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毛顺义很激动,他知道先帝的事,所以很理解顾若离此刻的心情。
顾若离拿刀隔开皮肉,找准了位置,将钳子掐进肉里,就听到瑞珠啊的一声惊叫,人瑟瑟发抖起来,欢颜扶着她道:“这是小手术,还没开胸呢,你怕什么。”
瑞珠脸色发白,撇过眼睛不敢看,手里的托盘叮叮当当的摇着。
“我来。”白世英过去接过托盘,顾若离已经将第一根肋骨固定好,又拿了第二个钳子,闵正兴在一边看着满脸的震惊……
她居然用这样的办法固定肋骨,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顾若离做的事,更让他吃惊。
他行医一辈子,却是头一次见到。
顾若离在腹腔开了洞,插了管子进去,管子下面放着瓶子,他就听到齐戎问道:“顾大夫,这样做什么。”
“引流。”顾若离道:“等明天看情况,如果血凝结了,再决定是不是要开胸。”
齐戎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开……开胸?”
开胸还能活吗,齐戎忍不住回头去看自己的师父,闵正兴虽不如他这般情绪外露,可眼睛里的震惊一点都不比他少。
“药给我。”顾若离和瑞珠道,瑞珠立刻递了一颗药给他,顾若离拿了个小的漏洞塞在那人嘴里,那人吞咽不下去,她便用消毒药清洗伤兵的鼻腔,然后插了细管将倒了进去。
全场很安静,她号脉,抬头看着所有人,道:“都去休息,这里我来守着。”
她要亲自守着,直到他醒过来。
“我陪你吧。”白世英道:“这一次,一定会没事的。”
顾若离握着白世英的手,点了点头,道:“嗯,一定会没事的。”她话落,门外有个拄着拐杖的人颤巍巍的站在门口,大家抬头去看,就看到那天断腿的伤兵正站在门口,腿上还绑着纱布,脸色也极其的苍白,“顾大夫,有没有事让我做的?”
他腿断了,再也不能上战场杀敌了。
“你快去休息。”顾若离道:“你现在将自己的伤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那人顿了一刻,点了点头,由人扶着走了。
闵正兴回头去看,此时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齐戎就小声道:“师父,说不定这个人真的能活。”
要是以前他就算亲眼看到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伤能活,内出血啊……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了。
毛顺义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天色渐亮,周铮找到正盘腿打坐休息的赵勋,回道:“爷,此战瓦剌人死六百,受伤的情况不知道。”
“嗯。”赵勋回头问道:“我们呢。”
周铮就笑了起来,嘿嘿的道:“我们只死了二百一十二人,伤了四百二十四!”这简直是不敢相信的事,以往从来没有过。
赵勋猛然睁开眼睛,重复道:“两百人?”
周铮拼命的点着头。
赵勋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医帐的方向飞快的走了过去,他的娇娇就是不同寻常,简直就是他的福音!
这一仗,胜负已分。
不是因为他们比瓦剌人更勇猛,而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绝好的军医。
刷的一下掀开帘子,顾若离和白世英正在一起说着话,他也不管猛然上前去,将顾若离捞了过来,一把抱了一个满怀。
顾若离一惊,回抱着他低声道:“怎么了,受伤了,还是死伤比较多?”又道:“你别难过。”
“不是。”赵勋松开她,当着白世英的面啪嗒一声亲了她一口,“媳妇儿,你太厉害了。”
顾若离摸着脸看了一眼正要避开出去的白世英,满脸通红,捶着他道:“白姐姐还在呢,你注意影响。”
“怕什么。”赵勋松开她,喊道白世英,白世英停下来看着他,就见赵勋朝她拱手,道:“此番,白姑娘辛苦了。”
白世英一愣,随即笑了笑,道:“都是和几位大夫在忙,我没做什么。”便出了门。
顾若离奇怪的看着赵勋,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
他将情况和她说了一遍,顾若离没有比对,只觉得死了两百人已经是很多了,可看赵勋的脸色她无话可说,道:“外面伤的比较多,等养好,需要些时间。”
“已经很好。”赵勋很激动,以前受伤必然会死的,现在却被带回来救活了,以前受伤可能会死的,现在更是休息几天又能拿刀。
以前他不觉得军医有多重要,一个军营重要的还是士气,虎贲营能有今天不是靠军医救命的,而是靠他们手中的刀,一次次杀伐出来的血路,闯出来的声名。
现在,有姑娘在,他才意识到,有一个好的大夫在,能挽回多少的损失。
顾若离失笑,也有话和他说,“七爷,我遇到和先帝一样的伤势了。”
赵勋面色微变。
☆、236 成绩
“这个?”赵勋走过去,就看到伤兵躺在床上,身上有吊架,腹部还插了一根管子,他有些惊讶,“这管子何用?”
