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这里停住,而死者的儿子也已经是瞪大眼看着顾景柯,他们都知道!瞒不住了!
顾景柯采用的是心理战,他利用仅有的线索给死者儿子挖坑,让他误以为他们六人将事情都看破,演这样的戏其实并不容易。
可拥有一些实在的证据,与语气、当事人的心态、以及气氛的渲染,很容易成功,比如现在,他就运用得当,成功的很。
死者儿子已经开始以为他们六人知道了事实,身体变得僵硬,快速的看了几人一眼又低下头去,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四天前我家的确来了这么一个人。”就是因为这一个人才让母亲死亡,他在心里补充,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道:“他给我们一家人看手相、算命,还用柳枝洒水辟邪。”
“算命的时候他说过什么话?”顾景柯问,语调仍旧轻浅的很,幽深的瞳孔像是在旋转,让人迷失。
死者儿子狠狠的咬了咬牙,满脸的不该;“他给我们一家人算命看手相测八字的时候就是直摇头说可惜,他还说……我们家若是不死一个人全家就会遭殃!”
“或者是两个小孩,或者是我和我的妻子。”死者儿子几乎咬牙切齿,眸光紧盯着地面的水泥,脸色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他说我们家只有死一个人才能化解危机。”
“这就是你们一直隐藏着不肯说的真相?”程曼嘴角抿了抿,对于这样的做法有些不解,“难道他这么说你们一家子就信了?”
“我不信,我根本就信这样的说法。”就是因为他不信这样的说法才导致妈妈的间接死亡,现在,他将这些话说出来,脸上已经是满脸的悔恨。
程曼现在更加的不解,既然不信,怎么还有人自杀了,“你们既然不信,为什么还是有人自杀了?”
顾景柯淡淡的瞥了眼程曼,替无比悔恨的男人答道:“他说的是他不信,而不是一家人不信,若我没说错的话,家里的老人都信了那个神棍的话。”
“你怎么知道!”那男人抬起了脑袋,眸子中异彩涟涟,这些话他都还没说,怎么他说的这么准,“我父母都是极为明信的老一辈。”
“他们明信,可我们不明信更不糊涂,那天看到神棍就想将人赶走,可父母正好看到,他们将人恭恭敬敬的请进来,还替我向他赔罪,之后就是给我们测字、算命、看手相,还看了我家的风水。”
“那人就说我家的风水不差,就是因为有两老坐镇压住了小一辈的福利,若想化解,必须死一人才可能,否则全家就得遭殃。”
“可我和我妻子就压根就不信邪,没想到的是我父母却是深以为然。”死者儿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我们没想到我妈真的会这么寻死。”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程曼冷眼睨着男人,眸光冷厉无比,“我们问时,为什么藏着掖着!”
死者儿子僵了僵脸色,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爸在,我不想当着他面说,我妈刚走,我不想我爸受刺激让身体受到打击。”
“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又想怎么解释?”程曼扫了他一眼,明显是在告诉他,他们可不好糊弄,休想满混过关!“别来太忙说事,再忙也能抽的出时间!”
刚张开的嘴巴因为这句话又快速的合上,若程曼不说这句话,他真是要这么说了!
“因为那个人还说,若真有人愿意贡献自己的生命,就不能报警让警察知道他的存在,否则祸事还是不会化解。”他讪讪的道,面有愧色。
“这样的话就能唬住你?”程曼冷笑一声,“一般的神棍骗人也不会用人的生命开玩笑,也只不过稍微骗点钱财,你家遇上的这个倒好,直接拿了命!”
“这样的事,你家父母都不觉得荒唐?”程曼压着声音问,音调隐含怒气,她不想让这里的其他人听到,可着实为已死的人惋惜、无奈。
这人以这样的方式了解余生,体现出封建明信的可怕之处,若是不信这样的事情,不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死者儿子也是没有注意,明明知道自己父母明信,却不开导,反而等到人已经死了才来痛哭,可这有什么用?
死了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死后的事情,哭也挽回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那个神棍收了你家多少钱?”
“一共是五千块。”男人糯糯的答道,“这是我父母自个掏的,我不信所以不想给钱,我父母就拿了钱出来。”
收了钱居然还要了命……程曼眼神闪烁个不停,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叹气:“这样的事情你们居然还信。”
不知道该说傻还是蠢,微微一叹后道:“我们警方会帮忙找他,现在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办丧事了。”
帮忙找却不代表一定找得到,更不代表找到后就有用,就算是找到了也是口说无凭,这样的事只能怪自己的思想过于封建,若不是封建压着,怎么会出这一桩这样的事情。
老一辈的人最讲究算命,可究竟这样算命的人是专门骗财的还是故意引诱人的还不得而知。
总之遇上这样的人和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远离,快速的远离!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天做决定不如自己做决定!
