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简易发现了他这古怪,回过头来看着他。
文轩摇了摇头,板起脸来,带着两分生硬地道,“别再闹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快些赶路。”
说罢他便将那法宝剑胚收回袖中,自顾自先往前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师兄?”简易连忙跟在后面追了过去,“怎么了?”
文轩摇了摇头。不知怎么的,他又回想起之前简易附在他耳朵边说话时,那呼吸在他耳旁吞吐的感觉,那微微带热的吐息轻轻吹拂在他耳廓上……于是他整张脸就从耳朵尖开始一点点热了起来,顿时越走越快,连回头都不敢了。
“师兄,你难道又生气了?是因为我刚才与你的飞剑置气,太过幼稚?”简易跟在后面,小心翼翼辩解道,“可我只是玩闹,并不是认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
文轩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不由得停下脚步,“这种小事……我才不会。”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下自己的心绪,回过头去,“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急着赶路而已。”
“真的?”简易狐疑地看着他。
在这种时候,文轩就有一个优势。他并不像简易那样,有点什么就脸红。只要他刻意将一张脸板起来,无论心中想的是些什么,面上都是不会有所显露的。
于是简易看了他半晌,只能信了他这说辞。
文轩松了口气,又故作自然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早些寻到一个仙城,我们晚上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简易乖乖巧巧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继续前行,文轩没再加快步伐,简易也没再问些什么,一直安安静静跟在他的身侧。
如此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人已经又走上另一条山路,文轩忍不住眼珠一动,偷偷将眼角余光落到身旁少年身上。
另他意外的是,简易竟也看着他,而且看样子是一直都卡着他。但他并没有发现文轩投过来的视线,因为那目光却不是落在他的眼上的,而是落在他的……文轩又有两分意外,这目光竟然是落在他的唇上的。
是的,简易一直在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嘴唇。不仅在看,还在红着脸看,越看就越羞红了脸。
……这是个什么情况?不就是个嘴唇吗?
文轩只觉得莫名地古怪,忍不住伸出舌尖,自己在唇上轻轻一舔。
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简易却如遭重击,连步伐都乱了一分。同时脸上噌噌噌噌的,又红了好大一片。
就在这一瞬间,文轩也愣了一愣。不仅是因为简易夸张的反应,还因为那种舌尖触到唇尖的,柔软而又带着潮湿的感觉……让他回想起了不久前做过的一个噩梦。
在那梦中,他也感觉唇尖似乎被某种湿软之物碰了一下,扫了一下,亦或是含了一下。当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也是梦境中事。可如今回想,这种奇怪的触感,和那压抑血腥的梦境,其实并不能对上。
而当时他从梦境中惊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简易。
难不成……不……不会吧?
文轩被自己忽然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这一系列念头,说来不短,却也只是他脑中千回百转的一个刹那。此时此刻,简易不过刚刚因为慌乱而抬起眼来,正好对上文轩视线,不由得越发慌乱。
这慌乱似乎是某种佐证,文轩却已经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糟糕了,怎么能如此糟糕呢?他居然如此看待一名纯真的师弟,实在是太过分了。
于是文轩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到眼前的道路上,试图将自己的思路也拉回正轨。
却就在这么一看过去,文轩猛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
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路不对。
眼前的树木刚才见过。
“简师弟,小心。”
不知何人,竟然在这路上布了迷阵,试图困住他们。
第28章
文轩一下子戒备起来,目光往四周仔细一看。眼前所见显然已经被阵法更改过了,一棵棵树木都只是呆板的复制,拦在道路两边,遮盖了真实的情况。
他们果然是已经入了一个阵法。看这手法,布阵的人并不特别精到,只能算是初学的等级。但现在文轩已跌落筑基,简易更只是炼气,哪怕如此初级的阵法,用来对付他们也已经够了。
究竟是什么人?刻意埋伏还是无意撞上?目的是困住还是截杀?