当时先帝受伤时他还没有回来,等他到时先帝已经去世了,所以并未看到这些东西。
顾若离和他解释了一遍,赵勋颔首看着她道:“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他说着,心里却已经想了无数件事,决定若是觉得此人快要不行时,就让人偷偷将他带走,决不能让他死在她的面前。
这一次若依旧不成功,对她的打击肯定更大。
说着话,那人喘了起来,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响着,顾若离一惊也顾不上赵勋,忙拿了吸痰器给伤兵吸痰,等吸出来那人脸色略好了一些,可依旧是不停的喘着,顾若离忙喝了口药漱口,弯腰就给对方做人工急救。
“娇娇。娇娇。”赵勋看的目瞪口呆,咳嗽了一声,“这……让别人来。”
顾若离没空和他说话,赵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停的咳着,“我来!”他虽说着可却没有将顾若离拉开来,毕竟在救人,“你教我。”
“不用。”顾若离见伤兵呼吸平稳了一些,又拿药漱口后,摇头道:“已经好一些了。”
赵勋的脸迅速的抽动了几下,“经……常这样?”他不知道,顾若离的人工急救就是嘴对嘴的呼气。
这怎么行。
“是啊。”顾若离道:“这样做的效用非常高,你若是要学,改天我教你,以备不时之需。”
赵勋敷衍的点头,拉着她过来,又对外喊道:“孙刃。”
“爷!”孙刃进来等着他吩咐,就听到赵勋道:“你来跟着县主学人工急救,往后有这样的事就你上了。”
孙刃先是一愣,随即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脸的惊愕,“爷……属下不会啊。”
“所以让你学。”赵勋抬脚踹了孙刃一脚,“学!”
孙刃苦着脸哦哦了两声,垂头丧气的道:“属下知道了,今天就跟县主学。”话落,就耷拉着脑袋出了门。
“你……”顾若离才明白赵勋在急什么,不由笑了起来,拉着他道:“我是大夫,和病人身体接触甚至触及到隐私都是很正常的,你不要带着世俗淫秽的目光来审视评判就好了。”
“你说的我都懂。”赵勋以拳抵唇咳嗽一声,道:“可我瞧不惯我媳妇儿亲别人。”
顾若离轻轻笑了起来,就捧着他的脸见外面没有,飞快的亲了他一下,道:“这样才叫亲,刚才那不是。”
赵勋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下来,道:“以后尽量让孙刃做,记住没有。”
她点头应是,“知道了七爷,您快去忙吧,我这里还照顾着病人呢,一会儿还要去巡视,那些治疗后的伤兵都要去看看,若有发烧的就麻烦了,我们现在的白氏秘药已经不多了。”
“还有多少?”赵勋问道。
顾若离从一边拿了匣子打开,托给赵勋看,“今天小伤我都没舍得用,现在只有四颗了。白姐姐打算今天就回去制药,再出来要等十天以后了。”
这四颗药,她要省着用。
“十天。”赵勋深知道此药的宝贵,“让周修彻送她回去,一来一去能省点时间,再派个药童随着一起帮她的忙。”
他重复着十天这句话来回走了几步,蹙眉道:“那我就先拖额森十天,等药到了再收拾他。”
一旦开战受伤死人是难免的,这个药的功效太重要了。
“如果能这样那是最好了。”顾若离点着头道:“那索性多让几个人回去,再带点物资过来,我一会儿列个清单,行不行。”
赵勋自然不会反对,抱了抱她,道:“我去安排,稍后就走。具体的细节你来安排。”
顾若离应是,赵勋要走又想起来什么指着病床,“记住了,让孙刃做。”
