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秦兵在这一刻停止了嘶吼声,疆场之上,顿时有了这么一刻沉寂,许多人都看清楚,那狼甲将手中有一杆长枪,在冲刺之间,一枪便刺穿了程易实的胸膛,再一抖手,程易实那沉重的身体便飞起来,而且越飞越高。
鲜血如泉洒落,从半空中洒落下来,泼出一副惨烈的疆场征战图!
第一七七三章 坐拥宝地笑颜开
轻风吹过,血腥之意浓烈不去,秦兵此时已经心寒,这狼甲将仅仅一合之间,便将程易实刺死,其武功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
主将一死,秦军顿时便失去了控制,听到马蹄声响起在每一个角落,秦军只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此时哪顾得上杀敌,首先是尾随在程易实身后的几百步卒,丢头边走,只想逃命。
狼甲将自然是楚欢。
楚欢一枪刺死了程易实,却没有丝毫得意,他率军前来突袭,心中其实也清楚,以西北骑兵的威力,要击败筋疲力尽的秦军,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西谷关一战,楚欢却是明白,达奚彰这支兵马,并非是毫无战斗力,实际上其战斗意志并不弱,西谷关虽然最终被夺下,但是西北军损失却也不小。
对楚欢来说,自然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击败这支秦军,擒贼擒王也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只要能够杀死程易实,这支兵马自然是不战自溃。
他也早预料到,在这种几乎绝望的情况下,程易实只要看到“楚”字旗,必然有奋然一搏的打算,乱军之中,或许难以找寻到程易实,但是如果程易实主动出击,目标既能立刻锁定,而事实也正如楚欢所料,程易实只以为黑甲将便是楚欢,率军强攻,也正好给了楚欢机会,楚欢率领数百骑从侧翼而来,认出程易实,便不再犹豫,擒贼擒王,一举击杀。
战鼓、旗帜、马蹄、嘶喊声交织成一片,秦军一部分人仓惶往西逃窜,军心顿时完全崩溃,所有秦军将士都是争先恐后往西奔逃,西北骑兵马刀匹练,鲜血四溢,人头翻滚。
“投降不杀,顽抗者,杀无赦!”
西北骑兵之中,不少声音已经大喊起来,混乱的秦军虽然大部都往西溃逃,但是不少人却还是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谁都知道,西北军不但拥有彪悍的骑兵,而且兵力远在自己之上,主将已死,这种状况下还要继续抵抗,无非会让西北军进行一场屠杀。
越来越多的秦军都已经跪地乞降,只有一小部分人,骑着快马,向西边飞逃。
这一场厮杀,来的突然,去的也极快,没过多久,四下里便即寂静下来,被斩杀的秦兵有两三百人,逃窜而去的,不过十几骑而已,剩下的秦军,几乎尽皆投降。
楚欢并没有派骑兵追赶逃窜而去的秦军,只是远远望着,任由他们逃走。
黑甲将此时已经是催马而来,到得楚欢身边,笑道:“楚督,这些秦军真是不堪一击,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支兵马被歼,难以前往通州城,通州城的防守也就无法加强。”
这黑甲将却正是许邵。
楚欢微微颔首,道:“通州城的防守兵力不过千人左右,咱们现在杀过去,趁其不备,很容易便能破城……!”摇头叹道:“只可惜大号肥肉就在嘴边,咱们却不能吞下去……!”吩咐道:“传令下去,收拾一番,这群降兵随军上路,他们若想活命,就让他们协助攻城,否则杀无赦。”
……
……
西北军干脆利落解决从西谷关逃出来的秦军,消息在次日清晨便即被通州知州徐庆所知晓,十几名从战场上逃窜出来的骑兵,马不停蹄,一路飞驰到通州城。
徐庆年过五旬,做事干练,得到乔明堂举荐,朝廷下旨封为通州知州,管理这虽然贫瘠但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之所。
通州是西山道各州之中经济最为薄弱之处,但是通州城却颇为坚固,只因通州时常出现旱灾,再加上朝廷赋税沉重,导致不少百姓流落他乡。
只是谁都知道,通州不但战略位置重要,而且矿产丰富,多有铁矿,每年从通州开采出来的铁矿其实是一个很为庞大的收入,只是朝廷在通州设立了专门管理矿石的衙门,通州矿石的开采经营,都属于朝廷直接管辖,矿产无法成为地方上的财政收入。
常言道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通州虽然有矿石,但是却不能依靠矿石作为财政收入,虽然朝廷每年也会从矿石收入之中拿出一部分安抚地方官员,甚至朝廷设在地方的矿署也会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从中牟利,但是相较于每年矿石的庞大收入流入朝廷,通州财政却并不会有丝毫的增涨。
