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30分钟?”她笑,“你不是说,你的等待习惯,是提前15分钟吗?”
    他替她打开车门,随口说:“如果是等未婚妻,时间加倍也不算过分。”
    她没想到他这么说,坐进车里,看到林叔似乎也在笑。
    车从街角拐出去,平稳地开上灯火如昼的主路。时宜看见他打开车窗,四分之一的高度,刚刚好足够透气,却不至有风吹乱头发。两个人之间,有木质的扶手,他的手臂并没有搭在上边,而是让给了她。。
    这样细微末节的地方,她都忽然留意起来。
    或许他和自己相处,从来都是如此。
    虽然感情是慢慢培养,但他真的做到了该做的一切,留出时间陪她,也留出空间,不让繁琐家规桎梏她。虽然从唯一一次见他母亲,时宜就看出来,那些家规是有多难被打破。
    她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周生辰回头,看她。
    时宜悄悄指了指前座,他了然,关上了隔音玻璃。
    “你们家订婚,需要不需要,一些特定的环节?”她问他。
    周生辰仔细想了想:“没什么,我能省略的,都已经让人取消了。”
    “那,需要戴戒指吗?”。
    他笑:“需要。”。
    “那戴完戒指,”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需要吻未婚妻吗?”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仍旧仔细想了想:“这个,他们倒是没有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时宜想,他可能,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又像没有明白。
    “你过来一点。”她低声说。
    他很听话,轻轻地把身子靠过来,神情似乎还有些疑问。
    她轻声问,有些脸红:“如果问这么仔细,别人会不会尴尬?”。
    他略微思考,答:“或许会。”
    她不知继续说什么,周生辰却礼貌,而安静地等待着。
    他比她坐着的时候,也高了不少,只得低下头和她说话。近在咫尺,蛊惑人心。
    如果再不这么做,可能今晚都不会再有勇气了。
    时宜忽然就闭上眼睛,凑上去,在触碰的一瞬,竟分不清前世今生。这样的感觉,让她不能呼吸,不敢动,也不敢睁眼。
    只有心跳若擂,紧紧地抓住两人之间横亘的木质扶手。
    在短暂的静止中,甚至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目光,她的眼睛闭得越发的用力,甚至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固执地,不愿意离开。幸好,他很快就温柔地回吻住自己,自然而然,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牙齿,将所有的被动变为主动。
    而他的手,也轻握住她的手,合在了掌心。
    掌心温热,并不用力。
    唇舌相依,这样的距离,她曾经想都不敢想。他并不着急,甚至有种仔细而耐心的味道,在和她亲吻。一寸寸,一分分,抽走她的意识和思维,她不舍得离开,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就如此反反复复,持续了很久。。
    到最后,他终于从她嘴唇离开,轻吻了吻她的脸。
    悄无声息地,两个人分开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
    时宜不敢再看他,很快偏过头,去看窗外掠过的风景。
    车仍旧在平稳行驶着,不断有楼宇远去,也不断有灯火袭来。这样美的夜晚,就这样开下去,一路看下去,该有多好。
    番外 美人骨(上)
    她还记得,拜师时,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清河崔氏这一辈,她竟是家族正支唯一一个女孩,余下的大多夭折于襁褓时。而因家族权势正盛,她在母亲腹中,就被指腹给太子。据儿时的几个奶娘议论,倘若当时生下来是个男孩,应该会被偷梁换柱,换为个女孩,只为能入主正宫。
    幸而,是女孩。
    而不幸的是,这个女孩生来便不会言语。
    是以,她才会拜小南辰王为师,这个坐拥七十万大军,最令皇太后忌惮的小王爷,也是太子最小的叔父,却并非是太后嫡出。据母亲说,此举可以让她有坚实的靠山,同时,也好以她的师徒名分,日后替太子拉拢这个叔叔。
    一举两得。
    一箭双雕。
    这其中利害关系,她听得似懂非懂,但想到那日这个师父素手一挥,三军齐跪的霸气,仍旧满是憧憬。若不是那日偷见过他,她会以为,小南辰王是个三十有余的王爷,否则不会有战功赫赫,令皇室忌惮。
    在众目睽睽中,十一工工整整地行了拜师的大礼,接过身边人递来的茶杯,用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一步步走向坐在正中的年轻男人。
    水在杯内微微晃着,荡出一层一层的涟漪。
    她每一步都不敢分神,直到周生辰面前,恭恭敬敬地把茶杯举过头顶。
    她想,如果是其余的弟子,应该尊敬地唤句“师父,请用茶”,但她只得安安静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茶端稳。很快,一只手就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另外一只手持杯,轻抿了口:“时宜,你在家中被唤作十一?”十一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轻轻颔首。
    “恰好,我已有十个徒弟,也叫你十一,可好?”