“你在这说什么呢!”老大爷赤红着眼眶走过来,对着儿子就是一顿训斥:“你没看到人人都在忙?你妈死了,你在这偷懒,像什么话!”
男人还来不及解释就和六人打了招呼走人,只剩下老大爷面对六人,他赤红着眼睛,脸色苍白、眼睛浑浊无神,本来一个精神气好好的老大爷。
被这么一弄全毁了,陪伴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伴死了,对他打击有多大谁都不知道,可每个人都知道老人最怕孤独,再强势的老人都一样。
这老大爷训斥儿子时的声音虽然很大,可却是底气不足,根本吓不到人,若不是他儿子怕他悲伤过度,或许早就开始反驳。
总归是顾念着老人的身体,只不过这两位老人太过糊涂,做法太过荒唐,而那个神棍也是恶心人。
像这样狮子大开口的神棍,不是假的说出来谁都不信!
所以说,这两位老人是被骗了钱还被骗了命,明明这样浅显的骗术都看不穿,明显是被愚昧无知给蒙蔽了双眼。
“六位警官,我家老伴是自杀的,和任何人无关,我家现在很忙,不能招待你们,还请你们快点离开。”老大爷直接下了逐客令。
语气中的悲伤根本让人忽视不了,可底气不足,而且还是发着颤,摆明着就是强撑着精神赶人。
穆冥等人查清了事情的原委,也不想再打击这么一个老人,躬下身就此离开了他的家,而在他们离开之后,老大爷终于支持不住心中的悲凉。
重重的晕了过去!
刚刚他们和儿子的谈话,他全部听到了,老伴,我们真糊涂啊!简直就是因为这种糊涂丧了命!
他气若游丝,就像是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中堵得慌,儿子连忙跑了过来,看着自家的父亲进气少出气多,还不停的翻着白眼就知道情况不妙。
当机立断的抬起手就开始狂掐老大爷的人中,几乎要将人中掐烂了,手下的人才悠悠转醒:“快去倒盐水来!”
守在旁边的妻子立马跑进厨房冲了盐水跑过来,家里的亲戚们也都赶过来看,他们可怕一人的丧事变成了两人的,这可不是玩游戏!
人死了可是一条命!游戏不得!
看到老爷子醒转过来,大家都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呀,别想太多了,人总会死的,她只不过先去那边给你探路,你要好好活着给她时间。”
有人安慰道,盯着老大爷:“赶紧将你爸扶到床上躺着,这里不是他躺的地方,受了凉可不行。”
几人立马七手八脚的将老大爷给扶了进去,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老伴这样死了,还知道是被骗的,这无疑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只怪自己思想太过封建太过迂腐,可那个神棍说的话又是那么真凭实据,说的那么让人心悸,他们两个老家伙活的够久了,不想害了全家。
这些天他也萌生过自杀的心思,可碍于一直没有机会,可现在老伴先走了一步……老大爷突地捂着被子大哭,伤心的意味过于明显。
守在他门口的儿子悲哀的摇了摇头,都怪他没照顾好两个老人,否则怎么会是现在的模样。
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闹出来,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个神棍赶出去!警方说要帮忙找人,可是找到人了又有什么用?
这能被扣什么罪名?儿子摇了摇头,抬起手抹了把眼泪:“不该啊!”
村里的人具体不知道老婆婆怎么自杀的,一时之间都是众说纷纭,只有那个卖茶叶的老板娘有点清楚明白,隐隐觉得这事和神棍有关。
这边的穆冥一行六人拉着行李箱,准备出发回市局,只不过在奔回去之前祁少晨又将车急刹住。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曼转过脑袋问道:“你怎么将车停了?”
他们心情因为刚刚这件事显得颇为复杂,坐在后座的两人都拿眼神看过来,在等祁少晨的一个解释。
“要不要我们去这隔壁的村子看看是不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祁少晨镇定的出口,有没有被骗的事情发生。
程曼眼珠子转了转,像这样的神棍被抓起来也判不了什么罪名,诈骗或许算一个,可若有人被骗,又是心甘情愿的,比如刚刚那一家子就是自愿的。
在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还甘愿交出金钱,这样的案子根本就不好审理,诈骗罪是假冒一个身份去骗人,可这神棍的身份,又怎么判定是不是假冒?
“反正还早,先去看看,我们两辆车分成两组。”看时间还来得及,程曼就给跟在后面的陈君拨了电话将吩咐交代完毕。
几人开着车在一条分叉的车路上分开,祁少晨选择了往右,而陈君就开往左边,两条路都是水泥铺成,但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柏油。
车在行驶的磕磕绊绊,这路上有不少坑洼,路常年没人翻修和打理,能保持这样也算是不错的。
祁少晨尽量避开那些坑洼地段,可还是有那些大坑,稍不注意程曼的脑袋就碰上了车窗,发出一声闷声:“又撞了!”
