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节

    有了文普作为东线主将,河西军在燕山的防卫几乎是立体化,无论是山上山谷,只要险峻地方,都会设下据点,几条可以穿行的道路,不但巨石封路,而且每隔一段都设有屏障,辽东军要穿过这样的防守,骑兵完全派不上用场,而他们除了骑兵之外,还拥有一支庞大的步兵军团。
    辽东军号称十万铁骑,但满打满算,其实骑兵也不过五万多人,可是加上数万步兵,十万大军却并非夸大。
    辽东军此次对河西的进攻,虽然来得突然,但是方法却十分得当,他们征募了大批的山民,编进了军中,短短时日之内,征募的山民不下一万人。
    这些山民都将作为先锋部队,在辽东步军的配合,拔除燕山的所有据点。
    辽东军的战术十分明确,以山民组成的兵士为先导,所有步兵的职责就是为辽东骑兵打开一条通道来,在控制燕山之前,辽东骑兵只能严阵以待。
    定武连续几日接到战报,心情却是异常的凝重。
    虽然辽东军死伤惨重,在燕山也并没有推进多远,可是对方这一股不考虑自身伤亡的气势,却还是让定武感到吃惊。
    辽东军的战意显然是异常的坚决,按照军报所言,每天辽东军至少要损失上千人,这无疑是极为庞大的数字,定武虽然知道有时候前方将领为了显示战功,会故意夸大敌军伤亡数量,但即是如此,辽东军损失惨重却绝不会有假。
    定武当然不知道,如今汉王假借赤炼电之名,下令辽东军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进攻,定要攻到河西武平府,而辽东军上下对赤炼电素来是敬若天神,有赤炼电的军令,谁都不敢懈怠。
    也正因如此,对于颇为了解赤炼电的定武来说,辽东军的表现才会让他吃惊。
    赤炼电骁勇善战不假,在战场之上悍勇如虎也不假,可是定武知道,赤炼电并不是一个孤注一掷之人,也并不是一个视将士性命如草芥的将领。
    实际上赤炼电对麾下兵士从来都是十分爱惜,甚至平日经常与普通兵士同吃同眠,所以才会深得麾下将士的敬畏。
    在定武看来,辽东军忽然集结燕山,陡然对河西发起攻势,就有一些草率,这似乎并不符合赤炼电的性情,而如今辽东军不惜伤亡疯狂发起进攻,在每日里都会有近千人战死的情况下,还在继续坚持进攻,这甚至有些癫狂,赤炼电是个明智的人,应该有更多的选择。
    可是不管如何,燕山战事激烈无比,定武却已经有些心神不宁。
    他很清楚,燕山的防御,虽然从冯元破开始早就做了准备,但却不是铜墙铁壁,辽东军如此疯狂的进攻,对河西军造成的心理压力定然不小,他并不敢肯定,燕山当真可以抵挡得住辽东人。
    他现在倒是希望沈客秋的高丽之行真的可以起到作用。
    沈客秋早已经出发前往高丽,按照日子来计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抵达高丽,如果沈客秋当真能够说服高丽人从东边对辽东发起攻势,那么辽东军自然要从燕山抽调兵力去应付高丽人,如此一来,河西这边的压力便会大大减轻。
    只是他也知道,高丽人虽然好战,可也并非一群傻子,如果不是有必胜的把握,高丽人绝不敢轻易出兵,毕竟高丽人被赤炼电打寒了心,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够让他们壮起胆子对赤炼电动武。
    燕山的战况就已经让定武寝食难安,而刚刚接到从西山来的折子,更是让定武火冒三丈。
    他是一个极为隐忍的人,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长陵侯周庭将冯破虏的折子呈上来,定武只是扫了两眼,便即将折子碎成粉碎。
    “愚蠢透顶……!”定武的脸上扭曲变形,“大敌当前,他们却自相残杀……乔明堂这个混账,还有那个冯破虏,更是一头蠢猪……!”很少生怒的定武,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被撕得粉碎的折子洒落在地上,他的两手在发抖。
    周庭事先自然已经看过折子,神情凝重,见到定武罕见的生出如此大怒,一时间却也不好说话。
    “拟旨,传冯破虏速回河西,朕要当面问他,为何会发生如此变故?”定武双手握拳,“前番乔明堂兵败,朕并无下旨责罚,他为何还要作乱?”
    周庭见定武已经失态,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圣上,如今并不是追责之时,楚欢随时都可能攻击云山,如今乔明堂畏罪潜逃,能够镇守云山的,也只有冯破虏,此时召回冯破虏,云山便将群龙无首……!”
