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纪子昂是喜闻乐见。虽然文轩和祁继白都对简易赞许有加,纪子昂却不觉得简易真有外门第一的本事,能将简易踢下去的机会自然越多越好。可他又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让简易守擂,以一敌众玩车轮战。这做得太明显了,不好,有损他宅心仁厚的形象。
于是乎,这场擂台最后干脆被办成一了个外门大比。所有外门弟子以一对一,不断进行淘汰赛,直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便给予直接进入内门的资格。
这做法合情合理,十分公平,每个人都很满意。
只不过在落到简易头上的时候,多了一个附加条件:如果最后的胜利者不是简易,那么有鉴于他之前夸大自身实力走后门的卑劣行为,将直接逐出宗门。
“简师弟,抱歉。”文轩边在自家洞府内挑拣能送给简易的法器,便叹了口气,“这次是我太过口无遮拦,连累了你。”
“师兄这是在说什么?”简易笑着问他,“难道你不觉得我能获胜吗?”
“自然不会。”文轩翻出一支竹笛,在手中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下,递到简易手里,又继续去翻找其他,“但终究是给你找了麻烦。”
“是麻烦,也是机遇。”简易轻轻敲了敲那竹笛。
这竹笛不是什么上好的法器,只是放出风刃时有乐声奏起,风雅大于实用,文轩当年也并不爱用它。然而文轩手头存货有限,能交于炼气期使用的法器少之又少,不管实不实用都只能拿出来试试了。
“若是我能在这外门大比上当众得冠,所得到的好处,可比这点麻烦大多了。”简易微微笑道,“还得感谢师兄为我争来这个机会。”
“你倒是自信满满。”文轩又扔给他一个布口袋。
简易抬手接住,“那么以师兄你对外门那些弟子的了解,你看我胜算几何?”
这还真是问对了人。水云宗的弟子,内门的文轩是个个认得,外门的也至少略知一二。文轩略一思量,无奈一笑,“别说,还真有几个硬茬子。”
但这句话他说得并不如何担心。再硬的茬子,总归都是不如简易的。单当初简易面对那头三级妖兽时的身手与决断,便少有人能做到,更别提之后面对薛冰儿时那四两拨千斤的精巧布局了。
简易却还笑着摆了一块玉到他眼前,“那些个硬茬子,师兄你能否帮我列个名单出来?”
这可真是得势不饶人了。看来他不仅要赢,还要碾压着赢,赢得漂漂亮亮。
文轩看着他这德行,心中却竟然有几分畅快,不禁哈哈一笑。
内门大比之前,总共三天的准备期。
这三天内,简易便按照文轩那份名单,一个一个上去拜会了一遭。而文轩也找出了法器共一十二件,通通送给简易。其中除了那竹笛和那能散出雾气的布口袋,还有一柄低阶上品的法剑,五件防具,一双靴子,再加上好几件辅助备用的武器,让简易自己挑着用。而后文轩又将自己的门派贡献值匀了一部分过去,让简易多准备些符箓丹药之类。
三天的时间,在这忙碌的准备之中,也就转瞬而逝。
简易往那被安置在外门的比赛台边一站,看着分发在自己手中的对战表,顿时啧啧冷笑数声。可真是巧了,当日文轩总共就给他列了十个硬茬子,如果按照这对战表一直比下去,个个都有可能被他撞上。
这心思,也算是昭然若揭了。但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谁会注意这点对战表上的小花招?怕都只会以为是巧合而已。简易含笑抬头,深深望了看台正中的纪子昂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又往左看去,掠过纪子昂身旁的楚涟,落到楚涟身后的文轩身上,笑着点了点头。
