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冥忽视烟草味,内心尽管觉得不好闻,但也不可能直说:“你尸检时有没有觉得异样?”
石大爷想了会,眼神有些悠远:“其实那男人死的方式和十年前那名警官死的一样,也是挂在同一棵树上。”他叹了一口,“就是因为这样,谣言又开始在镇子上盛行。”
穆冥心中微微一惊,居然死者在同一颗树上死亡,难道这案件真的和十年前的有关?或者说凶手是同一人?拂了拂眉间,心中虽知道不可能没联系,但是被确定下来还是觉得微愕。
十年前的案件,她那时估计还在跟着父母学习,牵涉的时间久远,很多东西都不明朗。
“是什么谣言?”顾景柯低下眼,抓住问题重点,什么谣言又开始盛行,一个“又”字表达的足够清楚,在他们还没来之前,或者十年前那个谣言就流传过,且影响足够重。
石大爷用方言嘀咕了一句,很明显不想在这件事多说,可转念一想,知道他们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在别处肯定也能问道,不由得松了神色,轻咳了一声,准备娓娓道来。
“那个谣言从我出生时就听我父母说起,可以说是香镇里的传说,几乎家喻户晓。”石大爷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否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表情有些缅怀。
“我们镇子以前很繁华,盛产香粉,之后被叫做香镇。”石大爷声音沙哑,带着些许颤音,“可繁华过后却也会没落,二十年前我们这儿再也种不出花树花草,香粉就没有了原料。”
石大爷有些怅然若失,抖了抖脸皮子:“从那个时候谣言开始疯传,十年后出了那档子事,谣言被传得愈发神乎,渐渐都成了事实,人越来越有人相信,可经过十年的沉寂,事情不再被提起,镇子里的人也忘的差不多,可是现在又出现这档子事,人心惶惶。”
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谣言被人当了、真成了真,那就让人无可厚非,更何况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事情,现在又被翻出来旧事重提,更有股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感觉。
“所以你们也别怪镇子里的人赶你们。”他眼珠子动了动,轻轻的咳了咳,“因为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十年前,我们镇子就和外面断了经济往来,开发商一直看中了香镇,可是我们一直不同意,淡然的日子离我们近点,那谣言就离我们远点。”
穆冥和顾景柯一直没有催石大爷说究竟是什么谣言,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此时他们是听众,而听众最好的做法就是别出声打扰倾诉者,安分的坐在一旁静静听。
从石大爷所说的就能明白,那个谣言和香镇有着致命的联系,这才能让香镇的人所信。
正等石大爷再次开口,李明远兴冲冲的端着两杯水走回来,阳光投射着阴影,有些暗。
李明远走进来,也不多问,直接将手中其中的一杯递给穆冥,一杯给了顾景柯:“你们继续,忽视我就行。”话落搬了个凳子靠着木柱坐下,眼睛眯了眯,睡觉!