程曼捂着被撞的脑袋,牙关咬了咬:“这都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就没被撞!”
“穆冥和顾景柯坐得直,你乱动个什么劲儿?”祁少晨目视前方,又道:“要进黄土路了,你乖乖的坐好。”
抬眼朝前看去,祁少晨果然没有撒谎,前面是一大段的黄土路,而水泥路已经消失了,看来这路是没有翻修。
那住在这里的老一辈和外面的世界过于分隔,思想或许要更加封建,而封建又是神棍最为喜欢的,那这个神棍应该有来过。
“这路不好开,若从里面来了一辆车那我们的车子就必须停下让路。”祁少晨眉头紧皱,这车路不仅坑洼还小,只能容下一辆面包车同行。
若是两辆车相对那只能找到一个较为平坦开阔的地方让一下道,此刻他只希望别碰上从村子里出来的车。
可天不遂人愿,刚开进土路没多久时,迎面而来的是一辆打着喇叭的救护车,几人的心思微微一沉,救护车就是救人命用的,不知道是急症还是其他的原因。
在听到喇叭声时,祁少晨快速的打着方向盘,车轮往后退,直接倒进了一块比较坑洼的宽处,等救护车开过去,祁少晨将车直接加快,往村子里开去。
刚将病患送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家的村民一看是辆好车进来,眸光惊疑不定,四人将车子停好,不拖泥带水的下了车,直接朝村民走去。
“老伯,刚刚送出去的是什么病人?”程曼扯出一张笑脸,问道,她笑起来比较好看,又是一头短发,给人利落干脆的感觉。
她说话比祁少晨说话更管用,老伯看女孩子长得漂亮,可又眼生的很,听到她这么问,心中有些怀疑,可这里民风淳朴,对人的忌惮没有城市里的那么严重。
老伯想了想,重重的一叹:“刚刚救护车接去的人是刚刚被发现喝农药自杀的一个村里的老婆婆,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话落,他还是反问一句,有些不放心,程曼立马扯唇一笑:“我们在来时的车路上正好碰上了,有些奇怪。”
听她这么说,老伯心中的怀疑打消,又问道:“你们来这干什么?看你们不像这里的人,不会是要去农家乐走错了道吧?”
“我们这倒是常有人走错,隔壁村的农家乐出名,大城市的人都去那玩。”老伯的口气中有些羡慕。
程曼见老人间淳朴,也不想再瞒着人,直接道:“我们是警察,来这里调查一桩案子。”
老伯一听案子,脸色都变了:“我们这里可没人犯事,警官你们肯定是找错地方了,这里的人都老实本分,就算不听话的也都是去了外地打工,不会犯事的。”
“老伯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抓你们本地的人的,这里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们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
老伯皱了皱眉,那挑高的眉头再也没有放下:“什么事?”
“你们村这些天有没有进过一些外地的人?”程曼整理好话道:“比如穿着一身类似和尚服装的黄色袍子的中年男人,他右手手指少了半截。”
老伯眸子闪了闪,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个人在四天前来过这!据说是能给人摸手算命呢。”
四人心中同时一凛,果然如此!“我们是警察,专门在找这个人。”
“他犯了什么事?”老伯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看着几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刚刚被送走的老婆婆家是不是也被算过命?”祁少晨不答反问,老伯却是点了点头道:“是,她家就在我家旁边,家里有个儿子,刚刚他儿子让我帮忙将她抬到这里。”
“那村里还有哪些人家给算过命?”顾景柯语意放缓,给人清冷之中带着随和的意味,老伯瞪着眼看着他,心中暗叹真是个美男子。
“有几家,只不过都没有老人了。”老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那你四天前有没有算过命?”顾景柯又问,依旧平缓无波,这让老伯心中感到舒适,就像是与他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小伙子你别说笑了,我这个老骨头还算什么命?都有半截腿入了土的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更何况我又无儿无女,也拿不出算命的钱。”
“恐怕是我想算,那个算命的人都不肯给我算呢。”老伯嘴角勾了勾,笑的一脸欢畅,“骨头老了,命数都是确定的,人若是到了那个年纪,总会是要死的。”
“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和物以及有限的时间,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一遍,走了也不会后悔了。”老伯无儿无女,也没有妻子,说到这里也是看的很开。
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不如好好的活着享受,算命的钱留着自己花更好。
老伯这一席话,让四人感触都挺深,看着他也不言不语,半晌穆冥道:“谢谢您,能否告诉一下刚刚被送去医院老婆婆的名字以及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