外门大比的钟声,便这么敲响了。
水云宗外门弟子数量有内门数倍不止,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得比上足足一十三场。开头三场简易的对手还是正常安排的,因此,这么三场,对简易而言就是两个字——虐菜。
只见他一上台,身影一晃,在对手还在发懵的时候一火球砸去,正好砸中对方面门。只一个呼吸,这一场就胜了。
整整三场,一模一样的胜法,一模一样的秒杀。
能有这等表现,一是因为他脚上那鞋,使得他身形比常人快上许多,二是他发出的那火球,角度刁钻,还没看到就已经砸中了。而最重要的优势,自然还在反应与意识上。经历过生死之斗的人,和普通外门弟子,就是这么大的差距。
这三场胜得如此漂亮,顿时引起一片惊呼。毕竟这场比斗因他而起,大多数人都会关注他一眼。看台上的纪子昂与那几名长老更是连脸都黑了。
片刻之后,纪子昂却一笑。不急,他的安排本来就在后面。
到了第四场,简易便遇到他第一个“硬茬子”。
而后……他花了三个呼吸。
这就要说到文轩给他的其中一件法器了。被简易别在腰间的那符箓袋,别的作用没有,就是可以省去他伸手去掏符箓的功夫。心念一动灵气一引,就能将放在其中的符箓激发出来,真真是太适合简易了。
如今那符箓袋被装得满满当当,心神一动,十几道杀招砸去,吓都能吓死人。
“承让。”简易拱了拱手,朝着对面已经被砸晕在地的倒霉蛋微笑。
看台上纪子昂一声冷笑,“不过仗着符箓之利。”
话音未落,另一处比赛台上轰然一响,又一人拍出一堆符箓赢得了胜利,定睛一看,正是被那些个长老大赞“勤勉有加”的张家二少。
“掌门明鉴。”文轩恭敬道。
纪子昂不自然地将手一摆,呵呵一笑,“符箓用得好,自然也是一种本事。但要想赢到最后,光靠符箓是不够的。”
“弟子也是这般认为。”文轩继续恭敬。
就在他们交谈间,第五场便开始了,正巧,这次简易的对手便是那个张家二少。
一场符箓对拍,顿时绚烂开场。
三个呼吸后,戛然而止。
简易站在那躺在地上疼得不断哼唧的张家二少身旁,拍了拍手,脸上显露出一种无敌的寂寞。
“符箓用得好,也是一种本事。”文轩笑道,“掌门果然金玉良言。”
那张家二少符箓虽多,却没有一张能拍准到简易身上。而简易脚步轻盈,目光更是狠辣,张张符箓都使到刀刃处。如此一来,胜负当然毫无悬念。
纪子昂黑着一张脸,根本不回他的话。等到所有外门弟子都比完第五场后,他起了身,抬手压下台上台下的嘈杂,扬声道,“今日比过五场,诸位弟子也都累了,就先休息一晚吧,剩下七场明日再比。”
说罢,他深深看了简易腰上那仍旧满满当当的符箓袋一眼,“另外,有项规则要修改一下。今日有许多弟子使用符箓,而符箓一道,虽然也是道行之一,却与财力关系甚大。外门中许多弟子家境贫寒,此等做法实在对他们不公。因此,从明日起,本次外门大比禁用符箓。”
这席话说完,他才笑着坐回去,心中总算又安稳了一些。
但他看着楚涟边上的文轩,看着台下的简易,却又发现,他们脸上的神情,比他自己还要高兴几分。
等到众人散去,简易来到文轩身边,伸手将那符箓袋中的那叠东西往外一掏,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掌门大人这次真是帮了大忙。”
只见那一叠东西,已经只有面上几张是还能再用的符箓,剩下全塞的废纸,就这么将那符箓袋塞满的。
“全是你小子耍的小滑头。”文轩无奈摇头。
“还得师兄配合,将我们那掌门大人激得到位。”简易笑着蹭到文轩身侧,拉他的胳膊,“这下可不用再担心那些有钱人了。”
文轩叹着气提醒,“财力……可不止能体现在符箓上。”
“要论法器,师兄送我这么多,样样都挺厉害啊。”简易果断表示,“哪里还需要怕别人的?”
