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清楚时清一定在地图上动了手脚,但是没有人能找出足够的证据。而且久未参与政事的老皇帝亲自出面保下了他,这件悲剧的始作俑者就这么毫发无伤地退了出来。
时清脸上多了一道疤,打破他面容里本身带有的单纯无辜的感觉,伤口之深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他走到时周的跟前蹲下,见时周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便更加大胆放肆地端详着时周,棕褐色的眼里充满着渴望。
他深切清楚着,时周的灵魂像个破布娃娃,破碎的气息令他又迷恋又纠结。
我以为你会提刀杀了我。时清说。
毕竟自己错误的地图间接害死一条人命。
时周冷淡的扫上一眼:这是我的事。
或许有时清的一部分错误,可真正本来应该死的人是自己,自己逃不了有罪,时清的地图本来目的只是为了害自己,平头不过替他受过。
时清乖巧地单膝跪地,大方承认自己的企图:真不凑巧,我本来只是想让你死的,反而白白拖累别人。
他轻飘飘感叹:你没死,真可惜。
时周已经不想询问为什么,他对时清的一丝一毫想法都没有任何兴趣。但是时清今天却仿佛专门来同他聊天坦白一般,攥住他的手腕,疼痛感随着神经快速传递到大脑内。
时清一字一句说的阴沉:时周,你怎么不死呢?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杀你一次,你为什么死不了。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几遍,执拗地仿佛等待谁给出一个答案,最后放弃地喃喃自语:你没死,我也不想你死了,命运总是阴差阳错。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从前你痛心疾首地教育我,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么恶心的样子,现在为什么不问了。
时周只需要充当哑巴,就可以听到结果,时清今天似乎就是来坦白的。
哥哥,你看,命运总是阴差阳错,比如当初我和太子明明一起被绑架了,但是他遇见的是你,逃脱的火灾之中你救下来的人是他。
时周飞快眨眼,闪过一丝愕然。
原来一切的起点源于那个时候。
救下太子的恩人是自己,时周知道。因为这是书里明明白白要他走的剧情。
太子经过金三角之后会被暴徒绑架遭遇意外,系统特意让他早早地等待在那里方便完成剧情点。但唯一的意外却是被他叮嘱不要跟出来的时清偷偷跑了出来,一起被抓走。
那时候他看见了却被乱棍敲晕不能为力,醒来自己果然和兰斯关在一起,但不见时清的身影。那么小的孩子,如果因此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系统向他再三保证时清不会出问题,他才放心下来。
再后来,他和兰斯合谋放了一场火引发动荡借机逃出,其他遭遇无妄之灾的孩子们一起被放出。
哪一个过程有错,值得时清疯癫到现在的地步。
时周不解,微微低下头,认真询问:怎么了?
他真想要出一个结果,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了,究竟哪个地方出了错,竟然走向如此万劫不复的结局。
时清一愣,没有想过时周的靠近,顿时生出茫然的无辜感。
火灾里,你没有救我。
年幼的他习惯追寻时周的脚步,以至于时周一消失在自己面前小半会儿他便会焦躁不安,在时周特意嘱咐让他呆在家中的那一天不要跟出去后,悄悄跟上时周的脚步。
只要远远望着时周,他就能心生满足。
可一切事态急转直下,莫名其妙的绑架和牢房粘稠阴暗的环境,疼到窒息的拳打脚踢,他默默数着日子告诉自己要熬过去,又担心时周会不会一样受了伤。
直到那场大火,他亲眼看见时周毫发无损,拉住兰斯冲出火海,全程不曾想到过他。
我是你弟弟,你为什么看不见我,为什么不救我。
那样不解又不甘的疑惑充斥于那时他的内心,就此生成了阴暗的种子种下并生根发芽,长成扭曲罪恶的果实。
想让哥哥从此眼中只有我,不要再忽略我,不要再抛下我去管不想干的人。
时周拉远凑近的距离,直起腰,重新恢复兴致缺缺的样子,无视时清因此陡然冒出怒火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兰斯离我最近,而且他双目失明,所以我拉着他跑掉,换做是别人也会一样。
那我呢?我是你弟弟啊。时清抓着时周的衣服布料,留下深深的皱褶。
我后面返回去了。时周冷冷地抬眼,不带任何感情的论述过去。
时清忽然愣在原地。
但是被掉下来的木板砸中晕了过去。时周抽回自己的衬衫,又离得时清远了一些,不过没有留疤,没有证据,你可以当做我说谎。
我昏了一会儿再醒来,兰斯派来的侍卫把所有人救出,你也已经回到了我身边。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时周做人最怕有亏欠,因为他的性格令他对自己有最严苛的要求,管不到别人,却能管好自己有没有做错事。
事情弄明白了,他不曾亏欠过谁,故而问心无愧,或许当初有小小的遗憾,但是遗憾以惨烈的方式消弭。
所以当初你不是不想去救我对不对?
