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没再犹豫直接言明。
“王爷,王妃,小王爷伤势虽然没伤及心脉,可刺客行凶的刀刃上有毒,而后虽然慧郡主给及时止血保住了小王爷的性命,毒却顺着伤口,沿着肌理血脉深入五脏六腑……唉!王爷,王妃,便不说一时半刻尔等并不能辨明毒物配出对症的解药,即便是配出来了,小王爷怕是也没有时间等到那个时候……”
太医此话一出,誉亲王只觉天旋地转,当即就是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随从及时伸手扶住他,誉亲王怕是当场就要跌倒失态。
誉亲王如此,王妃更甚。
“没有时间,没有时间……不!怎么会没有时间呢?你们都是骗本王妃的对不对?骗我的对不对?本王妃的儿子怎么会中毒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呀,明明……”
噩耗打击太大,王妃明显陷入了魔怔,疯疯癫癫的嘴里反复呢喃着,呢喃着呢喃着,忽的王妃脑子里闪过什么,眼里蓦地迸发出恨,口中的呢喃,也瞬间变成了被欺骗后的愤怒与不甘。
“不对!贵妃骗我,对,一定是她骗我!明明说好的,她要帮我一起解决那害人精的贱妇的,怎么会伤到我儿?不,不!肯定是哪里错了,肯定是哪里错了!我要进宫,本王妃要进宫,我要去找贵妃!对,找贵妃,人是她派来的,她肯定有解药,肯定有的……”
终于想到点子上,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王妃,人魔怔着下意识推开搀扶着她的丫鬟就往外跑,结果没等她跑出两步,边上终于平复过来没有当场脑梗过去的誉亲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才嘘出一口气站稳,转眼就听到了妻子口中的惊人之言,誉亲王又惊又气。
贱妇误我儿啊!
好嘛,誉亲王一怒之下,心头间刚刚压下去的那口淤血再度喷薄而出,誉亲王气恼的想都不想,抬手就甩了王妃一巴掌,直打的毫无防备之力,这辈子从未被打过的誉亲王妃原地转了两个圈圈,狼狈的跌坐在地。
而誉亲王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场一口鲜血喷出,眼发花,头发懵,轰的一下就倒了下去,立时惊呆了屋子里一干人等。
刹那间,丫鬟仆妇,小厮随从侍卫,还有太医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王爷!”
“王爷息怒……”
“王爷小心!”
被搀扶着刚刚走到门外的于梵梵见状也跟着一惊,下意识的惊呼一声,迈脚就进。
她的到来,让一手捂着脸,眼里全都是惊愣,整个人木呆呆的跟木头娃娃样的王妃,眼里瞬间恢复了神采。
魔疯了的女人瞬间再度张牙舞爪起来,“你,是你!都是你这贱人坑害我儿!”
看到这辈子自己最最憎恨厌恶的人,王妃恨不得立时扑上来活撕了她,才挣扎着起来,殷红的指尖朝着于梵梵袭来的当口,王妃脑子里蓦地想起丈夫随从先前跟自己禀报的那些情况,想到此,刚刚伸出的利爪顿在半空……
王妃扭头转身,一把抓起正在给王爷诊脉的院正,拉着他手指于梵梵焦急道:“张院正你且看,她与我儿同被刺客所伤,你先前说他们同中一种毒,既然这贱人都能醒来,我儿为何就救不得?”
被拉的踉跄的张院正起先也没反应过来,随后顺着王妃手指的方向看来,见到脸色苍白却已经清醒的于梵梵时,老头子双眼瞬间布林布林在发光。
当即挣脱开王妃的拉扯冲上来,一把抓起于梵梵的手就把脉看诊起来,与此同时嘴里还满是不可置信着。
“咦?不应该呀?不对啊?便是郡主再伤的轻,毒气没有进入肺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的呀?”,毕竟他们连病患中的是什么毒都还没有确诊清楚,常规祛毒汤药也才刚刚服下没多久,病人如何会此刻醒来?简直太奇怪了有没有?
张院正一副看稀奇的惊诧模样,让代濮桑昌跟乌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特别是乌,哪里肯给太医面子,特别还是如此疯疯癫癫,把他家阿姐当稀奇看的太医老头面子?乌当即就不干了,挥手推开拉着自家阿姐手腕不放的糟老头,满脸的不乐意。
“你个老头赶紧的起开,别碰我阿姐!你们都是一群庸医,治半天都治不好我阿姐,还在这惊讶惊奇,还想想要慢慢研究呢?呵!要不是我阿姐有蛊神庇佑,等你们救命,我阿姐怕早就被毒死啦!一群庸医!”
面对乌毫不留情的斥责,两名正在抢救誉亲王的院判倒是愤愤不平,倒是张院正这个医痴全然不在意,毕竟学无止境嘛!
