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繁篓点头应是,“那……我走了。”他说着起身开门出去,马车里毛叶蜷缩在地上,他翻身上去落了帘子,马车嘚嘚的走了起来。
“霍繁篓。”毛叶只觉得腹中绞痛难耐,朝他伸出手来,“救我。”
霍繁篓盘腿坐在她面前,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恐怕是中毒了。”毛叶抓住霍繁篓的衣袖,道:“一定是刚才的那杯茶,里面有毒。”
霍繁篓啊了一声惊讶道:“不会吧。这是贞王府,你喝的茶可是郡王给你的,怎么会中毒。”
“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是茶有问题。”毛叶紧抓住霍繁篓的衣袖,“送我回医馆,我要解毒。”
霍繁篓哦了一声对外面赶车的雷武,道:“去毛氏医馆。”
雷武应了一声。
毛叶满头的冷汗,显然是极其的痛苦,翻滚着她紧紧皱着眉头,“霍繁篓,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好啊。”霍繁篓点着头道:“不过,你不是能解毒的吗,一定不会死的。”
毛叶揪着肚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连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解!”她说着,抬头看着霍繁篓,质问道:“我中毒,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我冷静吗。”霍繁篓一脸的诧异,“我很担心你,你瞧瞧的满脸的都是担心。”
毛叶盯着他,眼睛赤红,霍繁篓就半抱着她,柔声道:“你自己能解毒的,放心,不怕!”
“废话!”毛叶道:“若这次能不死,我一定和他势不两立。”
霍繁篓看着风吹起的车帘,没有说话。
顾若离喝了些酒,还是烧刀子,辣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她站在院子转头看着颜显含笑道:“颜世子打算战事结束后再回京城吗。”
“是!”颜显含笑道:“回去也还是那些挥不开的事,留在这里反而轻松。”
顾若离能理解他的心情,回去都是琐事,这里虽时时都有丢掉性命,却是异常的简单。
“赵夫人。”颜显望着她问道:“……她死后葬在哪里的。”
顾若离想到了崔婧语和她的闻音阁,回道:“在城外闻音阁的后面,你知道闻音阁吧。”
“知道。是语儿回来后开办的。”颜显垂着头,脚尖玩着一颗石子,淡淡的道:“其实,闹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我若能多关注一些,或者多帮她一点,让她对我多点信任,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了,说到底还是不够用心吧。”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顾若离看着蓝天白云,“不是说缘分吗,或许颜世子和她的缘分只有这一段,错开了,还有各自的路要走呢。”
颜显微怔打量了顾若离一眼,点了点头道,笑道:“多谢!”
对于顾若离的印象,真的是每接触一次就会发觉不同,她确实和别人不同,难怪赵远山会那般决意的要娶她。
有的人,你爱上了哪怕付出了性命也会心甘情愿,有的人,即便为了对方多走一步,也会忍不住去计较得失。
大约,这就是爱吧,他和崔婧文的爱还不够纯粹。
“我出去走走。”颜显指了指院外,顾若离颔首,道:“好。”
她话落,看着颜显出了院子,赵勋从房内出来问道:“说颜大奶奶的事?”