    定武一怔,听周庭这般说,顿时冷静下来,微一沉吟,终于道:“长陵侯,折子你已经看过,冯破虏在折子上说的,你觉得是真是假?乔明堂当真要设计杀他,意图谋反?”
    周庭想了一下,才道:“回禀圣上,折子上所言,应该不是全部事实,但却也并非全部捏造。冯破虏在折子上说,乔明堂设下鸿门宴,安排刺客行刺于他,这或许并不假,可是以臣之见,冯破虏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并没有提到,事先他已经做了准备,否则他若是毫无察觉,以乔明堂的行事,冯破虏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反倒是让乔明堂畏罪潜逃。”
    定武微一沉吟,才缓缓道:“长陵侯,有没有可能折子上所奏,都是冯破虏捏造,乔明堂并无谋反,想要谋反的是他冯破虏?”
    第一八九七章 风雨摧舟
    长陵侯周庭一怔,随即立刻道:“圣上,若说冯破虏与乔明堂私下产生有些摩擦,倒有可能,可是冯破虏应该不至于造反。”
    “哦?”定武脸色冷峻。
    周庭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圣上,冯破虏虽然是河西降将,但是圣上已经赐封他为北勇侯,恩荣无比。”
    “或许他想要更多的东西。”定武淡淡道。
    周庭摇头道:“冯破虏没有这个胆子。就算他想反,他手下的夷蛮兵绝不会跟着他一起造反,夷蛮众酋长如今都在武平府城,只要这些酋长在我们手中,冯破虏就无法让夷蛮人追随他造反。而且在这种时候造反,他便是自取灭亡,楚欢对他正虎视眈眈,如果因为造反没了河西的支持,冯破虏就只有死路一条。”
    定武闻言,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是朕多心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种时候,朕只能相信冯破虏。”
    “圣上,当下紧要的却是冯破虏是否能控制住云山。”周庭道:“云山是乔明堂的地盘,折子上说,乔明堂虽然受了伤畏罪潜逃,可是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寻到乔明堂的下落。臣是担心……!”
    “担心乔明堂会跑到楚欢那边去?”定武道。
    周庭道:“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楚欢当年在乔明堂手下做过事,如果乔明堂当真去投奔楚欢,楚欢定会收留。乔名堂在云山多年,根基不浅,云山有许多的人脉,如果……如果他真要投靠楚欢,与朝廷对抗,冯破虏可就更加麻烦了。”
    定武皱起眉头。
    “冯破虏行军打仗倒是能够独挡一方,但是此人却并无治理一方的才干……!”
    定武已经打断周庭的话,道:“朕就是考虑这个原因,所以在乔明堂战败之后,才没有对他有丝毫的责备。朕以为他会知道朕的意思,会与冯破虏携手合作,这两人一文一武,只要竭力合作,以云山府城之坚固,再有安邑袁崇尚的策应,楚欢就算想要吞下云山,那也绝不可能轻易做到。”说到这里,眼中现出怒色,握拳道:“朕却没有想到,这两人就像两条野狗,互相撕咬,全然不顾大局……如今乔明堂反叛,冯破虏一人在云山,朕很担心,他究竟是否能够守住云山。”
    周庭也显出忧虑之色,道:“圣上,冯破虏逼走了乔明堂,只怕会让云山那些人对冯破虏心怀怨愤,如今想要守住云山,不仅要靠武力,而且还要收服云山百姓之心,如果失了民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臣是担心,冯破虏性情素来桀骜不驯,而且据我所知,他在冯元破麾下之时,也少不了欺男霸女夺田并产之事,他在云山独镇一方,无人制衡,没了约束,稍有疏忽,恐怕就要酿出巨祸来。”
    定武却是深以为然,微微颔首道:“朕也担心这一点。辽东人已经在猛攻燕山,朕现在只能将河西的主要力量应付辽东人,在击退辽东人之前,云山万不可有失……长陵侯,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圣上,正如您所言,在击退辽东人之前,一定要保障西北军无法拿下云山,只要云山在我们手中,楚欢就根本不敢绕过云山北进河西……可是一旦云山有失,楚欢一定会趁着我军主力在燕山御防辽东人的机会,进袭我河西。”周庭神情凝重,“即使他不会立刻发起对河西的攻势,转而攻打安邑的西阳郡,控制住大青山,切断了河西与安邑的联系,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定武神情愈发显得凝重。