老头眼神啵啵发亮,当即抓住了重点,脑子里想法飞闪,嘴里反复呢喃,“蛊神?蛊神?对!就是蛊神!”
想到什么,老头兴奋的一拍大腿,一改刚才的颓态。
他怎么就忘了,苗疆除了苗人打仗凶悍,瘴毒厉害之外,最最厉害的就是他们的蛊啊!蛊!蛊虫的蛊!!!
“慧郡主身上是不是种了什么可解百毒的神蛊?”
张院正此言一出,一脸疯狂的王妃眼底闪过错愕,紧接着在错愕之后又涌出狂喜。
她一把拽住张院正的胳膊,手再次指着于梵梵,急切而又期盼的询问道:“张院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她身上有解毒救命的东西对不对?”
见张院正点头又摇头,王妃越发心急如焚,不过能当王妃的人也不是笨的,便是再担忧儿子失了分寸,可当知道儿子性命还有救的时候,脑子里一团江湖的王妃难得的精明了一把,不止精明了一把,这个女人,呵,居然还那般豁得出去,拿得起放得下。
意识到了只有眼前这个自己憎恨、厌恶的女人能救自己儿子后,王妃取舍的很快,憎恨什么的,厌恶什么的,不屑什么的,讨厌什么的,骨气什么的,在儿子唯一的生路面前,这些统统都可以抛却,她甚至都可以抛却自己的尊严与傲骨。
王妃疾步窜到于梵梵跟前,正当东升与烨哥儿,还有代濮桑昌父子全都一脸的防备着,满以为疯女人要对于梵梵做什么的时候,这人居然鬓发散乱的奔到于梵梵跟前,在所有人措不及防之下,噗通一声,一把跪在了于梵梵面前指天发誓。
“慧郡主,我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衡儿他是个好孩子,待你一直都是真心的,为了与你好,那孩子笨拙的不惜苦练学武瘦身,不惜花费心思设宴款待于你,就只为博你一笑……事后发生的一切都跟我儿无关!”
王妃激动的双手交叠,一下下拍击着自己的心口。
“都是我,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娘的古板不开眼,妒恨我儿眼里只有你而没有我这个当娘的,是我怕你进了王府后我儿娶了媳妇忘了娘,更是我嫌弃慧郡主你的出身,是我,是我,全是我,可是慧郡主,我家衡儿是无辜的,我求你,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啊……”
于梵梵是万万没想到,王妃会这样一副面孔对自己,心有无限错愕。
生平不怕别人对己坏,就怕别人对她软。
而且让一堂堂七珠亲王妃跪自己,还是救命恩人的亲娘,便是这个人先前对自己有诸多侮辱,她也不能受,忙躲开急喊,“王妃还是先起来,莫要跪我。”
王妃闻言却误以为于梵梵不肯救人,毕竟她自己也知道,先前自己做的事情太过份,嘴巴太毒,太侮辱人,太不留后路。
生怕于梵梵不肯救,王妃咬咬牙,不但不起,居然还俯身开始哐哐磕起头来,一下接着一下,重重的,重重的……
于梵梵见状也火了,“王妃娘娘这是何意,你快起来,我受不起!”
“不,你不原谅我,不救我儿子,我就不起来!”
丫丫个呸的,感情自己还遇到女无赖了。
不过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救人却是一定要救的。
先不说她也感慨这位狠人王妃可怜可悲,为母则强,就只单单说李文衡这个人,这个为了救她性命而命在旦夕的朋友,只朋友二字,她都必须要救,更何况还有他先前那些解她为难,救她性命的恩情。
“我救!”
“什么?”,王妃顶着额上的青紫,一脸不可置信;
“阿梵不可胡闹!”,代濮桑昌闻言立刻拧眉呵斥;
“阿姐你疯了!”,知道自家阿姐此言代表什么的乌,全身都写满了急切与担忧;
“姐姐不可!”,同样晓得些内情的东升,眼里口中全是焦急;
所有人异口同声,就连小小的烨哥儿,在看到外祖还有大小舅舅们的表情后,心里也没由来的心慌,下意识拉住亲娘的裙摆,昂起的小脑袋上写满了慌乱,“娘亲,不要!”
于梵梵却笑了,抬手揉上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看着眼前担忧自己的亲人们。
“王父,乌弟,还有东升,李文衡是我的恩人,帮我极多,还是为护我救我而命在旦夕,人,我必须救!”
乌却疯了般,内心狂躁的第一次开口吼了于梵梵。
“救,你拿什么救?自己本身就中了毒,黄金蛊刚刚修复好你的身体,本身就虚弱至极,阿姐你不想着如何养它,如何养身体,这会子居然跟我们说要救那死胖子?阿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想过后果吗?
她是想过的,可即便知道后果很怕人,该救的人还是要救。
见到自家女儿冥顽不灵,代濮桑昌也跟着劝.
