他一定会在甘玉娇刀下吃大亏。
可是这结果,却让不少人瞠目结舌。
明显是甘玉娇大占上风,攻击犀利,楚欢看上去只有招架之功,狼狈闪躲,他摔倒那一下,天孤堡的军士们几乎都以为胜负已分。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结果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楚欢倒地到翻身制服甘玉娇以及夺下甘玉娇手中的弯刀,前后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玉娇此时也是一脸惊讶,她显然也一时间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般离奇地败在楚欢的手中。
如果说正面对决,技不如人,被楚欢取胜,甘玉娇自然无话可说,可是自己的攻势明显占据上风,只是一瞬间的变化,自己不但摔倒,而且连刀也被楚欢夺去,这让甘玉娇一时无法接受,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怒道:“你……你使诈!”
“使诈?”楚欢一脸惊奇道:“姑娘何出此言?”
“你……!”甘玉娇脸颊憋的有些红,可是要说使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军中的对阵训练,那是训练沙场拼杀,可不是江湖好汉较艺,想尽一切办法打倒对方就是军中训练的最终目的,甘玉娇出自军旅,这种观念自然也很深,她虽然觉得自己输得冤枉,楚欢似乎在玩弄手段,可是真要她说出道理来,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说。
楚欢回刀捏着刀锋,将刀柄递向了甘玉娇,含笑道:“玉娇姑娘,我侥幸胜了,咱们刚才说好的,你当然不会反悔!”
甘玉娇接过刀,又恨又恼,“我们……我们再比……!”
“不行!”不等她说完,楚欢已经摇头道:“我已经胜了,再比一场,未必是姑娘的对手,侥幸而胜,看来是老天让我化解姑娘和水蓝的误会……!”
“不成,你……!”
甘侯此时终于上前来,咳嗽两声,道:“玉娇,愿赌服输,而且楚大人确实赢了你,咱们当然不能违背诺言。”
“楚大人?”甘玉娇一怔,奇道:“什么楚大人?”
常欢知道先前不好透露楚欢身份,现在楚欢取胜,倒也无妨,在旁解释道:“玉娇姑娘,这位是西关道总督楚大人!”
“楚欢……!”甘玉娇睁大眼睛,失声道:“你……你是楚欢?”
楚欢拱手笑道:“正是楚欢!”
甘玉娇呆呆看着楚欢,很快,眉头锁起,恼怒道:“你这个……你这个骗子……!”
“姑娘何出此言?”
“你……你骗我说,你是商人……!”甘玉娇怒火中烧,“你为何要骗我?”
楚欢叹道:“姑娘误会了,我此番前来,确实是以商人的身份而来,要与甘将军谈些生意……!”
“混蛋……!”甘玉娇双眸都要冒出火来,“你这个大骗子,你……!”
“放肆!”甘侯沉声喝道:“玉娇,你怎可对楚大人如此无礼……还不向楚大人赔罪!”
“你也是骗子!”甘玉娇恨恨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楚欢,你是个小人!”
楚欢摇头叹了口气,道:“姑娘之前大闹天孤堡,然后又偷偷潜回来,难道不是在骗人?你骗了所有人,那又如何说?”
“我……!”甘玉娇一时语塞,恨恨看着楚欢,又看了看甘侯,最后目光移到水蓝身上,咬牙切齿,终是一跺脚,“楚欢,你……你给我记着,我……!”又是一跺脚,转身便走,也不回头,“甘侯,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我看你如何向嫂子交代!”
她又气又恼,小蛮腰扭动,片刻间便跑出许远。
甘侯吩咐道:“常欢,你带人跟上去,深更半夜,暗中保护她。”
常欢拱手称是,带着几个人追了过去。
“楚大人,今日之事,不知该说什么好。”甘侯向楚欢拱手道:“让我最为难的公事和私事,你楚大人一来,全都解决,你当真是甘侯的大救星,也是整个西北军的大救星。”
楚欢也是拱手含笑道:“甘将军言重了。”随即道:“甘将军,天色已晚,你先去安慰水蓝姑娘,该说的事情,也大致和将军说清楚了。”
甘侯道:“楚大人一路鞍马劳顿,正该早些歇息。”当下派人领楚欢去歇息。
楚欢回到自己屋内,祁宏已经过来,见到楚欢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他是楚欢身边的贴身护卫,所以有一些事情,楚欢并不瞒他,他也知道楚欢此来,除了送盐,也是为了能够劝说甘侯能够派兵出关保护贸易场。
“甘侯知道这事情的关键所在。”楚欢轻笑道:“我已经答应他,会给西北军提供足以让他们食用的食盐,除此之外,重新开启的关税,三年之内,将会交给西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