    天下局势风云变幻,只是短短几个月间,定武便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完全脱离的计划。
    他继承帝位,心中却是有着看似美好的蓝图,封锁西谷关,凭借不可逾越的天堑,将西北军困死在西北,然后坐视辽东军和青天王互相厮杀,借机休养生息。
    毕竟当时秦国实际上还控制着北方大片地区,河西、西山、安邑、湖津都是秦国的势力范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招兵买马,存粮积秣,秦国完全可以迅速壮大起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西北军已经入关,辽东人更是突然发疯一样,一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穿过燕山的架势,这都是定武事先没有料想到的。
    未能料敌,甚至于云山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也不在定武的预料之内。
    这一刻,他忽然发觉,当局面改变之后,秦国已经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况,以秦国当下的实力,无论是应对辽东还是应对西北,都会十分吃力,更莫说现在明显已经形成一狼一虎左右夹击之势。
    定武很清楚,一旦云山陷落,楚欢几乎就已经完全在关内立住了脚,依据云山,西北军必将进退自如。
    正如周庭所言,楚欢拿下云山,要么趁势攻打河西,要么进攻安邑,切断安邑与河西的联系,河西虽然矿藏丰富,但是并非产粮重地,倒是安邑粮田众多,定武登基之后,便是将安邑作为秦国的粮仓之地,一旦被切断与安邑的联系,安邑就无法向河西提供粮草疏松,这对于承受两面威胁,需要招募更多的兵壮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长陵侯,云山绝对不能有失。”定武微一沉吟,终于道:“冯破虏武人出身,做事轻率,必须要派一个人在旁边监督。”
    周庭皱眉道:“可是冯破虏如今已经被赐封为侯爵,连乔明堂他都不放在眼中,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能约束的了他。”
    “你!”定武盯着周庭。
    周庭一怔,定武已经解释道:“云山乃是不容有失的重地,此番派人去,不但要监督冯破虏,让他不至于胡来,更是要帮他稳住云山,安定民心……满朝文武,能够有威望而且有才干担此重任的,舍你无他。”
    周庭心知定武所言不假,冯破虏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在目下的请情势下,倒还真不敢背叛秦国,而能让冯破虏稍有忌惮的,满朝文武,屈指可数,自己被赐封为长陵侯,而且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河西深受定武器重,也恐怕只有他亲自出马,才能稍微镇住冯破虏。
    “圣上,臣若离开,河西这边……!”周庭虽然知道只有自己前往云山,才可能稍加控制住形势,可是如今正是严峻时刻,倒是担心自己离开河西,定武身边就少了一个能够出谋划策之人。
    “长陵侯不必担心。”定武知道周庭心思,道:“河西这边,朕可以控制住,你尽快赶往云山,记住,朕让你去云山,不是让你和冯破虏去攻打楚欢,楚欢的西北军兵强马壮,不可冒险与之进行决战。你定要监督冯破虏,死守云山府,云山府城高墙厚,只要全力坚守,定能支撑一段时间。朕会尽快招募兵马,只要你们能够撑住两个月,朕一定会派援兵增援。”
    周庭也不知道到时候定武是否真的能派出援兵,一旦辽东人真的打过燕山,莫说派出援兵,恐怕云山的兵马都要迅速回援,只不过这种时候,自然不好说这些,拱手道:“臣遵旨。”犹豫一下,看到定武瘦削的脸庞,知道江山成为如今这副模样,定武虽然想要竭尽全力扭转乾坤,可是形势发展至此,想要兴复大秦,实在是艰难无比,上前一步,道:“圣上,臣走之后,您……您要多多保重龙体!”
