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个上午,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毛氏医馆,知道了手抖的老贞王妃进去半个时辰后,手就不抖了……不但如此,还生龙活虎的出来了。
“是说她将病者身上的恶鬼撵走了?”顾若离听着觉得匪夷所思,看着张丙中道:“所以,得病之处就痊愈了?”
张丙中点着头,道:“都是这样说的。”
顾若离和杨文治对视一眼,问道:“先生,真有这样的治病手法?那岂不是和巫祝类似?”
“应该就是巫祝。”杨文治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以前毛氏都极其的神秘,他那次去了山脚也没能上去,直到今天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他们行医后的效果,若是真的,确实惊为天人。
“民间邪术。”孙道同摇了摇头,露出厌恶之色来,“巫祝与萨满异曲同工,都以通神为治病之根,他们治的病十之八九都是骗术。”
孙道同话落,岑琛若有所思的回道:“西北也有巫医,都以请神驱邪为主,但确实有病者被治好的。我有个乡邻牙疼数月,巫医正好路过,空手就将他疼的后牙给拔出了,我们亲眼所见。”
徒手拔牙?张丙中惊奇的道:“没有用锤子绳子之类吗?”
“不曾。”岑琛摇头很肯定的道:“那时候我虽只有七八岁,但是一直记忆很深刻,那人就站在门口,请了神口中念念有词,便将牙拔出来了。”
张丙中惊呼一声,回头看着赵勋:“赵将军,要是让您徒手拔牙,您的力道可行?”
“没有试过。”赵勋看向他回道:“但以牙的大笑,若只是徒手,怕是不易。”
孙道同皱着眉也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这就好像你明明知道这事儿蹊跷,可就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似的,没有任何道理能说的通。
“那边的门关了。”韩苗苗指了指对面,道:“还真的是看完一个病人后门就关了。”
张丙中也跑到门口看,那扇门紧紧合着,若非门头上挂着的医馆牌子,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那是家医馆。
“不管怎么说,对方讲医馆开在我们对面,就是来者不善。”方本超蹙眉道:“我们大家都要打起精神,这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用的什么邪术,说不定为了抢生意,就背后捅刀子使阴招。”
杨文治点头,回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他刚说完,门口有辆马车停了下来,韩恭和太医院的周太医从车里下来,大家都迎了过去,杨文治问道:“你怎么来了,今日你休沐?”
“非也。”韩恭摆了摆手,道:“老夫是来和诸位告辞的,这几日就回乡了。”
大家都是惊讶不已,请了韩恭进门,孙道同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你辞去院正一职了?”
“确实如此。今日一早老夫辞去了职务,周太医见老夫走,便也辞了。”韩恭说着又道:“说起来,也不是大事,今日圣上由霍大人推荐,苏州郑氏的郑纵元入了太医院,此人太狂妄,老夫不屑与之同事。”
“您是说苏州郑氏的人进了太医院。事先何以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孙道同蹙眉道:“圣上的意思,想让此人替代您的位置?”
韩恭点了点头。
实际上,自从太皇太后的事情过后,圣上对他都是不搭理的,纵然要请脉也都是喊了别人去,而绕过了他这个太医院院正,这其中的缘由不好道明,但是太医院他是留不得了。
“老夫当初亦是盛情难却,和杨大夫相同,各种缘由远赴千里到京城来。先帝驾崩后老夫便想辞呈,可巧杨大夫先行了一步,老夫只好再等一等。眼下这样正好合适,老夫就顺其自然的出来了。”
“这么说来。太医院里我们一个人都不认识了。”孙道同说完,叹了口气,顾若离想到了方樱,道:“若是皇后娘娘生产,会由谁接生?宫中备了稳婆吗。”
“此事太皇太后应该会操办,她身边的邱嬷嬷也有接生经验。”孙道同道:“县主若是不放心,皆是等皇后娘娘发动时,您进宫去看看。”
顾若离点了点头。
“老夫听说毛氏在这里建了医馆?”韩恭话落,张丙中就指着对面和他道:“您看看,就是那间,刚才我们还在讨论呢。”
韩恭微微颔首,眉头微蹙的道:“那各位往后行医要小心些,切记毛氏救治过后的病者,你们碰不得。一来他们忌讳会嫉恨你们,二来,防止他们邪术由病者过渡给你们。”
这么神奇,顾若离觉得不可思议,点头应道:“我们尽量避开。”
众人讨论了许久,杨文治提出为韩恭送行,一行人又转道去了天香楼,吃过饭顾若离和赵勋一起回了家,晚上,贞王府送了帖子来。
“谁主事请的?”顾若离奇怪的打开请柬,落款是贞王府,但是贞王府可是有贞王妃以及阙郡王妃两人,“没写明,那大概就是阙君王妃了。贞王妃这么几年也没有出来走动,不会突然就摆宴请客。”
韩妈妈点头回道:“是。奴婢也问了来送帖子的內侍,说是阙郡王妃请的。宴席办的很大,邀请了京中半数以上的夫人太太。”
“我知道了。”顾若离将帖子放在炕头,抬头看着赵勋,道:“七爷,你说她为什么一回来就摆宴?阙郡王为人如何?”