“知道了,知道了。”顾若离决定以后尽量避开赵勋,免得他心里心里不舒服。
他这才满意的走了。
白世英随即进了门,看着她也是忧心忡忡的,“我今天就走吧,尽量节省时间。”
“我方才和七爷说过了,你带着二妮回去,她在一边给你生活打下手照顾你起居,制药的上你不让她碰就好了。”顾若离道。
白世英颔首,忙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她由周修彻带着一队十个人骑马走了,顾若离见白徵目送他们,不由道:“您要是不放心,可以随她一起回去。”
“不用,我去了也帮不上她的忙。”白徵回头看着她淡淡一笑,道:“还是留在这里,能照顾伤兵。”
顾若离拱手,道:“有劳了。”她转身去检查昨天治疗过的伤兵,毛顺义留在医帐里。
条件太艰苦,昨晚虽搭了许多帐子,可到底不能和在城里比,她一间间的去看,每个军帐里都留着十个人,方便大夫照顾,等走了一圈给大家换了药去最后几个时,就听到里面有呻吟声,她微怔撩开帘子进去,就看到里面或躺活卧了七个人,三个人靠在被子上打盹,另外两个人则是熟睡着的,而剩下的两个则是满脸通红的躺着,显然已经高烧了。
“什么时候发烧的。”她一上午查了数百人了,发烧的不过七八个,这里就有两个,她上前去摸了两人的额头随即倒吸了口冷气,烧的太高了,肯定是伤口有炎症的缘故。
旁边坐着打盹的一个伤兵就道:“顾大夫,他们都是后半夜才开始发烧的,一直迷迷糊糊的。”
“伤的是哪里。”顾若离解开其中一人的伤,发现是胸口受了一刀,肩膀上还有肩伤,伤口不算很深,所以只是包扎了一下上了伤药,但是伤口附近红红的,明显已经感染发炎了。
另外一个是后背,和旁边这个人一样,伤口附近的肉已经闷的有些发白。
“怎么会这样。”她忙起身对外面吩咐道:“让欢颜姑娘带着药过来。”
立刻有人帮着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欢颜来了,给两人重新喂了好几种的药,顾若离洗手将出现的腐肉去了,拿针缝合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她想了想,将百氏秘药拿出来,一人喂了一颗,又心疼的抱着匣子,蹙眉发了好一会儿呆。
还有两颗,要是再有这样的病症,可怎么办。
“顾大夫。”说着话,外面有人冲了进来,急躁躁的道:“听说您在这里,你快去隔壁看看,有好几个人都发烧了。”
顾若离面色大便,和欢颜交代了一声的,带着药箱就跑去了隔壁……
她心头的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也不是对谁,只是恨躁,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两个帐子住了二十个人,她怀疑是不是环境太差还是空气不流通互相交叉感染,居然十一个人都不同程度的伤口发炎,她拆开纱布一看,又是随意上了止血的药粉包扎了一下,她喊着欢颜,“过来喂药。”
欢颜哦了一声,扶着人将一样一样的药喂下去。
顾若离不得不重新消毒上药,门外齐戎边进来边道:“顾大夫,我来吧,你两个晚上都没睡觉了,快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大约和没睡觉药又没有了的缘故,她很急躁,“他们都发烧了,要是再不护理怕就算是上了药也救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