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回府了。”谨亲王微一颔首,不再理他,提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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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玉引听说兄长位晋指挥同知。
他从前的千户是正五品,指挥同知是从三品,上面只有个指挥使压着,在锦衣卫中属第二等。
这样突然的升官、又是发生在谢家,一时间在京中引起了一场议论,但这议论持续了不过三天,就被另一道突如其来的消息压了过去。
皇上下旨,封善郡王府的侧妃柳氏为善郡王正妃。
王府妾室扶正在本朝还没有过,何况这位从前还闹出过宠妾灭妻的丑事?
善郡王府里,柳氏自己都有点慌,忧心忡忡地问善郡王:“这怎么回事?京里都说是爷请的旨,但我听谨亲王府的毛侧妃说,好像谨亲王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句?您不是跟谨亲王闹得不痛快吗?他怎的忽地帮这个忙……”
“大哥许是先礼后兵吧。”善郡王道。
他也知道是大哥觐见的时候说了话。算起来,他那封折子递进乾清宫都有七八个月了,魏玉林跟他透了个信儿,说这折子暂且压着,让他别多跟皇上提,他也没想到大哥会提。
“反正父皇既然准了,你就安心受着。”善郡王一笑,“好事儿,别胡思乱想。”
逸郡王府里,玉引一听柳氏扶正的事,心里就大不敬地在想……皇上这是病糊涂了吧?
孟君淮挥手让人退下,定了会儿神后还是笑出来:“准是大哥的主意。”
“啊?”玉引愣住。
他啧啧嘴,悠哉地倒了杯酒给她:“这种不好听的事,传到民间就是笑话,有人做了,就得有人背骂名。”他扫她一眼,“你知道是父皇准的,但你敢骂父皇吗?”
“……不敢。”玉引立刻道。
孟君淮挑眉:“对啊,所以错在谁啊?”
玉引恍然大悟!
善郡王府妾室扶正,恩准此事的皇上自然没错,旁人顶多说他爱子心切忘了规矩,那错就在善郡王了。
这种事素来可大可小,善郡王目下正得圣意,被这事扳倒那不至于,但这事依旧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黑点。
日后若有机会,那这就是笔旧账。
“你大哥也……”玉引言到即止,示意孟君淮自己意会。
孟君淮就接了话:“我知道,很阴……其实也说不上,实在还是老十太嫩了。”
老十但凡本事大一丁点,也不至于这么让东厂攥着,而且得圣意这么久了还没揽下什么实权。
大哥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举两得。
妾室扶正的事一出,既给老十扔了了个骂名,又把谢继清升官的风头适当压了压,免得太引人耳目。
就老十那点出息,没准还蒙在鼓里为这事儿高兴呢!
“那善郡王府的贺宴咱去不去?”玉引问。
“去啊,干什么不去?”孟君淮坦然一笑,“他敢请咱就敢去,反正丢人的不是咱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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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谢继清从谢慈手里接过帖子就皱了眉:“这位善郡王脸很大啊!”
“嗯。”谢慈啜了口茶,放下茶盏看看儿子,“门房的人没摸清轻重,就接下了,我已经让人赏了顿板子。但这帖,你还得回。”
谢继清:“……”
这帖子是善郡王递来攀亲的,说他的长子今年五岁,想和谢继清的女儿夕瑶定个亲。
——怎么回?他想拎着绣春刀去跟善郡王谈谈好吗?
谢继清心说这位郡王爷他是不是真的蠢?他自己在兄弟间混成什么样他不清楚吗?他谢继清跟逸郡王府又是什么关系他不清楚吗?把夕瑶嫁给善郡王的儿子?他失心疯?
再说,夕瑶比他这个长子还大一岁多,这也不合适啊。
虽说年纪不是最要紧的,可谢继清还是希望日后的女婿能比夕瑶大一点,能懂得要照顾夕瑶。
他铁青着脸在父亲面前站了一会儿,把帖子往八仙桌上一丢:“这我没法回,能提的只有年纪不合适,那他改提咱谢家年纪更小的姑娘怎么办?让我说别的,那这话可就不好听了。”
谢慈再度端起茶盏,又喝了口茶:“谁让你说好听的了?”
谢继清一愣:“父亲?”
“咱们谢家,可是从来不靠中庸之道混日子的。”谢慈敛去笑意看向他,“你既决定为逸郡王做事,那顺着他的意思做就可以了。他若自己不想与善郡王翻脸,你给善郡王留些脸面也可,但既然连他都不顾,你何必还非得护着这张窗户纸?”
“……可逸郡王没和善郡王翻脸啊。”谢继清道。
“你这是近来升官太忙了吧?”谢慈手指将案上的一个册子一推,“这是玉引备给善郡王妃的礼单。”
谢继清蹙眉,狐疑地拿过来一翻,神色便一震。
这礼不薄,但显然不是逸郡王府平日给正妃们备礼的规制。仔细瞧瞧,首饰、布匹两项甚至比往常备给侧妃的还要薄些。
“好几个王府都是这么备的,这还不算翻脸?”谢慈悠悠笑着,吹着茶上热气摇了摇头,“年轻人,要眼观六路。”
谢继清:“……”
爹我知道您近几年在家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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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日晚上,善郡王府收到了谢家的回帖。
孟君泓听闻来送回帖的只是个面生的小厮便猜到了结果。他不禁沉了面色,心道这谢家也太猖狂,他这么个在朝中如日中天的皇子亲自向他们提亲,他们还敢不答应?