赵勋喝着茶,淡淡的道:“听说很聪明,以前在文化殿读书时,先生还常常拿他出来做例子比对。说是记忆力超常,一目十行不在话下。”又道:“不但如此,诗词歌赋也是少有的造诣。因为天赋极好,所以人便就有些清傲,被人说有意王位时,就带着家小去了岭南再未回来过。”
因为兄长身体不好,又没有子嗣,所以他这个出色的弟弟就成了大家讨论的对象,众人都觉得他比贞王更合适继承王位吧。
所以为了避嫌,就去岭南了。
那如今夫妻二人四处走动,摆宴请客,是为了叙旧还是在为赵凌效力?
“那你小心一些。”顾若离握着他的手,低声道:“眼下看似你手握兵权占着主导,但是一日圣上不对你转换想法消除戒备,这个朝堂你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赵勋微微颔首,望着她道:“你……怕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她看着他道:“有你在,是生是死都无所谓,这辈子我不算白活。”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这么小的年纪,就谈一辈子。一辈子那么远,我还没活够呢。”
“嗯。”她过来抱着他,又想到什么问道:“翁阁老那边的态度如何?”
翁叙章在朝中的拥护不可小觑,他已经是四朝元老,朝中所有人的辈分,唯属他最高,而且,他门生无数,且个个以清流自居,不沾左右。
“暂时还没有松动迹象。”赵勋回道:“但,将来如何还不得知。此人性子看似正直,可却是八面玲珑审时度势的人,想要他表态,实不容易。”
她点了点头,“但还是想要办法将他收为己用。实在不行,他能一直保持中立也是不错。若不然……您将他除了?”
“有进步啊。”他笑着道:“我确实是这样的打算,且看他自己的态度和将来形态。”
顾若离点头应是。
第二日一早,赵勋上朝,她洗漱好了也不着急用早膳,等了一刻荣王就来了,笑呵呵的道:“等爹一起吃饭啊,可真是乖儿媳。”
“你是看着七爷走了,确定他上朝了,您才来的是不是?”顾若离给他盛粥,荣王就嘻嘻笑着道:“那是当然,要不然碰到了多尴尬。”
顾若离无奈地摇摇头,道:“吃饭吧,我今儿不去医馆去贞王府。”
“哦,那你去好了,我就不去了。”荣王有些讪讪然,只因为赵梁阙回来的那天他去乾清宫见他,却被赵凌挡住了,第二日他有去贞王府找,不想又被拒在了门外。
他现在是知道了,赵梁阙因为梅念茹的事和他不来往了。
不来往就不来往,他还没有和他们算账呢,养了那么一个出色的侄女,心狠手辣!
“那荣王妃娘娘去吗?”顾若离问道:“她腰椎好一些了吗,回荣王府了?”
荣王喝了一口粥,摇头道:“不知道。她没回去,我也没去看她。”
顾若离哦了一声,吃了早饭送荣王出门,她去了郡主府,方朝阳见她来便道:“是问我去不去赴宴?”
