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枃听的呆愣不已,他是甚少见到做儿子的如此在别人面前侃于自家父母,顾家是绝对不许儿子如此的。
余冲景推他的肩:“顾兄不必惊讶,熟知他两人的人都知道,徐魏两家长辈皆是风趣之人,他们在家时也是这般说话的。”
齐长治已年愈三十,大儿也只比凌三郎小两岁,见着魏徐两人说了些世俗之人听了觉的不妥当的话,就及时止住,正巧状元鸭也来了,他用湿帕子擦过手,亲自给众人撕鸭肉,烫的嘶嘶声不停。
徐行舟慢调磨着梅齑酱,这烤的油脆的鸭肉,需要蘸上梅齑酱解腻。
凌三郎先夹一筷子带皮鸭胸肉蘸上梅齑酱放进维枃面前的食碟中:“大兄快尝尝,他家这鸭肉,就要连皮带肉一口下去才知道那是什么神仙滋味。”
维枃见众人也拿了筷子,这才将碟里的鸭肉夹起放进嘴里,果真是香脆油润,上等滋味,只是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不够尽兴。
凌三郎问:“怎样?”
维枃点头:“确实难得。”
凌三郎:“当然难得,这可是全京城最好吃的一味鸭子。”
维枃笑说:“那你多吃点儿。”
另外几人也是吃了筷子就停了,留了不少带肉架骨。
宁梦荃叫小侍过来:“将这些架骨过油炸炸,炸酥脆了撒些胡椒末盐末再送上来,顺便取一坛好酒并几个爽利的下酒小菜,记在我的帐上。”
凌三郎忙拉住他:“今日大家都聚在京城,该是我的东道,这一场,该由我来请。”
苏应衡反扯凌三郎坐下:“让他请吧,他是大户,咱们家资都不如他,吃他一顿也使得。”
凌三郎毕竟年少了几岁,见他们要了酒,就说:“今日放榜,如何能吃酒?”
苏应衡应他:“如何不能吃?当此时下,最宜吃酒,若我们榜上有名,便是欢喜事,欢喜事怎能没有酒呢?若我们榜上无名,也无干,就当为别人贺,为别人做贺,又怎么能少了美酒呢?”
凌三郎:……真是好有道理哦。
齐长治用筷子敲苏应衡:“又说你的歪理,凌小弟还是个少年,别带歪了他。”
又对凌三郎说:“我们只要一坛,这么多人,每人两碗也就没了,吃不醉的。”
可这都快揭榜了,不去看看么?
魏晚俞见他实在有趣,就长臂一伸,勾住他的脖子:“无论我们去或不去,榜单就挂那里,晚一时去与早一时辰去有什么不同吗?”
凌三郎:……这倒也是。
维枃看着几人逗弄自家妹婿,偏这傻孩子还没觉察出来,不过大家没有坏心眼儿,就全当没看出来吧。
一时酒也上来了,菜也端上来了,宁梦荃取下泥封就给众人倒酒。
“今日我们也豪迈一回,用碗喝吧,可惜这楼里没有伎子,少了丝竹声,终是不美。”
王仲华踢了踢他,这紧要关头,还是少说那些不成体统的话,若污了名声,仕途功名就毁了。
宁梦荃便不说了,只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一坛酒,几个人喝了将近一个时辰,说的多喝的少,游历过的人说起事都是信手拈来,读书多的人也心怀万卷,一时说起来,更觉对方学识渊博,为人诚恳,确是可交之人,倒是心下欢喜,将榜单之事暂且抛诸脑后,只管畅谈休。
直到——
“报——恭贺江浙府……王仲华王老爷——得一甲状元位——哪位是王老爷?”
楼上一众人皆指着尤自恍惚的王老爷。
同座人俯手而叹:“果是大喜。”
正高兴着,又听外面道:“……恭贺江浙府……徐知安老爷,得殿士第九名……”
“……恭贺江浙府……魏守重老爷,得殿士第十七名……”
“……齐仕达……三十八名”
“……宁正则……四十五名”
“……余知礼……九十六名”
“……苏瞻之……一百二十名”
楼里一阵喧哗,众人相互道贺,皆是喜笑颜开踌躇满志之态。楼主笑呵呵上来,端着墨盘,向王仲华走来:“诚请状元郎为小店留一副墨宝。”
王仲华谦和应允,提笔在柱子上留了一首诗。遂又将笔递于苏应衡:“你诗词一绝,也留一首。”
苏应衡学文制艺不如人,诗词上却袭了先祖的才气,作诗填词,俱是一气呵成,众人念了不由拍手叫好。
这一个个皆是榜上有名,唯维枃觉的失落不已,但大家相交一场,纵是失落,他也会笑着真诚祝贺新友们。
徐行舟与魏晚俞各自拍了他的肩膀安慰:“我们见过你的文章,务实的很,今年的考官就喜欢务实的文章,定能录上名次。苏兄写文行云流水奇伟魂丽,他尚且能录中,你必也是能录中的。”
话音刚落,就见凌三郎的随侍笑着跑进来:“大喜,咱家舅老爷中了,二甲榜第一百七十六名,老爷已给大家伙发了赏钱。”
维枃:……
心情激荡难言,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30. 谁也不抢 为官者为民
四月底, 天又大热了,下过几场雨,雨停后又似蒸笼般闷热。早春种下的竹鞭, 长出了七丶八根新笋, 梅雨天一过,笋子立时就长到八丶九米高,竹筒也长的如手臂粗细, 玲珑看着几支新竹,心里想着竹筒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