时清已然跌坐在地,冰凉的地面逐渐冷却他身体的温度。
时周不会再回答了。
时清忽然大笑,笑声隐隐藏匿着嘶吼。
他记挂了这么久的东西原来只是他的臆想和妄念。
明明已经回到他身边,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永远维持那一份虚妄的亲情享受他的关怀,隐藏好自己扭曲的爱恋,就能永远呆在他身边。
时清用力向时周的方向伸出手,虚空中抓着虚妄,和当年火光中一样等待他的回头。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时周不会再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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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周走出门,和凤凰一起有目的地前往一个地点。
军事基地旁有一片荒地,种满了白色蔷薇,墓碑林立,所有战死的将士们魂归于此。
平头的葬礼,在这里举行。
凤凰不远不近地立于附近的一个小山包上,恰好将那里的风景一览无余。
【不亲自去送送他吗?】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觉得他应该不想见我。时周回答。
凤凰沉默地把自己的外观颜色变成了肃穆的黑色。
【你还有这个功能啊?】系统诧异。
机甲也会死,死的同伴多了,我特意让机甲师帮我加上的。凤凰的声音变的很低落。
和人的死亡一样,机甲的死亡,要么是本体遭遇损害,造成魂的无处可去而消亡,要么就是经过过于无趣又漫长的等待,魂选择自我放逐地消散。凤凰无聊的这么多年里,最经常做的是就是送走一个又一个熟识的战友。
周周,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后悔救你,所以对你没有遗憾,就没来找你呢。凤凰明白时周钻进了牛角尖里,小声去安慰,就比如,如果你今天因为救别人而死,你会因此而临死之前感到不值得吗?
时周不假思索:不会。
或许会有遗憾,但绝对不会后悔。
这就对了嘛,既然你会这么想,就不许别人那么想吗?凤凰把这些话统统还回去。
时周哽住,紧抿嘴唇:这不一样。
不一样在他并不习惯去接受爱,承担爱和消化爱。
唉。凤凰无奈,心里软了一大半,很多人都很爱你,不要小心翼翼,做到自己最好的就是对他们的报答了。
时周耸耸肩,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仿佛在逃避。
等到山脚下的那群军官离开之后,他离开机甲,徒步走进墓园。墓碑之上悬挂的照片里一个个年轻的笑脸徜徉着生气勃勃,他们的人生定格在烟花一般的最高点,以自己的生命换来无悔的守护。
时周轻轻把刚采的一小束白蔷薇放到平头的墓前,轻轻触碰他的笑脸,曾经简短聊天时他的话语尚在耳边。
时周的眼睛闪过一道水光,呼出一口气,像是承诺一般:你的家,我帮你守。
墓园之外,有一道身影似乎早早地守候在那儿。
时周站定脚步,远远就看见了珀西。
珀西脸上的病色越来越浓,掩盖不住的憔悴令见到他的时周愣神。
你怎么了?实在因为没有见过珀西这么虚弱的模样,时周没有忍住询问。
珀西眼睛里的碧色越来越浓,好像要滴了下来。他没有正面回答时周的问题,而是风马牛不相及地询问了另一个:你想走吗?