“嗯。”她回道:“您和我一起去吧。”
方朝阳摆了摆手,道:“我不去凑这个热闹,人多了我就心烦。”她说着挑眉看和她问道:“你这是打算去,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吗。”
“眼下局势不同。七爷不是高枕无忧,圣上的态度您看到了。”顾若离道:“夫妻一体,我也不能总待在医馆,什么事都不管。所以就想过去看看,也和几家夫人走动走动。”
还有老贞王妃,她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将帕金森治好了。
“有进步啊。”方朝阳哈哈笑了起来,“你这点比我强。知道自己要什么后,就一会一鼓作气的往前走。去吧,娘支持你。”
顾若离笑里起来,摆了摆手道:“您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不知舅母今儿去不去,还有崔夫人。”
说起齐思敏,她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人了。
方朝阳就嗯了一声送顾若离出来。
顾若离坐车去了贞王府,辰时不到贞王府门外已经停了许多的马车,欢颜在一边数着,“那边是宜春侯府的马车,这里是忠勤伯府的马车,这个好像是永城伯府的,这个……这个是建安伯府的马车。县主,来的都是熟人啊。”
顾若离四处看了一遍,微微颔首,道:“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内院,院子里的积雪清扫的很赶紧,四处不见一点泥点子,有嬷嬷引着他们过了垂花门上了驴车,驴车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径,因为是冬天自然也没什么景色可看,四处就显得有些凋落古朴的样子。
贞王府历经三代,大约很久都没有仔细修葺过了。
到了内院,就听到了戏锣声,顾若离下了马车,就有个年轻的媳妇子迎来,笑着道:“叩见静安县主,我们郡王妃和各家夫人都在院子里听戏呢,请您随我来。”
顾若离颔首,随着女子又拐了一个抱厦,就看到垂着竹帘的抚廊上,坐了一溜儿的夫人太太,每一处都放着炭炉,暖烘烘的非常的热闹。
帘子的对面是个亭子,亭子里戏锣已开,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她也听不出是哪一出,只专心进了门。
“静安县主来了。”有人热情的喊了一声,随即大家都回头来看她,辈分小的则是起身行了礼,年长一些位份高的则坐着未动,微微颔首。
顾若离行礼,回礼,一番劳动下来,梅筱柔笑盈盈的道:“还以为你们母女都不来,我都想去府里接你们了。”她说着朝她身后看看,“到底朝阳还是没有来吗?”
“是,我娘素来有头疼的毛病,但凡吹了冷风就有些受不住,怕来扫了大家的兴致。”顾若离回道。
梅筱柔笑着,请顾若离在齐思敏身边坐下来。
“好久不见!”齐思敏穿着一件素兰撒花的褙子,没了做姑娘时的精致和活力,虽涂了粉但却有些倦色,顾若离微微颔首,道:“是。你还好吧。”
齐思敏笑笑,道:“挺好的。多谢关心。”
两个人就没了话。
顾若离目光前后一扫,确实看到了许多熟人,随即她是一愣,就看道右手边正中和方夫人并坐着的翁夫人。
她也来了?顾若离眉头几不可闻的簇了簇。
方夫人正在和翁夫人说话,对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似乎很认真的在听戏……
态度和以前确实有些不同了。
她端茶喝了一口,梅筱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顾若离看着一愣,就瞧见她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梳着羊角辫容貌很清秀,但一双眼睛却显得不灵活,有些异于常人。
是赵晴儿,居然被梅氏接过来了。
“叫婶母。”梅筱柔将赵晴儿抱着坐在膝上,赵晴儿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帘子外面的热闹,根本没有听到,他就尴尬的和顾若离道:“这孩子生的这么好看,有些可惜了。”
顾若离和她笑笑,想到了和她容貌相似的梅念茹。
“县主医术好,您说这样的病,能不能治得好?”梅筱柔有些热切的看着她,顾若离摇了摇头,道:“不忙郡王妃,这样的病我不擅长,也是爱莫能助。”
早一年还是两年,她曾经和梅氏说过早期干预的大概手法,还写了细致过程,可是两年过去了,赵晴儿还是以前那样,看的出来病情不但没有减轻,还越来越重。
根本没有人去干预,所以这话她不说的好。
“可惜了。”梅筱柔和她笑笑,将赵晴儿递给乳娘,望着顾若离道:“不过,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般成就,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顾若离笑笑,道:“不敢但郡王妃夸奖。”她话落,那边就有人喊梅筱柔,就听她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
她微微点头目送梅筱柔离开,视线又落在翁夫人身上。
“娇娇。”忽然,方夫人站在门口和她招招手,她起身过去,“舅母,什么事?”
方夫人左右看看就牵着她的手出了抱厦,又进了一遍的小径里,来往有婆子走动,但见他们在说话也都避开了一些。
“太医院的韩太医走了你知道吧。”方夫人看着她焦急的道:“如今太医院里的太医没一个我们认识的。皇后娘娘就这几日的功夫就要生了,我真是担心不已……你看,到时候你能不能进宫去坐镇,以防意外。”
顾若离是这样打算的,就道:“这几日您让人守着些,一有动静您就遣人来告诉我,我也是不放心,到时候肯定要进宫去看看。”
“有你这句话,舅母就放心了。”方夫人送了口气,道:“娇娇,真的是多谢你。家里有了你这个大夫,这是天大的好事。”
顾若离笑笑正要说话,就看到一侧的小径上,老贞王妃由梅筱柔和方才迎着她进来的媳妇子扶着,方夫人就低声道:“旁边那个小姑娘是岭南人,这一次随着阙君王一起上京的,是他们的长媳,似乎姓……姓李。”
原来是赵梁阙的长媳,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