穆冥端着水杯,朝前递给石大爷,语气温温和的道:“大爷,说了这么久,先喝点水。”
石大爷接过,脸上的笑容更深,这女娃子性格真不错,喝下水又动了动唇,等嗓子眼都润过后才道:“我们镇子有个传说,从祖辈就开始流传,祠堂族谱上面都有记载。”
“传说是说香镇若产不出香粉就会有灭顶之灾,除非断了外界往来成为世外桃源。”石大爷浑浊却又精明的目光瞪大了些,“起初并没有几个人信,可二十年前产不出花粉,十年前又无故死了几个村民,这让人不得不信。”
石大爷将目光敛起:“十年前死的第一个人就是开发商派下来的手下,他和那位警官都是被吊在那棵树上。”他顿了顿,神色凝重,“而十年后的今天,第一个死者也是开发商。”
顾景柯目光一冷,又是开发商?这是有人故意要将传说和谣言变成事实,将香镇和外界断绝往来?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香镇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开发商死在同一座山同一棵树,那座山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香镇不是和外界断绝往来了?那个开发商是怎么进来的?”顾景柯看向石大爷。
石大爷抬了抬眼,眼睛里面有可惜、有无奈,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和外面断绝这么久的往来,可香镇没落就回不去以往的繁华,甚至香镇人数也骤减。”
“有些孩子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外面的世界好,尝过了鲜就不会想这个破破烂烂的家。”石大爷语气含着感伤,该是想念那些离家远行的孩子,担忧复杂的心绪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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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尾 不信鬼神,生吞活剥
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不图什么经济繁华,只图个家庭和睦、热热闹闹。
他叹了句,眼神飘向很远:“若不和外界交流,香镇迟早要没了,所以村长决定要谈一个开发商,那个开发商和女友以旅游的名义进了镇子,开发商来的第二天就去山上查探,要估摸香镇的价值,可我们都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重演十年前的事。”
顾景柯紧了眉:“这些为什么档案没有记载第一死者是开发商,而且还是你们请来的。”
面露尴尬,石大爷头一次砸了砸嘴,两片唇合在一起,惊觉自己说露了嘴,这两个娃子身上的气质太出众,比之前来的两拨人睿智精明的多,他不舍得隐瞒他们,也不想隐瞒。
“我们怕警察知道还以为是我们害死那人的。”石大爷哼唧一句,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很符合事实,“现在镇子里的人更相信传言,毕竟死的第一个人都是开发商。”
石大爷毕竟是长辈,顾景柯也不好责怪,并且这事也不是石大爷一人所能决定,为了自己镇子能够安好,隐瞒事情,按“情”来说是正确的,按“理”来说却不合。
“镇子里的人都说,这是鬼魂作祟,是香镇的诅咒。”石大爷带了抹笑,微微讽刺。
穆冥看着他的笑,她道:“大爷,你不信?”在她看过的报导和印象里,与世隔绝的古镇子是隶属非常封建、明信,对于鬼神之说持肯定态度,马克思在他们那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石大爷哈哈大笑:“女娃子,鬼神如果真的存在,那我们不早就被那些厉鬼、恶鬼给生吞活剥了?要说鬼啊,人更恐怖,有些恶人在你背后阴上两三把,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穆冥看着笑得爽朗的石大爷,忽然想到爷爷那张刻板严肃的脸,将两人联想在一起,不由得扯了嘴角,笑意加了几分真心实意,果然,亲情最能打动人,爷爷虽然刻板但却最疼她。
穆家大宅的老爷子手拿着一份报纸,坐在躺椅上一个喷嚏喷出,像是在响应穆冥的想念。
石大爷看着穆冥:“你们那些什么思想我虽然不懂,但是我却有我自己的认知。”他看的比镇子上的人透彻,但也忌惮那些事情,毕竟那些人验证没落之说。
“大爷,你给人尸检完全是因为对动物的了解?”穆冥见石大爷点头,心中确定没有专业的尸检手段,靠经验进行尸检不太靠谱,可也没当面直说,给人面子,留自己余地。
可是警局给出这么一份草率的尸检报告,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根本没来得及细查,还是大家都不想参与这个案件,她蹙眉想着,就希望钻出一个空子。
若是前者,案件牵涉过广,若是后者,那那些警察就太打着名头不做事!
顾景柯抬接过话:“大爷,你对我们说的这些话,前两拨的警官知不知道?”
屋外的日头正好,可屋子里微微泛凉,并没有热意,几人对着坐,顾景柯等着答案的同时喝了口杯子里的水,一点也不嫌弃,水泛甜,类似泉水,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山泉水。
石大爷哼了哼:“那些个人,来镇子里根本没干事,吃饱饭不做事,还指望能知道这些?”他笑了笑,脸上跟朵花似得,“你们就不一样了,给我这老头子的感觉就格外不同。”
没想到在老大爷的心中,他们评价居然这么高,穆冥再问了些问题,一个小时后,总算是出了屋子,石大爷朝睡得正香的李明远给了个耳刮子,李明远瞬间惊醒,呆愣愣的睁眼。
石大爷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道:“你小子不求上进,工作时间居然还偷懒耍浑!”