“嗯。”她点头道:“颜世子好像还没有完全走出来,陷在自责里。”
赵勋牵着她的手回房,边走边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会往自己身上揽,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不说这件事了。”顾若离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明天就走,可是白姐姐的药还没有好,而且,我写信回庆阳了,请毛顺义毛大夫带着崔树和二妮过来,他们还没有到我也不好离开。”
赵勋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柔声笑道:“那就再等十天。等你们的药制好了你再随我去。”
“药还有四十粒。”顾若离颔首,道:“你这次走给你一半带走吧,以备不时之需。”
赵勋颔首,顾若离忙起来将白氏秘药分出一半来装在一个瓷瓶子里封好,和赵勋细细交代了一番,道:“你自己注意一些,千万别受伤。”
“嗯。”他摸摸她的头,道:“这里艰苦,你要是觉得辛苦就回庆阳住些日子。”
她笑了起来,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道:“都说好的事,哪有一会儿一个反复的,这可不是赵将军的风格。”
他哈哈笑了起来,道:“赵将军如今的风格,就是他媳妇的风格。”
“孺子可教。”顾若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夫君啊。”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了,靠在一起说着额森的事,又转到了京城,“圣上近日怎么样,可有消息来。”
“权柄渐渐旁落。”赵勋漫不经心的道:“大约是知道了,走了我赵远山还有千千万万个赵远山,问题不在别人,而是在他自己。”
顾若离忍不住的幸灾乐祸,笑道:“安申给我写信了,说了一些自己身边的事,还给我送了年节礼,不过是到庆阳的,陈伯来信告诉我的。”
赵勋没有点评,点了点头。
“想不想去关外?”赵勋看着她道:“这会儿出去,正好能看到落日。”
她听着眼睛发亮,问道:“真的可以啊,会不会碰到瓦剌人。”
“不会。”他抱着她起来,拿了件薄薄的棉袄搭在她身上,“穿厚实点,这会儿骑马还是会冷。”
她高兴起来,忙穿了衣服换下了裙子,穿了一双准备了很久但是没有穿过的红色鹿皮靴子,头发也拆下来绑成了马尾,道:“怎么样。”
“很好。”他看着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我媳妇儿就是好看。”
她笑了起来跟着他出门,两人牵马顾若离从左门出城,赵勋从右面走,她骑马走着就看到几日前瓦剌骑兵的尸体已经被就地掩埋,城外一片宁静,透着一指长的青草在风里轻舞,一眼看去绿油油的一片,让人心旷神怡。
跑了一会儿等城楼再看不到时,他凭空出现了,弃了一匹马她坐在他前面被他裹着露出两只眼睛来,长长的头发撩在他的脸上,他心神荡着低头亲了亲她的耳珠,道:“再望前走一点会有个山坡,坡下是条河,等天气再热一些,可以在里面枭水。”
“真的啊。”顾若离跃跃欲试,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下水游泳了,“等六月的时候就可以了吗。”
他颔首,道:“到时候我再陪你来。”
两人说着话跑了一刻多钟,青草香扑在面上,她深吸了口气,靠在他的肩膀上舒服的闭着眼睛,只觉得没有一刻能比得上现在,四周寂静无声,天地间就真的只有他们。
马缓缓停了下来,他抱着她下来,顾若离睁开眼睛就发现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脚下是一条清粼粼的河,波纹浮动蜿蜒着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好美。”她赞叹不已,坐在草地上伸直了腿躺下来,看着蓝天白云吹着清风听着流水,有雄鹰从眼前飞过,有力的翅膀蒲扇着,速度极快的横冲而过,眨眼不见,她看着站在她身边的他,道:“赵远山,这里你一定要守住啊。”
“好。”他蹲下来摸摸她的头。
守住这里,让它永世都是大周的土地,让瓦剌人俯首称臣!
“啊。”顾若离坐起来指着西面,“夕阳!”
红日嵌在辽阔的草原尽头,像是一枚宝石,在绿色的映衬下越发的耀眼夺目,余晖洒下来落在她的面上,她面颊粉红眸光清亮,盛满了安逸幸福!
“那边是雪山吗。”顾若离指着远处的一个黑影,他回道:“是,终年雪都不会化,山顶上的冰川厚厚的像是一面宝镜,走近了更好看。”
她点着头能想象那份完全来自于大自然的美丽。
有牧人的歌声,随风飘来,她四处去找,可入眼处一个人都不见,但歌声却是高高低低未曾停过。
赵勋看着她呆了呆,情不自禁的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躺下来抱着他的脖颈,两人就着草地打个滚儿,她不禁笑了起来,这样青春少年才会做的事,有一天她也会做,而且,还这么乐此不彼。
“笑什么。”他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严肃点。”
她憋着笑,手摁住他已经探进来的手,还是没绷住的笑道:“赵将军,不准耍流氓。”
“自己媳妇,有什么耍流氓的。”他说着,娴熟的解开了她的衣襟,满眼的风光比身外的风景要美上数倍,他眼眸明亮的翻身压着她,道:“你看风景,我看你!”