文轩边小心往后退着,便试图在视野中这重复的景象内找到阵眼,找出破阵之法。
就在此时,那层层叠叠的树影之后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冷笑,像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这笑声有两分熟悉,应该是曾经见过之人。
还不等文轩从记忆深处找出这个声音,视野内这幻象忽然一阵颤动。一堆箭矢就这么凭空出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两人扎来,顿时啸起一片风声。
“师弟小心!”文轩脸色骤变,连忙将法宝剑胚唤出来护在身前,同时身形往后急退。可这堆箭矢已经布满他视野每个角落,简直避无可避。文轩焦急中一看,简易竟然还呆愣地站在那里,眼看着就要被箭矢扎成蜂窝。
“师弟!”文轩一下子简直面无血色,连忙伸手想要将简易拽住。
做出这等下意识地举动之后,他才发觉有点不对。
简易是何等机警的人物,就算之前刚巧不知为何陷入了某种慌乱,又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面对这种情况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更何况,现在简易面对直朝面门扎来的这堆箭矢,不止身形,竟然连神情都没有改变一下。
他就一直这么呆板地站着,像一个木偶。
千钧一发之刻,文轩猛地将刚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同时足尖点地,自顾自地又飘出了老远。他判断出来了,这并不是他简师弟,九成九也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噗噗噗!箭矢接连落下,发出这接连的声响。有许多果然落在了简易身上,却果然全都透体而过。因为布这幻阵的人水平实在不高,视野中的简易与箭矢好像身处两个时空,相互之间毫无作用,假得简直可笑。
就算早知是假,看到这一幕,文轩还是不禁松了口气,背后也竟然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伸手往落在脚边的一柄箭矢尾端一碰,却连这箭矢也是假的。
那女子的声音就在此时又冒了出来,“都说水云宗文道友宅心仁厚,最照顾自家师弟,没想到也是这般冷心冷血的人物!”
这能怪我?不是因为你们的幻阵太假吗?文轩嘴角一抽,连辩解都懒得。
而再通过这么一句话,他倒是总算想起此人究竟是哪一位来了,“蓬莱薛道友?”
那女子猛地一滞,顿时没敢继续吭声。
“我们师兄弟两个与蓬莱派素来没有恩怨,唯独上次你在简师弟手下吃了一亏,还是因为你自己先出的歹毒招式。”文轩皱起眉来扬声道,“结果你为了报此一仇,竟然还在半路上设伏?薛道友,这实非君子所为。”
“要你废话!”那女子勃然大怒,果然正是蓬莱北派薛冰儿无疑。
当日她与那秦时宇在那上古遗府中与文轩简易狭路相逢,着实落了个灰头土脸。而后秦时宇与两人定下约定,没让蓬莱派插手这件事,却没能阻止薛冰儿自己来出这个头。
“嘿嘿嘿,薛妹妹别气。”正想到此时,竟然听到又有一男子的声音道,“不过一个已经是瓮中之鳖的家伙,你管他说什么?”
来的不止薛冰儿一人?文轩沉下脸来,眼前的形势比他起先所以为的更加严峻。
而在与薛冰儿对话的时候,他其实一直没有停止对这幻阵的观察。
呆板的箭矢,呆板的简师弟,呆板而重复的树木。在这粗陋的幻境之中,唯有一株树木,枝头一张叶片在微风吹拂下微微一动。文轩心随意动,指尖一弹,一枚冰刃刹那间飞出,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叶片扎了个透底。
“什……”又有一个声音惊讶而起,竟然又是第三个人。
文轩心头又沉了一分。而后目中景象一阵晃动,幻境片片溃散,终于露出真实的场面来。
薛冰儿果然正立在路旁,她身边还环绕着一二三四,总共四个男人,合起来竟有足足五人,一顺的筑基修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秦时宇并未出现。
五对二吗?文轩视野又往旁一看,不禁一个苦笑:不,是五对一。
那满地虚假的箭矢已经散尽,而在两人原来所站的地方,则多出了一柄扎在地上的利刃,和一个扣在地上的圆罩。
那利刃又粗又长,就插在原本简易所站的位置。若是刚才文轩没有看出那个简易只是幻象,执意去救,此时大概已经被它扎了个透心凉了,九成九的必死无疑。
那圆罩则出现在原本文轩所站的位置。显然他们是如法炮制,利用幻阵让简易也以为文轩始终呆站在那儿,好让简易自己冲进来让这圆罩罩住……而且很不幸,他们成功了。
透过这圆罩淡金色的一层外膜,可以看到简易正牢牢被扣在里面,神色难看,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所谓关心则乱,这一招简易中得也是真不冤。
当然简易并没有坐以待毙,正握着自己那柄飞剑,死命在圆罩外膜上劈砍着。
“简师弟,”文轩问道,“没有大碍吧?”