去哪儿?时周不明白,他觉得珀西的状态很奇怪。
帝国危在旦夕,你不离开吗?阿周,这儿太危险了,我们
珀西的话尚未说完之际,时周清清淡淡的好听声音斩钉截铁地把他后面所有的话拦截:就留在这儿,不走啦,你要是能好好活着,说不定可能会替我收尸呢。
他微笑地望着珀西,语气轻松地打趣。
基于他和珀西没有多少恨的相处,他和珀西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和小说人物之中最融洽的。珀西擅长看眼色,从来不会让他感到不舒服。而且抱着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态度,他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想法。
珀西的喉结重重滚了滚,心里的歉疚因为时周的反应更加深重。
阴差阳错的,他总是将时周往自己身边更远处去推。
我们不如一起去别的星球吧。
未完成的话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他垂下眼睛僵硬地扯动自己的唇角:不会的,我等你凯旋。
那就借你吉言了。时周不明所以,对着他道别后离开。
目送时周的离去,珀西将手心里已经备好的新的身份证明扔进了垃圾桶之中,毫不留恋。
不需要了,不管是时周,还是自己。
帝国已然进入了战争的备战阶段,民众们由最开始的崩溃惊慌到平静的接受,花了上位者很长一段时间与艰难的苦心孤诣。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人心先开始涣散。
绝望之中的人最擅长抓住希望,至少帝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且尽可能的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时周没日没夜地泡在训练室或者出现在战场之间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每一次的疼痛和临界点难耐的焦灼等待几乎要折磨光他所有的耐心。但是想一想站在他背后的人,他的朋友、他的战友还有司凛,他咬咬牙继续坚持了下来。
最难受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吃克雷尔留下来的药从而在短期之内达到快速提升的效果,犹豫纠结几番在系统和凤凰的极力劝阻之下遂放下手中攥的紧紧的药瓶。
药瓶已经拆封,颗粒数似乎偷偷减少着,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吃,为什么还会少呢?
时周的心中满是苍凉,将它放回茶几之上,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忍不住安慰他,叫着他的名字:【阿周】
没事,我去休
他太累了,以至于沾床话都没有说完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平稳起伏的呼吸里,系统默不作声地一起进入休眠状态。
时周最近随意住到了城中的一处小房子中,因为一切都过于匆忙仓促,原先计划好的装修设计并没有展现,而是敷衍地摆了几件必需的家具,和住样板房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阵钥匙的诡异响动,门竟然被光明正大地打开,珀西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上下打量了房间,似乎嫌弃它的简陋,尔后眼光一转,痴痴望着时周许久。
他走到时周的床边,细细端详月光下少年越发尖尖的下巴,视线从柔软的唇到温和的鼻再到漂亮的眼。他什么都没有做,好像只是特意来欣赏一般。
我的手段总是这么卑劣。没人回答他,他自我点评了自己冒然进人家门的行为,自傲又自嘲。
他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目光逐渐悠远。
虫族女王分娩的假消息是他放出去的。
他很早就与虫族有所勾结,达成了利益的互换。虫族要帝国的资源,他要帝国的权力,两相交换,达成互利共赢的结局。再到后来知道虫族即将进攻帝国之后,他的心也感到无所谓,反正帝国那么肮脏了,有些人甚至连虫族都比不过,没了也就没了吧。
唯一的变数在于时周。
那个他放在心里却永远束手束脚不知如何妥帖对待的少年。
从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爱他再到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得到他,他好像走过了很长的一段历程。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知道时周根本不喜欢他之后,本来应该狠心地斩断所有的情愫,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只有经历过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话本中那些黏黏糊糊他嗤之以鼻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真实与无法自控。尤其知道时周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折磨等等事情,他对帝国整体的厌恶几乎使得他遇见那些人时快要吐了出来。
为什么时周还要为这样的存在披荆斩棘?
珀西不可避免地对司凛对他的朋友生出嫉妒之心,不多,只一下就熄灭了,他最开始的假意令自己错失站在时周身边的机会,与人无尤,咎由自取而已。
他轻轻地在他的眉梢落下一个羽毛一样的吻,忽略掉身下人潜意识因为防备陡然绷紧的肌肉,了然地笑了笑。
这是他有史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时被时周背在背上以外,与他最亲近的距离。
就当我无耻地占了一个便宜。
我不在乎帝国,不在乎什么生命,可是你既然想守护它。
我帮你。珀西哑声,郑重地说出一个承诺,随后推门悄悄离去。
房间的动静只持续了瞬息又归于平静,和窗外的夜色融城一片。
天边本该亮起鱼肚白的地方,黑压压地堆积了大片大片的乌云遮挡住光亮的存在,警报声刺耳地拉响,通知所有居民进入防空洞之中避难。
战争,来临了。
第69章 自爆
不需要漫长的铺垫,原来战争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和节点就能瞬间蔓延。
从虫族忽然出现于边境的军营中,杀了第一个驻扎的士兵开始,就此拉开了人虫的战斗。
双方之间的纠缠自百年前始,星际其他国有一种默契,轻易不掺和进双方之间的斗争。
最主要的战场位于帝国最险要也是离帝都最近的超行星,这里幅员辽阔,虫族觊觎许久,而且如果一旦被攻陷,帝都自此永远将受到虫族虎视眈眈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