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锦到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尤金斯。阎一个人。
他推开半掩的房门，目光扫过房间，落在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挺直背影，心里有些奇怪。
往常即使叫他来，房间里多半也会有桀或者其他人在，这样单独见他，似乎很少很少……
能是为了什么事？
他脑子里迅速回忆着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举动，到最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
“坐。”
他正想着，忽然嘶哑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动，没有转头，只是朝他挥挥手指着面前的椅子。
“哦。”莫修锦往椅子上一坐，干脆也不再费脑子想，看着对面的人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儿？”
这时坐下了，他才看见原来尤金斯。阎并不是坐在沙发里发愣，他的指间正不疾不徐地玩转着一张照片。
尤金斯。阎沉默了一瞬，并没有急着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往莫修锦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我女儿。”
女儿？
莫修锦愣了下，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如果不是事先已经从简翊那里已经知道了乔安宁的存在，他很难相信尤金斯。阎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伸手拿过照片，视线略过照片中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了最中央的那个小人儿身上。
她窝在襁褓里，圆润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张着嘴巴吐泡泡，喜庆又可爱。
“这是……乔雅生的？”他挑了挑眉，看向尤金斯。阎。
这话问的。
尤金斯。阎顿时微眯了下眼睛：“你找打？”
莫修锦笑笑，耸了耸肩，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的样子。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你女人那么多，我当然得问清楚咯。”
何况以他“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应该多问两句。
“哼。”尤金斯。阎冷哼一声，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下巴微抬道，“你以为谁都有资格生下我的孩子吗？”
这话……
莫修锦眼珠顿时微微转了转，看来乔雅在这个恶魔的心里还是有点儿地位的。
他没吭声，尤金斯。阎忽然也顿住了，跟一个小屁孩儿说这些好像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房子里陷入了一瞬诡异的安静中。
片刻后，尤金斯。阎“啧”了一声，脸色渐渐升起了一丝不耐烦：“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我这里该做些什么准备。”
“准备？”
莫修锦没听明白，“你要做什么准备？”
“养孩子的准备。”尤金斯。阎瞪了他一眼，“等两年之期一到，我就会把女儿接回来，你回去列个清单，写明养一个孩子都要准备些什么，明天交给我。”
他这语气，丝毫不像是要准备养自己的亲生女儿，倒像是在问莫修锦：“你应该知道养一条宠物狗都需要什么东西吧，告诉我。”
这样的父亲……乔安宁到了他手里，那后果莫修锦连想都不敢想。
他勉强笑了一下，手中一边闲闲地扇着照片玩儿，一边道：“你问错人了吧？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养孩子？要我说，我觉得对一个婴儿最好的照顾，应该就是跟着她的母亲……”
尤金斯。阎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已经失去了和他对话的耐心，却还是忍着没有发脾气：“你每天和那么多同龄人在一起，知道什么写什么。”
说完他又忽然瞥向莫修锦，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在这里给我打岔，我就不会把她接回来了吧，莫修锦，别让我觉得你原来这么蠢。”
莫修锦眼神暗了一瞬，他当然没有这么想，没有他，他还可以去问赵顼，没有赵顼，他还能出去问别人。
他皱了皱眉，也不再说别的，照片往桌子上一放，指着中央的小襁褓道：“可她还这么小，你确定要把她从母亲身边接走，你不觉得这对乔雅来说太残忍了吗？”
不止是对乔雅，对乔安宁来说也是一样。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空气忽然静止了一瞬。
“残忍？”
尤金斯。阎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露出一抹冷酷暴戾的笑，盯着莫修锦道，“看来你那些虚伪的仁慈还是没有被训练掉……”
莫修锦一僵，脸色白了一度。
似乎已经预感到，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果然，尤金斯。阎语气沉的近乎结冰，冷哼道：“回头我会记得让桀给你加课的。”
所谓加课，就是强迫他亲眼去看，甚至亲手去体验那些残酷的生离死别。
他就是要一寸一寸，一厘一厘地碾碎磨灭掉莫修锦身上那些被简海溪教育出来的伪善。
他要激发他骨子里的恶，让他真正成为一个无情无善的人。
尤金斯。阎满意地看着莫修锦越来越白的脸色，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笑意：“莫修锦，别忘了你最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你做不到我这样，那你就只是一个失败品而已，我自然会找下一个人来代替你。”
顿了顿，他语气里的笑意更重了：“你不妨猜猜……这次我会找谁呢？”
他的声音不高，却听得莫修锦浑身从骨子里直泛冷意。
“哼，好好想想，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最后，尤金斯。阎只撂下了这一句话。
莫修锦呼吸一滞，眼皮垂了下来。
他知道如果他不照做，如果他洗不掉身上的仁慈，再表现出任何不该有的善意和心软，别说不能活下去，恐怕……到时候最先被尤金斯。阎盯上的，就是他的那些小伙伴。
他已经一脚踏进了这里，没道理让他的小伙伴也要过上这样的日子，那他的选择和妥协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目光在照片上略过，襁褓中的那个小婴儿正笑呵呵地看着他，身旁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也眼眸温柔。
雅姨……抱歉，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莫修锦心头涨满难过，在尤金斯。阎看不见的地方，双手的拳头攥地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语气平静无波道：“我知道了，清单我明天会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