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雪盏带着人端着晚膳进来,两个孩子就在暖阁吃了饭,又赖着聊了一会儿才走。
贞王府中,梅筱柔沉着脸在外院的书房中坐着,毛叶坐在对面,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只能避在这边。
从翁府回来后,梅筱柔便就留了毛叶在这里,还没到家就听到了老贞王妃去世的消息。
“在沅江时你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梅筱柔蹙眉冷目的看着她,“翁家少爷到底怎么回事,才几天的功夫,病就复发了不说,还让人昏睡不醒。”
“那是因为他未受茅父的庇护。”毛叶说完,梅筱柔就拍了桌子,喝道:“你不要和我说茅父,你什么把戏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也该知道我和郡王请你来京城目的是什么。”
毛叶冷笑了一声,看着梅筱柔道:“这点小事也值得郡王妃如此。若这点事我就解决不了,那我亦不会被推举为圣女了。”她说着起了身,语气也不好,“郡王妃你要弄清楚,我和你们是交易,你没有权利对我颐指气使。更何况,京城情况复杂,在沅江没有遇到的情况,却不能保证在这里不会出现,有什么问题解决了便是。”
话落,她拂袖欲走。
梅筱柔冷声道:“别的事你暂时放一放,同安堂的事你提上日程了,做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吗。”毛叶回头看着梅筱柔,挑眉道:“多谢郡王妃提点。”
她一走梅筱柔就沉了脸,蹙着眉头在房里来回的走动着,赵梁阙推门而入看着她,道:“当初上京时,便就不该请她来,在沅江她可以,可是在京城却行不通。”
“这件事你别管。”梅筱柔扫了他一眼,道:“茹儿的仇我势必要报的,当初若非静安,茹儿怎么会死。我只要看到那孩子我就想到了茹儿,恨的我心都抽着疼。”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赵梁阙无所谓的道:“只要别坏了我的大事即可。还有,不准要她的性命,赵远山要走,你若这个时候杀了她,他定然会反击,我们的兵还没有到京城,他一动我们就难以应付。”
“不用你说。”梅筱柔看着他,冷笑道:“你管好朝廷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话落,她推门出去,赵堇正抬手敲门,她一愣柔声问道:“怎么了,找娘有什么事?”
赵堇就道:“我来找父亲,圣上到了。”
“知道了。”赵梁阙起身望着梅筱柔,问道:“柔儿先去晚膳,你今晚没吃东西,回头饿着会难受的。”
梅筱柔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你和堇儿去吧,我去洗了脸就来。”
父子两人应是而去,内院里这会儿守着的多是赵氏的人,赵凌坐在主位上喝着茶,赵勋坐在下首的位置上,他看着赵勋问道:“朕以为远山不会来。用晚膳了吗。”
赵勋回道:“圣上来守灵,一片孝心乃百官表率,微臣不敢不敢来。”
赵凌就笑了笑,道:“既是闲着,朕想问问你,打算何时启程。”
“年前吧。”赵勋回道:“等兵部调兵文书下来,兵符交给微臣后便启程。”
赵凌就在心里算了日子,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看到赵远山,他就高兴。
在过往的时间里,他已经形成了习惯,对赵勋是又敬爱又怕,莫名的压力很大。
现在他一走,他就好似调皮捣蛋的孩子离了父母那般,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说着话,赵梁阙进了门,大家又是一番行礼,赵梁阙和众人道谢。
赵勋说了几句,就看向对面的贞王,含笑道:“我有些累,可否劳烦贞王叔帮我找间客房小憩?”
“让赵堇带你去吧。”赵梁阙接了话,赵勋就摆手道:“还是贞王叔去吧。”话落,就走在了前面根本不解赵梁阙的话。
赵梁阙皱眉扫了一眼贞王。
“行,好!”贞王随着赵勋出了门,两人并肩走着,赵勋道:“伯祖母怎么突然就去了,前两日看到他还好好的。”
贞王也没有想到,叹着气道:“此事来的太突然了,实在是让人意外。”又道:“那几个人服侍不利的丫头我已经让人杖毙了。”
赵勋微微颔首。
这边,毛叶从贞王府出门上了马车,也是沉了脸,她身边的妈妈低声道:“和郡王妃闹的不愉快?”