她一愣笑了起来,道:“赵将军的情话随口便有,我以前可真是小看你了啊。”
“由心而来,便是争吵也是情话。”他亲着她的眉眼,面颊脖颈,胸口,顾若离抬头看着天,方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渐渐染上了绯红,那么低,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赵远山。”她抱着他,轻轻喘着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真要生三个儿子啊,我觉得太多了,男孩子不服管。”
他颔首,道:“我来管,你负责生!”他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扶着她的腰,“不听话就送虎贲营里去。”
她笑了起来,趴在他的肩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两人回去时已近半夜,顾若离先进了城,城内周铮在等着她,赵勋则是天快亮时才回来,顾若离站在门口等着,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外面好冷。”
她觉得他们像是做贼似的。
“没事,我正好在外围转转,也看到了你让人挖的那条壕沟。”他脱了外衣,去洗了个澡,顾若离给他擦干头发,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他便就要走了,“你安心待着,等你准备好了我就回来。”
她点着头,给他将东西都带上,颜显到院子里和她道别,她不敢送出去只能站在院门口看着他渐渐走远。
“今天第三天。”顾若离回头看着欢颜,“齐大夫那边有消息了吗。”
欢颜点着头,道:“昨晚齐大夫就来找您了,您不在他就回去了。”
“我去看看。”顾若离出了院子往收治伤兵的地方去,齐戎正来回的在院子里跺着步子,一看见她来就激动的道:“顾大夫你回来了。”
他以为顾若离走了。
“嗯。你找我了,可是他们没事了。”顾若离看着齐戎,齐戎点着头道:“生龙活虎。”
她激动的进了门,前后共有八个重伤,这会儿除了两个在睡觉,其他六个人凑在一起在下棋,吆喝声吵闹声简直是中气十足。
“都没事了?”顾若离站在门口,伤兵顿时笑着道:“没事了顾大夫,除了有点疼,其他事一点没有。”
顾若离点着头让大家都坐好,她一个个的号过脉,就长长的松了口气,在心里也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八例临床,都成功了,暂时没有副作用显示,就证明这个药是绝对可以用了。
“齐大夫。”顾若离看着齐戎,笑道:“都可以了,我们成功了。”
齐戎并不知道白家秘药,但是领略到这个药的厉害,立刻就抱拳道:“恭喜顾大夫!此事是你们的成功,也是杏林的一大进步。”又激动的道:“我师父回信说他来这里帮忙,他要是知道也一定会高兴的。”
顾若离笑着点头,和大家打了招呼匆匆去找白世英,隔着门她将这里的情况都和白世英说了一遍,白世英笑着道:“那我多做一些。同安堂的两个药童来了吗。”
“在路上了,过两日就能到。毛大夫也随着一起来了。”顾若离道:“到时候我人多了,有战事时就不用担心手忙脚乱了。”
白世英应道:“行,那我先做事,等他们到你就让他们进来。”
“好。”顾若离应是。
一连几日卫所里都很安静,顾若离定的家具也都送来了,房间里收拾过后越发有家的感觉,她和齐戎在街上临时找个铺子做铺子,远近百姓都来这看病,远远的就喊着顾大夫。
“这是家里养的鸡。”妇人提着篮子,“顾大夫带回去炖汤喝,要是不愿意杀了,还能养着下蛋呢。”
妇人话落,就有人递过来两刀肉,“早上刚宰的猪,肉还热乎的,顾大夫带回去烧着吃。”
“谢谢,谢谢大家。”顾若离笑着道:“我一个人一张嘴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大家来看病就看病,往后不要再带东西了。”
大家就笑着道:“这是我们的心意,哪能让顾大夫白白忙活。”
小小的铺子,从门口一直排了百十号,比她在京城时还要忙碌,一整天说的话比她半个月说的都要多。
天色暗下来,顾若离捶着腰起来,觉得腿都在发转,欢颜心疼的扶着她,道:“明儿休息一天吧,这样连轴转着,您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是!”齐戎也颔首道:“您休息着,明日我在这里守一天,城不大我们开了三天的义诊,也都看的差不多了。”他终于知道为何顾大夫的名声那么大,原来她最出名的缝合术还不是他是专长,她的专长是疑难杂症。
有的病他辩证不出,她却是一看就知道了……这么小的年纪,却这样的老道,让他不的不承认,这世上有天赋异禀一说。
“明天再说,我先回去休息一下。”顾若离打了个哈欠,是真的又困又累,扶着欢颜上了马车,一路上大家看到是她的马车纷纷让道,路边档口的老板喊着,“顾大夫,这会儿回去烧饭太麻烦了,您要是不嫌弃在我这里吃点饺子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