皇帝北巡,太子监国之后,乔明堂立刻向朝廷上了一道折子,恳求朝廷放松对矿石的监管,西山道财政吃力,必须要依靠矿石增加财政收入,如此才能维系西山道的稳定,乔明堂本身就属于太子党中人,对太子来说,西山道实力的增涨,也就等若是自己的实力在增强,这道折子自然得到批准,只是朝廷也说的很清楚,通州的矿权,朝廷随时有权收回。
乔明堂趁此机会,举荐了徐庆,徐庆本就是西山道的工部司主事,对于矿石事务,也是颇为熟悉,上任之后,立刻按照乔明堂的吩咐,撇开了设立在通州的矿署,直接将通州矿权收归地方所有,而且立刻加大采矿的力度。
通州矿权收回之后,向外输出矿石,大大增强了西山的财政收入,而且通州的铁矿质地精良,乔明堂利用优质铁矿,打造兵器装备,进一步加强了西山道的战斗力。
西山军的主力,布防在梁州一线,固然是找寻机会浇灭金陵叛乱,但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却也是为了保护通州。
金陵道三贼自立,称王称霸,仁王徐昶占据了包括金陵仓在内的金陵道中北部地区,实力最为强盛,坐拥金陵仓,徐昶少不得招兵买马,扩充军队,这对北面的西山道形成了巨大的威胁,乔明堂自然是担心一旦徐昶发兵北进,突破梁州,进入通州地面,那么西山道极为仰仗的矿石就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对西山道来说,收回的通州矿权,无疑是一只钱袋子,徐昶手中握有充足的粮草,如果被他拿下通州,夺得了通州矿权,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所以上万西山军主力都集结在梁州,以抵御徐昶对西山道的威胁。
通州北有云山府,南有梁州,西边有固如磐石的西谷关,环绕其中,自然不需要太多的兵力驻守此处。
对乔明堂来说,向西谷关达奚彰所部供应粮草,固然是朝廷旨意,其实对西山道本身,也是利大于弊,虽说达奚彰五千兵马的粮草成为西山道的一大负担,可是达奚彰守住关隘,也就等若帮助西山道挡住了西北军,保证了西山道的西边无忧。
一旦关隘出现问题,首当其冲受到西北军直接威胁的便是西山道,而且是目下西山道极为看重的通州,乔明堂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花费一些钱粮,在西边竖起一道天堑屏障,暴政通州的安全,无论怎样算,当然都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徐庆既然是乔明堂所举荐,自然对乔明堂的心思揣摩的极为清楚,坐镇通州,首要的任务,自然就是极尽所能,大力开采矿石,将通州矿石转变成西山道急需的钱粮和武器装备。
自然很少有人知道,通州开采出来的矿石,不但向其他各处输送,便是连金陵道,也有秘密的买卖,双方虽然前线兵锋相对,但是却又在私下进行交易,各取所需。
徐昶占据金陵道,而金陵道一直以来都是帝国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徐昶占据金陵道中北部之后,强令地方士绅捐献钱粮,对徐昶来说,目下并不缺钱粮,但是金陵道的矿产匮乏,反倒是兵器装备成了问题,双方私下里各取所需,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下虽然动荡不堪,但是徐庆最近却是过得有滋有味,坐拥通州宝藏,不但钱粮迅速流入进来,超额完成乔明堂赋予的任务,而且各地要与通州进行地下交易的实在不少,各地商人前来谋求矿石交易的自然是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来路不明的人物也带着重金前来谋求交易。
对徐庆来说,寻求贸易的人越多,自然是越好,财源滚滚,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其中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物,其背后未尝不是一些准备谋叛的势力,通州铁矿打造出来的兵器精良,要想在这乱世争得一席之地,钱粮固然不可或缺,兵器装备也是必不可少。
他每日里可当真算得上是日理万机,民生之事暂且可以丢在一边,但是矿石贸易,却是丝毫不能耽搁,从开采到贸易,甚至到财政的核算,他都是亲自过问,坐拥宝藏,少不得会有些好处在其中,以前通州知州的位置,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谁都不愿意坐在这座火山之上,但是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通州知州却成了一块香饽饽,徐庆坐在这位子上,可谓是满面春风。