结果,翻开回帖,他发现自己还低估了谢家的“猖狂”。
回帖的正文就两个字:不嫁!
字迹还稚气明显。
而落款和正文的字迹一样稚气明显,三个娟秀的小字里透着点霸道:谢夕瑶!
孟君泓差点气得厥过去。
☆、第86章 家人
一觉醒来,玉引乍闻夕瑶回来了。
“家里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她皱眉问珊瑚,珊瑚回话说:“说是出了些急事,所以先将表小姐送了回来。带她来的是个奶娘,奴婢细问了,奶娘不肯说,只说您问表小姐便行了,表小姐心里清楚。”
夕瑶往往返返这么多回,都还没有过这样的事。近来京里变数又多,玉引心里也不安生。家里还让她问夕瑶,夕瑶今年才七岁,她说得明白吗?
孟君淮倒没有太担心,更完衣便吩咐:“叫夕瑶进来吧。”
很快,夕瑶就进了屋,朝二人一福:“姑父,姑母。”
“夕瑶来。”玉引招手把她叫到榻边,拉着她坐下,问她,“你怎么突然回来啦?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没出什么事。”夕瑶望着她,撇撇嘴,“但善郡王想让他的儿子娶我,爹就让我先回来了!”
“啊?!”正对着镜子理衣领的孟君淮一讶,转过脸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善郡王想让他儿子娶我!”夕瑶望着他道。
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几步踱到榻边,蹲在夕瑶面前问:“你爹怎么回的?”
“我爹……我爹不高兴,但是他说他不回,让我自己回。”
孟君淮挑眉,睃了玉引一眼,又问夕瑶:“那你是怎么回的?”
“我回的……不嫁!”夕瑶歪着头道,很嫌弃地皱皱眉头,“他儿子太小了,才五岁!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玉引扑哧一笑:“你自己写的帖子?就写的不嫁?”
“对啊!”夕瑶认真地点点头,“爹看过之后还夸我字好看,爷爷说我比哥哥写得都好看!”
夕瑶有点小得意,因为哥哥比她大两岁,她觉得自己能比哥哥写得好特别厉害!
玉引则知道父亲这是哄孙女呢,兄长长子的字她可看过,同龄的孩子想比他写得好都不容易,何况夕瑶?
不过二人还是都默契地顺着这话一起夸了夕瑶一通,小孩子嘛,要鼓励着来,再说夕瑶的字也确实不差了。
“中午想吃点什么?听你的,让膳房去备。”孟君淮笑着道,想了想,又看向玉引,“今天让大家都歇歇好了,叫和婧、阿礼他们都来跟夕瑶玩,快两个月没见了,我看和婧也想她。”
孩子们当然高兴,这个年纪哪有不喜欢玩儿的?于是中午的日头刚过去一些,玉引就听说几个孩子全跑去船上待着了。
“两个小公子看哥哥姐姐们都去了,也闹着要一起,夕珍就留下陪着了,王妃您看……”芮嬷嬷是来找她拿主意的。
玉引摆摆手:“让夕珍也去玩,一会儿我带他们两个去湖边走走。”
那两个小家伙,打从走路走利索了之后,就是俩……小!祖!宗!
片刻后,孟君淮和谢玉引在湖边的林荫小道上走着时,俩小孩便在前面屁颠屁颠地跑。
他们也不担心,毕竟有八个奶娘跟着呢。孟君淮笑看了一会儿后,伸手揽在玉引腰上:“瞧这俩多好。”
顿了顿,他又说:“早两年,阿礼跟和婧也差不多是这样。”
玉引不禁一叹。
没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礼和正院的走动逐渐少了,孟君淮跟下人们都说,阿礼是读书读得太刻苦,不肯出来玩,玉引也没别的办法。
就算是再见到阿礼时,她也无法告诉他少读书多去玩,她毕竟不是阿礼的生母。
她也一度担心过是不是尤侧妃有意让阿礼疏远正院?但好像并不是,阿礼现下见了她也依旧是恭敬的,只不过,因为见得少了,总会难免生分些。
总归是不像最初那样会肆无忌惮地在她的正院玩闹了。
玉引望了望湖上的花船:“咱也上船瞧瞧吧,你若不忙,晚上跟孩子们一起用个膳?”
“嗯,不忙。”孟君淮点了头。今年上半年因为局势不明而忙得焦头烂额,但现下,大哥明显开始有动作了,他反倒愿意歇一歇。
若不然大家一起搅浑水,闹出的阵仗太大,也不好。
他就吩咐杨恩禄先划着小舟过去,让那边的花船靠岸。再让人将晚膳备得丰盛些,按孩子们的口味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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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寿昌宫。
已经许久没主动召自己的小儿子进宫的贵妃,终于传了话将两个儿子全叫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