李明远被打的迷迷糊糊,朝四周一看,已经没了穆冥和顾景柯的身影,这才像被泼了盆冰水清醒万分,从椅子上蹦起来,急问道:“他们人呢?走了?居然不叫我!”
“你还敢问?人家两个看你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你。”石大爷抄起烟杆又想敲他的头,却被李明远机智的躲了过去,“你居然还敢躲!好小子,翅膀硬了啊!”
摸了摸被打痛的头,李明远赔笑道:“石大爷,你再打我的头,我就变得更蠢了。”他错过石大爷身朝门外走去,挥了挥手道:“我就先走了,不然又得扣工资。”
石大爷笑笑,满脸的笑意,他对李明远是真的喜爱,虽然这小子有点不正经,但是有颗善心,出声喊住他:“明远,好好跟着那两个警官干,破了这个案子,早点调离香镇。”
李明远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站在门口大声应道:“石大爷,你就放心吧,我会努力!”
看着李明远离去的背影,石大爷在心里补了一句:你是个人才,窝在香镇就是浪费。
天渐渐暗下,香镇罩上一层暗纱,炊烟升起,除开点点不平静,看起来也极为祥和。
李明远追上穆冥和顾景柯,跑的满头大汗,躬起身挡在路前微微喘着气:“你们怎么不叫我!”怒过之后,他直起身,得意的问道:“没有我,你们能走回去?”
穆冥上下打量他,眼神平淡,这小子就是石大爷刚才拜托他们提拔一下的人,浮躁、冲动,但的确有颗热枕的心,挑挑眉,示意李明远看看后面的景色:“你不觉得,警局挺显眼?”
李明远转过身,看着特别明显耀眼竖在香镇北端的警局,脸一黑,他怎么忘了警局建在较为高处的地势上且视野开阔,“得,你们就是利用完人就准备像踢足球一样踢了!”
他嘟囔着,心里要憋屈有多憋屈,石大爷叫他跟着眼前这两人好好干,可是这两人根本就不给他表现的机,如果他现在手上有把刀,一定给自己心窝子用刀柄狠狠的捅两刀!
“我们可没有踢你,踢你还得耗费多余的力气。”穆冥吐词清晰,有种气死人不偿命淡定,她轻拧了眉眼,看起来有些纠结,“不如将力气留下来办案用,还有的重要去处。”
☆、060尾 门锁坏的,绝对服从
李明远这下是彻底败给她这句话了,举着双手道:“穆警官说的对,不踢我就行。”
顾景柯看着穆冥,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淌着步子走上前,他想到了昨夜她脚受伤的事。
三人继续走,缓缓地组织好语言,顾景柯轻问:“你的脚……还有没有事?”