直到逃窜而来的秦兵禀报西谷关被攻破,西北军正往通州杀过来,徐庆都只觉得此事实在有些荒谬,心下大是怀疑。
第一七七四章 对策
徐庆得到西北军入关的消息,狐疑之下,召集了城中的官员,众官员济济一堂,实际上最近这些时日,通州官员过得也都很舒坦,徐庆作为一州长官,全副精力丢到矿产上面,其他政事,自然是由官员们分摊,而徐庆就在官场,自然对官场的规则异常清楚。
坐拥宝地,只有一人吃饱喝足,这总是难以长久下去,所以徐庆也难免会给手下这些官员一些好处,大家皆大欢喜。
对于捞点油水这点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而且十分理解,实际上大家也都清楚,云山府那头的乔明堂,也未必不会对这些事情十分了解,只是既然要让马儿跑,自然要给马儿吃些草,只要能够满足云山那边的财政需要,不至于做得太过,乔明堂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近大家得到的好消息不少,所以徐庆召集大家过来,许多人都以为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当从徐庆口中听说西谷关已破,西北军已然入关,在场诸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官员忍不住道:“大人,关隘不是已经封锁,西北军……西北军怎可能攻破关隘?难道他们会飞不成?”
所有人都是既惊骇,又狐疑。
徐庆冷着脸,道:“是从西谷关逃出来的兵士传来的消息,本官已经派人出城,去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如果当真如他们所言,情况就十分严峻了。”通州军新任千户胡鑫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西北军接下来兵锋直指我通州。”
在场诸人都是微微变色。
“胡千户,依你之见,接下来怎么该怎么办?”徐庆皱起眉头,向胡鑫询问道,胡鑫是通州军千户,也是如今通州城驻军的最高长官,徐庆擅长政治,但是对军事却并不擅长,如此时刻,自然是要征询胡鑫的意见。
胡鑫道:“大人,可知道西北军有多少人出关?”
徐庆道:“程易实所部有两千多兵马,几乎被全歼,虽然不知道西北军到底出动多少人马,但是以此推测,不在少数。”
胡鑫微微颔首,道:“大人可下令封闭城门?”
“虽然事情蹊跷,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本官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胡千户,如果当真如他们所言,楚欢的兵马,很快便要兵临城下,这……这可如何是好?”
胡鑫拱手道:“大人,通州城的兵马,不过千人左右,要是西北军打过来,我们固守城池,恐怕是守不住了……!”
众官又是一阵惶恐,一名官员忍不住道:“大人,事情紧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通州城难以守住,不如……!”
“不如怎样?”胡鑫眼一横,沉声问道。
那官员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胡鑫沉声道:“知州大人,诸位大人,西北军即使当真攻来,咱们也不能弃城而走,他们是骑兵,我们就算现在动身,根本走不了多久,就要被他们追上。”
徐庆忙道:“胡千户言之有理。”又问道:“胡千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胡鑫却是笑道:“大人不必焦急,末将已经想好对策。”
“哦?”徐庆显出欢喜之色,“快说,胡千户,是什么对策?”
“咱们通州城毕竟是古城,城墙宽厚,虽然兵力不多,但是城中的壮丁不少,依末将估计,再城中再召集两三千壮丁协助守城,并不是困难的事情。我们以州军为主力,带同城中的壮丁死守城池,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大人,城中的粮草是否充足?”
徐庆立刻道:“这你放心,城中粮草本就充足,而且此番往西谷关送去的军粮,目下还在城中,支撑上三两个月,那也绝无问题。”
胡鑫笑道:“如此便好,而且咱们只要撑住,不要三两个月,最多五天,应该就能等来援兵……!”
“援兵?”徐庆双眉舒展,笑道:“正是,本官糊涂了。”急忙吩咐道:“来人,赶紧往云山府快马送信,禀报总督大人,便说西北军攻破了西谷关,正进军通州,求总督大人即刻出兵,解通州之围。”
胡鑫道:“大人,求援信,要分成两路,云山府自然是一路,可是梁州那头,也要派人向卫统制送去求援信。”
“哦?”