“她当她是谁,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毛叶冷声道:“若非用得着她,我怎么可能给她脸色。”
妈妈点头应着是,问道:“圣女,奴婢觉得奇怪,翁家的小公子为什么会突然复发了,还回去后就昏睡不醒呢。”
“还不是他们家的人做错了事惹怒了茅父。”毛叶冷笑一声,她心里很清楚,她是怕翁灿再复发,所以给的药量有些大,但病情复发的事,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那孩子这两天都做了什么。”毛叶吩咐道。
妈妈应是,在前面的胡同口下了车。
毛叶慢慢回了医馆,过了一会儿妈妈回来,大概的回道:“发病那天小公子去见了太子和二皇子,还拿了许多小玩意回来,什么手鼓之类的。”
“手鼓?”毛叶问道:“还有什么?”
妈妈摇了摇头,道:“那个守门的婆子说的不仔细,大概说了这个,别的不大清楚。”
看来,是有人懂了她的手法,她来回走着脸色极其的难看,妈妈问道:“圣女,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们毛氏的手法,是绝对不会外传,就是跟了她多少年的乳娘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膜拜信服她。
“没事。”毛叶摆了摆手,看来,梅筱柔说的没有错,她要尽快给她将事情办好了,她来回的走着,忽然停下来看着妈妈就低声吩咐了几句,妈妈听着就点了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她说着出了门,带着医馆里的两个小厮找了个兄弟两人,给了一人一百两的银子,交代其中的兄长道:“明日午时你们二人来医馆,记得装的像一点。”
那人点头应是,旁边的弟弟就问道:“那我呢,我要做什么。”
“你?”妈妈就低声道:“你要受点苦了。”说着笑了笑,道:“不用怕,明天上午会有人来帮你的。”
那人一脸懵懂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毛氏医馆门口就聚集了百十人磕头膜拜的,医馆开了门,毛叶站在门口迎接着众人的朝拜,她叽里咕噜的念着经文,没有人能听得懂,但手中的铃声却能让人莫名的安心,众人越发的痴迷和顺从。
大家也不走,盘腿坐在门口,等天渐渐亮了起来,来的人就更加的多,一整条巷子都是人,有的人都堵到了同安堂的门口,就只为见圣女一面,听她说话。
场面堪比法华寺大师开坛说法时一般,热闹异常。
忽然,人群之后有一行死人冲了过来,就听到那些人一边走一边喊着救命,“圣女,救命,救救我们啊。”
大家让开一条道,就看到有两个一身的血被人抬着过来,两个人一高一矮,都一样捂着肚子,脸上身上都是伤,有人奇怪的道:“这是怎么弄的,伤成这样。”
“兄弟两个。”抬着两人来的人介绍道:“为明年田里种什么动了手,还拿着镰刀砍,你们是没看到,两个人都跟不要命了似的。”说着,看到了毛叶,忙跪下来求着道:“圣女救命,救救他们啊。”
“这种伤圣女半个时辰就好了。”旁边的信徒道:“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是受茅父庇护的,就一定能半个时辰后康复。”
毛叶走了过来,看着躺在担架山的兄弟二人,伸出手来绕着铃铛,叮铃铃炸响了一段时间后,她忽然在哥哥的身上停下来,道:“此人受了茅父的庇佑,我可以帮助他医治。”又看着弟弟,“但是他不行。”
“这……那二弟怎么办。”旁边的送他们来的人道:“圣女,您不能救一个不救一个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啊。”
毛叶扫了那人一眼,就道:“我说过,我不收没有得到茅父庇佑的人,所以这个人我不会救。”话落,她指着两人中的哥哥,对大家道:“将他抬进去。”
“圣女啊。”抬人来的人道:“那弟弟怎么办?”
毛叶就蹙眉一脸深思的样子,忽然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同安堂,道:“你们要是真不忍,就将对面的静安县主请来,听说她的医术在京城很受推崇,请她来不就没事了。”
“那就快去请县主来。”有人催着道:“人命要紧。这流这么多的血,一会儿人就没命了。”
立刻就有人跑着去三牌楼请静安县主。
毛叶静坐着,口中不停的念着经文一般,大家都在猜测顾若离会不会来,这两人的血还没停,要是死了就不好了……
躺在担架上的两人都已经晕了过去,衣服上几条刀伤印子,被血糊了看不清伤势如何,但从流血的情况来看,非常骇人。
过了约莫两刻钟,一辆马车匆匆而来,就看到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淡紫褙子的少女,众人看着眼睛一亮,道:“是静安县主来了。”
“县主,求求您救救弟弟吧,圣女说她只能救哥哥,但是弟弟也受伤了。”
顾若离走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兄弟二人,便蹲身要去扶脉,手还没碰到哥哥,毛叶就伸手挡住了她,道:“我要治的人,别人碰不得。”又道:“这边这个拜托你了,听说你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大概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顾若离挑眉,看着毛叶低声道:“毛圣女这是在挑衅?”
