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景夏的表情轻松多了,“你看,在灯光下,这件瓷器透着粉色,是上好的孩儿红,因为材料的缺失,在康熙之后,德化窑也就再也没有孩儿红了,就这只三足炉的形制和内部的四字篆款来看,是明朝的瓷器无疑。”
景夏将那只三足炉放回樟木盒子,舒了一口气,“无论是甜白釉还是孩儿红,都是难得的珍品,还希望苏先生能够妥善收藏。”虽说那件甜白釉可能清朝仿品,但也极具收藏价值。
“多谢景小姐。”苏俨礼貌道谢。
“苏先生是老师的朋友,我又只是替老师来跑一趟,您何必言谢。”景夏报以微笑。眼前这个男人,好看得不行,待人处事的态度和距离也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冷漠疏离,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完美得过了头,反而让人觉得不够接地气。嗯,还是自家表哥比较好,虽然长得比苏俨差了一点,但好歹逗比得接地气。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去门口。”是简单的陈述句。
景夏有些惊讶,她看了苏俨一眼,“留步”两个字在唇舌间转了转,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那就麻烦你了。”
景夏走到门口才发现外面又飘起了一点小雨。
“稍等。”苏俨也注意到了,嘱咐景夏在原地等候,转身走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就见苏俨走了出来,带着一把油纸伞,“我来的匆忙,倒也没注意家里缺了些什么,只有这一把伞了。”
他撑开伞,走到景夏面前:“景小姐不介意吧。”
景夏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身后是青石板路和挺拔的竹子,更衬得他气质清贵。有风吹过竹丛,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眼前这番情景,倒像是穿越了一样。
“不介意。”景夏低头掩去面上的惊艳,走到了苏俨身边。
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乘坐浏览车,而是选择了步行。
苏俨和她离得这样近,景夏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她还从来没有对男生有过这样的感觉。
“你们才认识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景夏不断在心底里告诉自己。
“苏先生这伞很好看。”景夏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话题打破现在的沉默,太沉默了不好,她怕身边的人听到自己的心跳。
苏俨听了她的话,也抬头看了伞面一眼。伞面上画了一枝残荷和两片枯萎的荷叶,好看谈不上,配上边上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意境。
“景小姐今天帮了我的忙,本来我应该表示感谢的。”苏俨轻轻地笑了笑,“只是这把伞对我来说有特别的回忆在,倒是不好送给景小姐。”
“何况,一会儿我还得回去,也需要这把伞。”苏俨说道这里顿了顿,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儿,景夏才听到他继续说,“这把伞是四年前我在杭州河坊街的竹安堂买的,要是景小姐喜欢,下次可以去看看,也许也能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
第2章 景枫
“这把伞是四年前我在杭州河坊街的竹安堂买的,要是景小姐喜欢,下次可以去看看,也许也能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
景夏刚想说她没有想要他赠伞的意思,却又好像在他刚刚说的这句话中意会到了什么,只是灵光一现,她没有抓住。
就在景夏偏头思索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出口处。出口处的小哥看到他们两个,朝着他们点头问好。
铁门外已经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等候。
见苏俨和景夏靠近,司机忙撑着伞从车上下来。
“把景小姐送回t大。”苏俨吩咐道。
“是的,少爷。”司机点头,然后将手上的一把新伞递给景夏。
“景小姐,再见。”苏俨笑着同她道别。
“再见。”景夏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也觉得两个人很难会有再见面的时候了。
她撑着伞,跟着司机离开。
车子缓缓启动,她坐在车上,看着后视镜里,苏俨还站在那儿,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她看着镜子中的人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再见”。
嗯,有缘再见。
景夏回到t大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时间还早,她去了一趟工作室,打开了保险柜,里面装着一件乾隆年间的粉彩瓷器,是前段时间秦修儒留给她的作业。眼前的黄地粉彩花卉碗完美得让人无法想象它刚刚送来时碎成九瓣的样子。
景夏带着瓷碗去了秦修儒家里,为了一些工作上的方便,他现在还住在t大分配的教师宿舍里,景夏找他倒也便利。
“做的不错。”秦修儒戴着眼镜,细细地打量完这件瓷器,紧皱的眉头才松开,难得地漏出了一句夸奖,“这瓷碗的主人肯定也挑不出毛病来。”
景夏松了口气,老师虽然平时像个老顽童,但是对工作实在是认真严苛到让人难以想象,要得到他在专业工作上的一句赞扬,简直比中彩票还难。
“你的假期我已经批出来了,那边的博物馆我也已经帮你联系好,你要知道,我们这样的工作,可是一秒钟都松懈不得。”秦修儒将粉彩瓷碗仔细装好,才转头和景夏说话。
景夏在此前向秦修儒申请了一个长达4个月的假期,要是平时,秦修儒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只是这次情况有些特殊。景夏有一个表哥叫陈飒,学的是导演,可是阴差阳错地成了演员,也算是红极一时。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也生出了隐退幕后的心思。他在前段时间决定了要投资拍摄一部历史题材的电视剧,自己执导,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历史顾问。原本研究南北朝史的大家秦修儒是他最好的选择,只是秦修儒实在是不想蹚娱乐圈这一趟浑水,就将爱徒推了出去。陈飒也算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的本事,勉强收下。
“去了那边的博物馆好好做,不要坠了我的面子。”他这个徒弟虽然从来让他放心得很,但是有些嘱咐还是不能够省略的。
“是的老师。”景夏点头答应,文物修复也是她热爱的工作,她会尽其所能做到最好,“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秦修儒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箱子,朝她招了招手,“来,过来看看这件瓷器。”
“出来吃饭啦。”秦修儒的妻子侯青敲门进来的时候,师徒俩正在就一件瓷器的具体年代进行讨论。
“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快出来吃。”侯青向来喜欢景夏,每一次她过来都要做一大桌菜,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秦修儒虽然对讨论被妻子打断有些不满,只可惜他是个实打实的妻奴,也只能洗了手,带着景夏跟着妻子去饭厅。
“听听啊,你这次一走,师母可就很久都看不到你了。”侯青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人知道她多期待有一个闺女。
听听是景夏的小名。
侯青是真的有些遗憾,她的儿子这些年都在美国念书,回来的时间很少,前几天刚刚打电话来说要回国住一段时日,她还想介绍景夏和她儿子认识呢,没想到景夏却要离开a市了。
“好了好了。”景夏刚想出言安慰侯青,却被秦修儒抢了先,对妻子的想法啊,他也是门儿清,他虽然也很喜欢景夏,但是他更加崇尚自由恋爱,到时候要是被妻子横插一脚,让两个小的相个亲那还了得,以景夏的性子,就算是不喜欢他儿子,也不好意思在他俩面前说呀。他自然也喜欢景夏做他的儿媳妇儿,只是万一成了一对怨侣,那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