“总督大人如今坐镇云山府,即使求援信送达,云山府也不过数千兵马,总督大人就算派兵来援,也不能将云山府的兵马尽数派出。”胡鑫道:“西北军能征善战,如果没有足够的援兵,想要击退他们,并不容易。”
边上一名官员道:“知州大人,胡千户所言极是,我们西山军主力,如今都在梁州,梁州有近两万兵马,如今由卫统制统领,要是求援,必要从梁州出兵。”
“不错。”徐庆立刻道:“本官现在就派人两路送出求援信。”起身来,道:“诸位稍后……!”转到后堂。
厅中诸人却还是议论纷纷,胡鑫端坐位置上,旁边身体凑近过来,低声问道:“胡千户,你说这西北军当真会打过来?”
胡鑫也轻声道:“如果西谷关真的被攻破,楚欢未必不会趁胜而出。西北军攻打西谷关,说到底,就是因为西谷关封锁了他们的道路,如果不能将道路打开,他们只能坐以待毙,只是就算被他们攻下了关隘,咱们通州依然是他们眼中的拦路虎……!”
“原来如此。”那官员对通州的地理位置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西北人此番可是势在必得。”
“他们势在必得,只怕要大失所望。”胡鑫冷笑道:“据我所知,西北还在闹饥荒,不少人都饿死,他们虽然兵马强盛,可是却并无足够的后勤补给。若说过了秋收,囤积了一些粮食,再过来打通州的主意,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现如今仓促出兵,那是自寻死路而已。”
边上几人听胡鑫这般说,本来极为紧张的心情,顿时便轻松不少,有人已经道:“胡千户所言极是,西北那群穷鬼,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得过咱们?”
胡鑫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笑道:“诸位不必太过担心,咱们只要守上几日,援兵便可抵达,西北军撑不了多久……!”
片刻之后,徐庆已经回转到厅内,道:“本官已经派人出城快马加鞭送出求救信,接下来咱们只要守住通州城,等待援兵即可。”向胡鑫道:“胡千户,如何布防,还要你亲自调动,本督这就下令,全城抽调壮丁协助守城。”
边上一名官员道:“大人,如此时刻,若是强行征调,城里的壮丁未必能够拼力守城,以下官之见,倒是要用些手段。”
“哦?”徐庆抬手道:“请讲!”
“大人大可以派人宣传,就说西北军是来抢粮,他们西北闹饥荒,所以才出兵攻打通州城,让百姓知道,只要被西北军攻下了城池,他们便要遭受抢掠屠杀。”那人笑道:“如此一来,定能让全城百姓同仇敌忾,此外大人也可以从库里拿出一些钱财来,告诉城中的壮丁,只要协助官府守城,击退西北军之后,都将从重赏赐……!”
徐庆皱眉道:“从重赏赐?”摆手道:“总督大人若是不答应,难不成这笔银子要从咱们这里出?这要是赏赐的少了,那帮壮丁未必肯出全力,若是赏赐多了,咱们通州库银不多,真要是都赏赐下去,大伙儿可就没有日子过了。”
“大人不用担心。”那人笑道:“咱们现在许下赏赐,不是要让他们帮着抵挡西北军吗?听说击退西北军便能有赏赐,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只要击退西北军,到时候咱们再找寻其他说辞,也未必真的要兑现赏赐。而且到了那时候总督大人必定会在通州布防重兵,那也用不着他们了。”
徐庆闻言,笑道:“妙计妙计,说的不错,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还真未必卖命,暂且先将这一关渡过再说。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告诉城中百姓,愿意登城守卫的,击退西北军之后,将从重赏赐……!”
便在此时,却听得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随即听到慌张的声音:“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却瞧见一人跌跌撞撞出现在大门前。
众人纷纷站起,徐庆已经起身上前去,胡鑫跟在身边,已经厉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人,已经探明,西北军已经出现在城西不过二十里地。”那人慌张道:“他们似乎正在休整,随时都要往通州城杀过来。”
所有人都豁然变色,虽说已经有了对策,众人也觉得十拿九稳,可是当听说西北军真的杀过来,众人还是生出一股寒意。
徐庆急问道:“多少人?可打探出,他们有多少人马?”
“回禀大人,西北军大都是骑兵,少说也有四五千人。”来人忙道:“跟随西北军的,还有……还有西谷关退下来的守军,也有上千人之多,他们……他们好像已经投靠了西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