    他没有自称“为师”,而是称“我”。
    时宜有些微怔,忍不住看遥远处的母亲。
    在母亲颔首后,她才又轻轻点头。她想,这真是个奇怪的师父和小王爷。
    事后多年,她想起那日,仍旧能记得清楚。他身着碧色的长衫,眉目中仿似有笑,竟如阴日一道和煦阳光,晃了人眼。少年成名,战功显赫,却又善待每个徒儿和兵将的小南辰王,自那日后便是她的师,一生一世不再有变。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和寻常的师兄姐不同,在王府内独门独院,也有单独侍奉的侍女。也因此,在入门前两年,备受排挤。因她身份,那些人不敢有任何动作,却只是待她冷淡,仿若路人。她并不太在意,也是这样的身份,让她得师父宠爱,常单独伴在书房,甚至能让登上王府禁地的藏书楼。
    而后,在师父的察觉和训示下,所有师兄姐终于开始慢慢接纳她。她不能言语,总是笑,笑的每个人都暖意融融,纵然容貌平平,却也招人喜爱。
    只是,师父仍旧只允许她上藏书楼。有些师兄忍不住,拿来纸笔问她,藏书楼里到底有何宝物,可成王府禁地?她每每摇头,笑而不写,甚至目光偶有闪烁。
    楼内不过三层,常年弥漫着松竹香气,不点灯时,光线很暗。她第一次去,也是偷偷潜入,初入王府,就有邻国敌军大举寇边,师父领兵出征,她甚至没有第二个认识的人。所以,藏书楼里,有一整面的墙上,都有她写下的诗词,均是自幼跟着母亲背诵。
    诗词意思,并不甚懂,却能流畅书写。
    当周生辰归来时,藏书楼已被她写满了两面墙。
    侍女在深夜寻不到她,只得悄悄向周生辰求救,清河崔氏的女儿深夜失踪,若传出,便是满门受辱。侍女做不得主,六神无主,周生辰便独自一人寻便王府,直到走到藏书楼的顶层,看到拜师时给自己乖巧奉茶的小女孩,竟在墙面上写下了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洋洋洒洒,竟无一字偏差。
    却偏偏卡在了男女情意的那句话上: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她手足无措,紧紧攥着毛笔,从竹椅上下来。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月色中,神色有趣的师父。“忘记后半句了?”周生辰走过去,单膝蹲下身子,温声问她。
    十一抿起嘴唇,有些不甘心,但仍旧默默颔首。
    师父忽然伸手,抹去她脸上的墨汁。
    指腹有些粗糙,并不似娘亲般的柔软。可是一样的温热,也一样的温柔。
    他笑了声:“后半句是: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她恍然抬头,欣喜看师父,想要反身再爬上竹椅时,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他从身后抱起来:“写吧,我抱着你。”她颔首,有些害怕,也有些欣喜,以至于这八个字写下来,和别的笔迹相差甚多。
    她还要再写,师父已经把她放来下:“睡去吧,待你学成时,再补足余下的。”
    是以,藏书楼内,有她未曾写完的诗。
    她私心里甚至将它当作了秘密。
    后来渐渐大了些,她方才懂得,这句词的真正意思。
    女以色授,男以魂与,情投意合,心倾于侧。
    每每师父离开王府,短则半月,多则三月时,她都会悄悄来藏书楼。有时候在午后打开窗,总会有风吹进来,夏日浮躁一些,冬日则冰寒一些。有风,就有声音,无论是风穿透数个书架的萧萧声响,亦或是翻过书卷的声响。
    起初她个子矮,总会站在竹椅上,后来慢慢长得高了,再不需要竹椅。
    不用她说,周生辰总会在这里找到她,然后在固定的一根柱子上,丈量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是否有长高。她看到他忽然而至,总会开心不已,说不出,就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摇摇晃晃,不肯松开。
    “十一,”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会单膝蹲下来,很温柔,“你笑起来,最好看,要常常笑,好不好?”她笑,嘴角扬起来。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琴棋书画,她并非样样精通,却偏好棋和画。
    前者,可在藏书楼陪师父消磨时间,后者,则可趁师父处理公务时,用来描绘他的样子。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画,只得将那双眼睛,那身风骨,一颦一笑,睡着的,疲累的,亦或是因战况盛怒的师父,都藏在了花草山水中。只她一人看得,惟她一人懂得。
    她不得出王府,自然不及师兄师姐的眼界开阔。每每到十日一次共用晚膳,总能听到已随师父出征的师兄,眉飞色舞描绘他如何剑指千军,身先士卒。而师姐又如何描绘,在市井传闻中,师父的名声。
    “十一,你觉得,师父是不是很好看?”
    她怔一怔,想了想,然后很轻地颔首。
    若说师父不好看,这世上再无可入眼的人。
    “有没有听过,‘美人骨’,”最小的师姐,靠在她肩上轻声说,“美人骨,世间罕见。 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而小南辰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兼有皮相骨相的人,百姓们都说,这比帝王骨还稀有。”
    师姐轻声说着,甚至说到最后,竟有了大逆不道的话。
    “小南辰王家臣数千,拥军七十万,战功赫赫,早该分疆裂土,开出一片清明天下。”
    她眼神闪了闪。
    她知道师姐喝多了,忘记了这个不会说闲言碎语的师妹,就是皇太子妃。
    为了配得上皇室,为了拉拢小南辰王而存在的人。
    她听得有些心慌,晚膳罢,又偷偷上了藏书楼。却未料师父竟也未燃灯烛,立在窗侧出神。她透过木质书架的缝隙,远远地,看着师父,想到师姐的话。美人骨,这三字虽然听去极美,却也未尝不是一道枷锁。
    她看得累了,就坐下来。迷糊着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有些亮了,却不见了师父,只有长衫披在自己身上。衣衫冰凉,想来已走了很久,这还是初次,她在此处睡着了,师父没有抱她下楼。
    时宜的手指顺着衣衫的袖口,轻轻地滑了个圈。只是如此,就已经脸颊发热。多年前她只能背诵到“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是他,教会她“色授魂与,心愉一侧。”如今她当真是色授魂与,情迷了心窍。
    番外 美人骨(下)
    她深夜提笔,书信一封,恳求母亲退婚。
    母亲回信来,字字句句不提退婚,却是坊间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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