之前那幻阵显然也隔绝了两人之间的声音,此时简易才听到文轩这一声唤,不由得劈砍得越发带劲。可那圆罩却始终是纹丝不动。
“不要白费气力了。”一个獐头鼠目的矮小男子笑道,“这金蝉罩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至少也是我筑基之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来的。区区一个炼气小子也想攻破?白日做梦!”
此人身穿一身淡黄道袍,胸口挂一圆珠,显然出自丹心外苑。
话音一落,那圆罩周身色泽猛地一变,竟然自内迸发出道道青紫电光,狠狠朝简易劈去。简易反应也是极快,瞬间掏出一件防御法器,将自己牢牢护住。
此刻文轩一道剑光虚影已经不知不觉摸近过去。法宝剑胚猛然现身,狠狠往罩外一砍,结果那圆罩竟然只是轻轻一颤,显然从外破坏比从内破坏还要更难两分。
但法宝剑胚毕竟是法宝剑胚,哪怕在文轩跌落筑基之前比原本弱了两分,也是个强力之物。只需多劈砍几下,破掉这圆罩也是迟早之事。
然而对面足有五人,怎么可能安坐在那看他将简易救出?只见其中两人一挥手中剑刃,一齐朝文轩围攻而来,顿时逼得文轩左支右绌,无暇他顾。这么两人,一人高壮一人细瘦,身上道袍都与薛冰儿八分相似,显然都是她从自家蓬莱北派找的帮手。
“呵呵,文道友果然有两分本事。”薛冰儿一撩耳旁秀发,阴狠地笑道,“原本以为除掉了你,就能好好折磨这个小子了,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嘿嘿嘿,如今这情况,比直接除掉他又差得了多少?不过多费一些手脚而已。”另一男子长得稍微俊良两分,一双眼角却如狐狸般吊起,一开口就是嘿嘿嘿,显然也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此人一身绛紫色道袍,领口有鸟羽装饰,却是青羽门人。
文轩边以一敌二,边冷眼观察着这总计五人,不禁一声冷笑,“青羽门,丹心外苑,蓬莱北派。你们这外三家,今儿可是来齐了?”
蓬莱派安来的蓬莱北派,丹心苑安来的丹心别苑,再加上紫羽楼安来的青羽门,都是中盛洲的大门派伸入北宁洲的触手,被并称为这北宁洲的外三家。
而以水云宗为首的几家北宁土著门派,则被统称为内四家。
这么内外几家合起来,就是北宁洲玄门七大派了。相对而言,内四家弟子都比较低调,喜欢关起门来修炼,哪怕偶尔下山游历也不爱生事。可这外三家弟子,就如同他们的主宗一般,个个都手长,哪儿都有他们蹦跶的身影。
“什么外三家不外三家的?这种时候还讲什么门户之见,我们今儿又不是以宗门的名义来的。”那狐狸眼的男子却笑道,“只不过薛妹子花容月貌,楚楚可怜,我们哥几个不忍她被欺负,所以才陪她走这一遭而已。”
言下之意,这都是因为与薛冰儿的私交,和宗门无关。
“赵哥哥,何必和他说这话?”薛冰儿不满道,“难道你怕他还有命找你们宗门告状吗?”
话音未落,只听锵声一响,场中一人已经被文轩打折了手中利剑。
薛冰儿顿时脸色一黑,暗骂一声“都是废物”,取了自己那轻薄纱幔出来,顿时也跳入战局。
文轩边用飞剑招架着几人招式,边趁着空隙用冰刃反击,哪怕以一敌多也不落下风。毕竟他是从凝元期跌落下来的,眼光经验甚至招数的熟练都不是眼前这几个实打实的筑基可比。
可毕竟是一敌五,他又能再坚持多久?他已经渐渐地累了。
文轩察觉到自身的疲惫,目光不断转动,始终在寻找机会救简易出来。为今之计,他们只有这么一条生路。
第29章
文轩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落下风,是因为他毕竟是从凝元期下来的。可也正因为他是刚从凝元期下来的,还留有许多凝元时的习惯,体力与灵气都跟之不上,渐渐便更多了几分吃力。
比如他想造仿之前对阵骆轻泉时,那边用飞剑对敌边让冰刃虚实变换的手段,可刚刚一尝试,便觉得头疼欲裂,怎么也无法凭借筑基期的能力再度办到,反而弄得自己一阵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