“是又如何。”毛叶唇角一勾,道:“只看你敢不敢了。”
顾若离回头看着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这些眼睛都是信徒的眼睛,少了灵动多是木讷,她回过头看着毛叶,道:“我既是来了,自然就不会怕了。”
“怎么救?”她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毛圣女只能救哥哥?”
毛叶颔首,道:“是,哥哥受了茅父庇佑。”又道:“弟弟就只能劳烦县主了。”
顾若离不置可否,毛叶又道:“这样好了,你我对面行医,今天不如就当着大家的面,让众人都看一看,你我各自行医的手法,也好叫他们有分辨好坏的能力。”
“好啊。”顾若离点着头,“那就在这里治?不过说起来我最近也长了本事,能像毛圣女您这样,半个时辰内让人伤势复原。”
毛叶眉头略簇了簇,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不等她说话,顾若离已经和众人道:“大家也给我见证一下,今儿呢,我拓展业务,也通一通灵,请茅父来帮帮我。”
“啊?怎么可能。”有人喊着道:“县主,您怎么可能通灵,您是大夫啊,又不是圣女。”
顾若离轻轻一笑,回道:“我还真能来通灵。就是不知道茅父能不能忙的过来,一会儿指不定茅父就照拂我,而没空管神圣女了呢。”
“不可能,她可是圣女啊。”
旁边的信徒们议论声嗡嗡炸响。
“就在这里吧,我也不避着大家,让大家亲眼见证一下,我是如何通灵的。”顾若离笑看着毛叶,“圣女呢,您觉得如何?”
毛叶打量着顾若离,这件事是她昨晚临时决定的,怎么现在看来顾若离不但没有意外还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她回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妈妈,就见妈妈和她点了头,毛叶才放了心了回道:“行啊,就在这里好了。”顿了顿,又道:“来人,抬两块帘子来。”
话落,毛氏医馆内就有人拿了两块窗帘来,架着椅子将兄弟二人隔开,顾若离和弟弟被圈在一边,毛叶和哥哥被圈在一起。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但是里面的声音却能听得见。
“县主说她也能通灵,怎么可能呢。”外面的人就盯着两块布的动静,隔的很近,不一会儿毛叶那边就开始就铃铛的声响,而顾若离这边却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等时辰到时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县主,您真的通灵了吗。”
两人的帘子落在地上,里面的情景顿时展露在众人面前。
顾若离含笑站在里面,而她身边原本受了重伤的弟弟,已经生龙活虎的站在她身边,简直如同健康的人,毫发无损!
哗啦一声,众人惊骇的只剩下惊叹,有人喊道:“把衣服撩开看看。”
弟弟将衣服撩开,血迹还在,但是肚子原本的伤却没有了。
这怎么可能!
众人不置信,不由自主的去看毛叶,就看到毛叶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大汗淋漓,而她身边的哥哥不但没有站起来,甚至已经脸色发白,奄奄一息。
“这……”有人惊呼一声,“这……难道县主真的能通灵,今天眷顾县主而忘记圣女了?”
这怎么可能,简直是玩笑啊。
“圣女。”毛叶的妈妈也惊骇的不得了,“这……这是怎么了。”
毛叶依旧盘腿坐着,逼着眼睛抿着唇,脸色非常的难看,对面顾若离就负手跺着步子走过来,探身扶了扶哥哥的脉搏,蹙眉道:“圣女,您要是再不请茅父显灵,他可就要死了,失血如此至多,就算茅父来了也没有用了。”
“圣女,这……这怎么办。”旁边的人问道,“您不是说茅父庇佑他的吗,怎么他还没有好。”
众人都是疑惑不已,看看顾若离又看着毛叶。
“县主,这到底怎么回事,您真的通灵吗,您真的能请得动神明吗?”有人崇拜的看着顾若离。
顾若离看着问话的人,慢慢蹲在毛叶面前,问道:“毛圣女,您是要今天离开京城,往后再不来的话,我便放你走,若你不愿意,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毛叶猛然睁开眼睛,瞪着顾若离,“你给我下套!
“你的医术不就是套吗。”顾若离冷笑着,拂袖和众人道:“你们看,这通神明的事也不是多复杂,我一个普通人也能做得到。”
毛叶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躺在床上的哥哥就道:“方才我在救他时,他心里一定想过什么触怒了茅父,所以茅父才不会显灵。”话落,大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随即毛叶又盯着顾若离,冷笑道:“至于你,你能通灵那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行医,若是你一个人,你当然做不到。你休要借着我的名声招摇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