文轩知道,此话纯属安慰。
果然,第二天的比斗,仅仅第一场,简易就遇到了法器极厉害的对手。
便是那位长老口中的那个孙儿了。
有个当长老的祖父在内门,这孙儿一上来就举着一面极厉害的大盾。虽然比不上当日骆轻泉所拿出的那几面那么强大,但简易如今的攻势更不如文轩当初犀利,无论怎样都破不了防,那飞剑砍上去都落不下一点痕迹。偏偏这人还十分机警,简易速度再快也绕不过去。
若只是破不了防还好,这人另一只手中却还提着一把巨剑。每次他寻准简易的方向,举着个盾突击过去将简易顶住,而后抬剑一劈……幸而简易每次都顺利躲过,不然这要正被劈中一下,还是很疼的。
片刻之后,简易便不再靠近,只在周围游走,时不时用竹笛放出风刃骚扰。竹笛放一道风声,便是一声乐音,一声一声倒煞是好听。可这声音就宛如一盏指路明灯,对方甚至不用看他在哪,只需听到乐音一起,抬手一挡,便能稳稳挡住。
台上纪子昂等人又露出了微笑,那长老爷爷真是笑得像朵花。
“这小子果然不过如此而已,看看,这就要输了。”
“还在那到处乱窜呢,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简易知道。这样下去只是徒然耗费体力,迟早会被对方揪住,简易知道。
他终于遇上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硬茬子”。
而后简易皱眉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那个布口袋,解了开来。
顿时一阵迷雾以他为中心升腾而起,瞬间便布满了整个比斗台。这布口袋没有任何杀伤之力,只能惑人视线。而且因为等阶不高,所能散出的迷雾也有限,还好这比斗台就这么大,倒是收到了奇效。
不到一会儿,那名对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这雾气还有个弊端,那就是不分敌我。现在简易同样也看不到——然而这个事实别人不知道。
只见对手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用盾将自己牢牢护住,双耳更是尖尖竖起,凝神听着每一分动静。他双耳灵敏,很快就寻到了简易的脚步声。
正欲再细细判断方位,另一个声音又猛地一起,顿时盖过脚步。
“铮”。
是那竹笛所发的乐曲之音!
“在这里!”此人判断出那方向正是一处墙角,顿时大喜,连忙将盾牌一档,举盾冲去,试图一举将简易别在那里。
却就在此时,一阵微风轻轻在他身旁落下。
“错了,”迷雾之中,一个声音从他耳旁传来,一缕呼吸吹起他颈后一层鸡皮疙瘩,而一柄利剑,已经带着寒气贴上了他的背脊,“在这里呢。”
第23章
一瞬之间,这持盾之人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就连血液里都是凉的。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有什么落地的“咯哒”一声,而后眼前一闪,眨眼间便忽然从那浓雾包围中退了出去。他再定睛一看,竟是直接被传到了比斗台外。
周围一片嘈杂之声,许多观战者也正在为眼前的情况而惊疑。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雾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出来的就是输了的。”
那持盾之人听着这些讨论,后知后觉渗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什么会忽然被传送出来?这是比斗台自身对比斗之人的一种保护措施,在生死一线之间将败者强制移出,以保全这些弟子的性命。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在那比斗台上,而是换个其他的位置,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台上简易恰好在此时收回了那堆浓雾,露出比斗台的全貌来。只见简易稳站正中,而在台上一个角落,那只竹笛正孤零零被扔在那儿,还在因为惯力而在地上滚动着。
“承让。”简易笑着朝外拱了拱手。
那持盾之人煞白的脸色直到此时才稍有缓解。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可输于这种伎俩,还是令他很不服气,“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的灵气居然能伸得那么长。”
是的,要让竹笛发出声响,只需要将灵气灌入进去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拿在手中。在那忽然置身于迷雾的情况中,他下意识便将竹笛的所在等同于了简易的所在,完全是着了简易的道。但是再转念一想,就简易和竹笛之间的这距离,又确实不该是炼气期修士的灵气能伸得到的……如不是如此,他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中计。
简易走到那竹笛边上,拾起来,握在手中向上一抛,“你别想得太多了。我的灵气能达到的范围大概和你差不多,之所以能够做到,只是掌握了一个时机而已。”
持盾之人起初还是有点茫然,而后看着他将那竹笛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渐渐才想明白了。
是在竹笛被抛出,刚刚离手,还在灵气能达到的范围之内的时候,简易激发了这竹笛。而后在竹笛被激发和竹笛发出声响之间,却还有一个时间差。就是在这个短到很多时候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差内,竹笛被抛到了那个角落……距离便是这么被拉开的。
“雕虫小技。”此人一拂袖,越发是不服了。
简易并不回话,只是笑着看他,那笑容仿佛是在问:要真是雕虫小技,你怎么就着了道了?不说这一招如何想到,就说这时机如何能掌握得这么准确,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持盾之人却不想这么多,气哼哼便回去了。遇到有人询问之前雾中情形,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直言简易之所以能赢全是靠的那小计。
这直接导致众人对简易的实力都有了低估。
简易下一轮对手上台时也是自信满满,仿佛坚信自己只要不中计就能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