这个话题本就尴尬,穆冥手指紧了紧,沉下嗓音,愈发的挑明:“我没计较你闯我浴室,顾景柯你不会就以为我忘了?”她冷了语气,她不小鸡肚肠,但也也不开明大方。
有些东西可以忘,可有些东西也忘不掉,她咬了咬牙,一想到昨夜他冲进浴室的场景就有些心颤,若是可以,她也想当场给他个耳刮子,可是当时,她抬不起手。
顾景柯为自己解释:“我担心,更何况门……没锁。”说到门,他就拿怪异的视线朝她身上瞟,她就不怕有人突然闯入?居然不锁门,他似乎忘了,昨夜闯入的是他。
穆冥不想解释,可是不得不解释:“那是因为门锁坏了。”就是因为坏了,才让她洗个澡都不能安心,快步跟上李明远的脚步,留下顾景柯在原地尴尬,耳根以可看的见的速度飘红。
按照她所说的,他真的似乎没什么理由可解释的,以她的身手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石大爷是孤寡老人?”穆冥问,她没有点名道姓的问,但李明远自觉的点头回答。
他语气多了分沉重:“石大爷的妻子难产而死,唯一的儿子在十年前出外打工也下落不明,这些我也是听警局里的二胖说的,二胖是本地人,知道的比较多。”
“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香镇去更好的地方发展?”穆冥话锋一转。
李明远心中惊了惊,慌张的抓了抓头发,心怦怦的直跳,说没想过是假的,毕竟人人都想谋一个好的前程,他又不傻,若一辈子窝在这香镇,一定不会有什么出息。
认真的砸了砸嘴:“我想过离开香镇,可是却从未立过功,不是我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谁都想爬高一点,他也不例外。可香镇虽被叫做镇,却如一个小村落,根本没什么案件,有案件也是这个破不了的悬案,他没权没势没人,根本破不了这个大案件。
但他深知,一旦破了这案子,就会是踩了跳板,“蹭蹭”地直往天上冲。
石大爷的那句话又响在耳边,迷了心思,他是该好好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他还年轻,若困死在香镇,未免太得不偿失,娶亲生子、传宗接代可能都是个大问题。
可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警官,真的是可以依靠的?石大爷都那么看好他们,一定不会差,这心思在李明远的心中打了个转,滚成麻球一样,乱七八糟。
“我保证配合你们办案!”李明远立在原地,认真敬了个礼,“无论做什么,我都办!”
他没有在做什么前加条件,违背道义的事他相信这两人绝对不会让他做。
穆冥看着李明远站的笔直的身躯,声音冷肃严厉,敲了记定心丸:“你要记住,你并不是在为我们打拼,而是在为你自己铺垫,所以出了差错也是你自己的将来毁了!”
巧妙的将问题抛给李明远自己抉择,人为自己才会拿出十分的力气。
顾景柯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今后服从我们。”他语气较为清冽,正如他给人的感觉,温和中清冽点点,清冽中也透出些许温和。
见李明远不答话,他道:“你若没想清楚,可以再考虑一下,只不过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等待的时间。”这句话不似逼迫却更似逼迫,若不马上确定心意,机会将会流失不再。
李明远立马开口保证:“我李明远决定的事绝对不反悔!”大老爷们,反悔了以后还怎么在警界立足?说到做到,眉眼间添了几分凌厉,不再是先前的吊儿郎当。
“等会回去,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顾景柯抬了抬眼,李明远警醒,他知道这是在防备人,这或许是他们办案的规矩,不喜人知晓某些事。
得到肯定,几人快步走向警局。为什么要拉拢李明远,那是因为他是警校毕业,能力足,也有上进的心,还因为警局是肖强在掌握大权,若没有自己的人手,做事很不方便!
进了警局,肖强按照惯例笑眯眯的来问了几句话,都被顾景柯不轻不痒的挡了回去。
警局的吃食一般都是二胖家提供,他让人将晚餐拿来,穆冥和顾景柯草草的解决,就起身告辞,警局里的人不怀好意的视线扫来扫去,满脑子的扭曲思想。
这么早就急着回去,这是要干啥?又能干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寂寞难耐。
肖强将李明远单独叫进了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看文件,并不看李明远,也不问他什么,就一直坐着,等将文件看完,这才抬起头看向已经站了半个小时的李明远。
嘿嘿一笑,李明远扬起抹笑来,装作完全不懂的问道:“肖局,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李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今天都去哪了?又都查了些什么?”肖强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讨论家长理短,甚至还笑了笑,他派李明远去就是为了监视顾景柯和穆冥的动向。
可他自以为得意的招数,早就被那两人看穿,甚至策反了李明远,这么快速的策反!
李明远也会装,老实答道:“我们先是去了山上,并没有发现。”他尴尬一笑,“之后下山去了石大爷的家,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他这些没有撒谎,他确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