“阿梵我儿,当日种下金蝉蛊的时候,王父跟你阿娘就跟你说过这金蚕蛊的特性,如今蛊尚未长成,又半路损伤救你性命,此刻你却还要分裂蛊种去救人,怕是……”
“王父您的担忧阿梵知道。”
“知道你还要坚持?”
于梵梵坚定点头,“嗯,我坚持。”
代濮桑昌一噎,又气又心疼,“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要想想烨儿,想想东升,想想你王父跟你阿娘还有你乌弟,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于梵梵不忍义父再说下去,急忙打断。
“王父,我于梵梵虽是一女子,却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有些责任与义务,做人最起码的信义,女儿有!”
看着于梵梵眼中闪现的坚定,代濮桑昌知道自己劝无可劝,最终除了叹息摇头,他什么也说不出。
见到自家王父都铩羽而归,乌急了,“王父,你就这么同意啦?”
代濮桑昌苦笑一声。
乌气愤慌乱的又看向偃旗息鼓的东升,“东升,你也不再劝阿姐啦?”
东升掩下眼底深处的担忧,沉默不语。
乌气的跺脚,愤愤的瞪着于梵梵,咬紧殷红的唇,颤抖着嗓音,“不管,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死都不同意!”
“乌……”
“别喊我,我不同意!”
乌一点也不想看,这为了个无关紧要死胖子的死活,要拿自己性命去吃苦冒险笨蛋阿姐,却被代濮桑昌一巴掌招呼到了脑袋上,代濮桑昌臭骂道。
“臭小子,你阿姐心意已决,且为朋友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没什么不好,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瞎逼叨叨,不如赶紧去准备蛊虫分裂所需的东西,到时候我们父子俩亲自给你阿姐护法。”
最起码这样,他的阿梵乖儿分裂蛊虫的时候也能少吃点苦,成功率也能大一些。
醒来的誉亲王知道于梵梵有法子救儿子,自然是跟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王妃一道积极配合,代濮桑昌父子要什么,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妥当。
便是连三位太医,身为医者,哪里不好奇这救命的金蚕蛊?三人更是争先恐后的表示要帮忙,张院正甚至还贡献出了自己最宝贝的家传宝药,只为关键时刻吊气吊命用。
万事俱备,于梵梵说干就干。
分裂本命蛊本就是件大伤元气的事,如今自己还是要分裂体内没有长成的金蚕蛊,分裂时她所要经受的,是比正常分裂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用阿娘的话来说,正常分裂蛊虫如果是如生孩子一般的痛苦的话,如今的分裂,那是有生孩子十倍加成的痛苦,用生不如死都不足以形容。
不过好在,她成功了,虽然元气大伤,可最后看着那一小只米粒大小的迷你黄金蛊,被王父亲自送入李文衡的血脉中,于梵梵满意的笑了。
晕死过去前她甚至还想,终于不欠这白胖子的了,有了小东西在,即便不能一下子修复解毒,白胖子却定然是死不了的,不仅死不了,他后背上的那伤口,只要给时间,小小金蚕蛊也一定会把那破口缝补一新。
不会再背负欠人性命,于梵梵放心的晕了过去。
边上的代濮桑昌等人又是惊慌中一番忙碌,在三个太医轮番把脉,确定于梵梵安好性命无忧,只是需要好好进补,好好修养后,大家这才安心下来。
随着病房中人群散去,代濮桑昌与儿子乌相视一眼,叮嘱东升守好自家的女儿(阿姐),代濮桑昌转头就领着乌就直奔皇宫。
有些账,他们得找大齐皇帝好好算一算了。
第105章 皇帝背后那点事
代濮桑昌带着乌被吴大人带进皇宫的时候, 誉亲王派来禀报皇帝消息的那名亲随还侯在上书房外,很显然这是也没见着皇帝的人。
果不其然,知道代濮桑昌父子到来, 上书房内得了下头小太监禀报的游公公, 看了眼依旧在跟大臣们议事,听取云广前线战报以及军需的帝王一眼,游公公朝着小太监轻轻颔首,一甩手里的拂尘就轻声退出了大殿。
看到等待在外的代濮桑昌父子,游公公急忙迎了上来。
“杂家见过西南王,见过世子, 王爷与世子来的不巧, 陛下正在里头与兵部、户部、还有军机大臣在议事, 都一整天了, 连午食都来不及用, 这会子怕是没有空闲……王爷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与陛下禀报?若是不急的话,王爷不若先跟杂家说说,兴许……”
代濮桑昌因为女儿差点出事,还累的孩子冒险分蛊救小王爷命的事情心里正气愤着,哪里肯听游公公的敷衍打发,反正他进宫就一个目的,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皇帝的人, 为自家女儿讨个公道,如若不然, 他们苗疆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可以服软称臣为大齐构筑防线, 也可以为了自家尊女再度拿起屠刀血染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