    定武知道周庭赤胆忠心,叹了口气,道:“长陵侯,天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朕只能撑下去……!”微一沉吟,才轻声道:“其实连朕也不知道究竟能撑多久,可是……重担在身,朕的身体已经不重要,咱们君臣携手,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周庭心中顿时生出萧索之意,跪倒在地,叩了几个头,这才退了下去。
    等周庭离开之后,定武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靠在轮椅上,脸色甚至有些苍白。
    他有心要将大秦江山维持下去,可是却觉得一天比一天吃力,他曾经也曾意气风发,想过要继承大统,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辉煌帝国。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
    他接过的江山,已经是千疮百孔,宛若一艘漂泊在大海之上的帆船,帆船已经是残破不堪,而狂风暴雨笼罩天地之间,他想要修好这条船,甚至想着让它乘风破浪,迎来风平浪静之时,可是现在看时,却发现这条船早已经腐烂不堪,无论如何缝补,都会有新的漏洞出现,而狂风已至,暴雨骤降,连他现在都不知道,这条船会在什么时候被狂风巨浪拍个粉碎。
    派往金陵游说徐昶的薛怀安,已然叛国投敌,金陵徐昶已经是完全指望不上,玄武千户往辽东探听赤炼电的生死,却一去不归,再无消息传回来,沈客秋的高丽之行,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定武只觉得老祖宗说的一句话实在是有道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时日,从无一件好消息传来,倒是连续不断传来噩讯。
    周庭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定武的心绪还没有平静下来,林元芳和马宏又带来了一桩噩讯。
    第一八九八章 谗言
    周庭前来呈送折子的时候,还算冷静,可是林元芳和马宏到来之时,就显得十分的惊慌。
    “启奏圣上,湖津总督梅陇上书过来,在湖津筹集到的粮草,无法运赴河西。”马宏双手将梅陇折子呈递上来。
    定武眉头一紧,接过折子,扫了几眼,脸色微变,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臣不知。”马宏道:“梅陇遵照朝廷的旨意,在湖津招募兵马,筹集粮草,臣掌管户部,要供应后勤,所以前番向圣上请过旨意,要从湖津所征得粮草之中抽调一部分送往河西……臣派人前往催粮,这便是梅陇令人带回来的折子。”
    “折子上说,河北青天王正将手下兵马往湖津方向集结,梅陇声称青天王很有可能会进攻湖津,所以正在整军备战。”马宏低着头:“他说湖津征到的粮草数量很少,一旦青天王真的打到湖津,湖津的粮草更是捉襟见肘……非但如此,他还要朝廷向他提供粮草装备,所以臣这才请奏圣上,该如何处置。”
    定武合上折子,靠在椅子上,一脸疲惫,问道:“你们难道没有派人打探,河北乱匪逼近湖津,是真是假?”
    马宏和林元芳对视一眼,林元芳终于道:“圣上,以臣之见,梅陇恐怕是在危言耸听。”
    “哦?”定武看向他,“何以见得?”
    “圣上,青天王之前与辽东军在福海打了大半年,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如今辽东军调军侵袭河西,正是他们喘息之时,他们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轻易用兵?朝廷没有去打他们,他们已经要烧高香,哪还有担子打咱们?”林元芳面带不屑之色:“而且河北以南就是汾水,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天门道会从背后偷袭他们?”
    定武面无表情,看向马宏,问道:“马爱卿,林爱卿所言,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林部堂所言,一针见血。”马宏毫不犹豫道:“青天王便是有天大的胆子,这种时候也不敢轻易出兵河西,那是自取灭亡。臣以为梅陇折子上所言,乃是夸大其词,恐怕……!”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下去。
    “恐怕什么?”定武皱眉问道。
    马宏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臣恐怕梅陇只想保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顾大局,并不将朝廷大事放在心上。”
    定武“哦”了一声,冷笑道:“难道湖津是梅陇之地,不是朕的土地?”
    “臣该死……!”马宏自知失言,连连叩首。
    林元芳忙道:“圣上息怒,臣以为马部堂不是这个意思,臣斗胆直言,当初圣上令梅陇返回湖津,让他招募兵勇筹措粮草,可是到今日为止,梅陇却没有向朝廷送来一颗粮食一文铜钱。如今反倒以青天王兵临边境为由,反过来向朝廷索要钱粮装备……臣子不能与朝廷同甘共苦,臣觉得梅陇也确实有些过分。”
    定武眉头紧锁,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两人起身来,林元芳上前一步,拱手道:“圣上,虽然知道不该多言,但是臣为江山社稷和圣上考虑,有些话还是要向圣上谏言。”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朕在听着。”
    “如今我大秦正值危难之时,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臣以为,即使是梅陇,朝廷也要小心提防……!”
    定武叹道:“可是梅陇是忠臣。”
    “臣不敢说他另有心思。”林元芳道:“不过圣上登基之时,梅陇并没有前来河西向圣上庆贺……!”
    定武道:“朕颁下旨意,登基大典,一切从简,非常之时,各地官员也不必前来庆贺。”
    “但梅陇毕竟是一道总督。”林元芳正色道:“登基大典如此大事,他也没有亲自前来,臣以为实在不是臣子的本分。”
    定武向马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旁边的茶水端过来,马宏急忙过去,拿起茶盏,恭恭敬敬呈给了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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