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迟了……
看着被两个男人齐齐搂住的自家姐姐,东升局促不安,彷徨无助,从没觉得有什么时候,自己如眼下这般的害怕,恐惧。
耳边是外甥跟侄儿的悲切哭嚎,李文昭,不,他是东升,是余东升!
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正以异乎常规的速度枯萎,变幻,最后化为枯骨包在那空荡荡的衣裙中,恢复成了余繁璠本该有的模样,东升,不,是在场所有人,只觉自己眼前猩红一片……
齐朝三年夏,七月初九,大齐护国长公主失足跌落而亡,陛下大哀,举国上下一片素缟,齐朝帝服帝丧三年,民间百姓自发哀思效仿;
齐朝三年,八月二十八,护国长公主大行七七四十九日后,大齐最受欢迎的两位黄金单身汉,誉亲王府五铢小王爷李文衡,乾国公谢时宴,他们在同一天娶亲。
让全京城贵女们哭瞎了眼的是,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掀开的红绸下,是两块冰冷冷的牌位,而牌位上刻下的名字,居然是一模一样的,额,有点不一样。
李文衡怀抱着不撒手牌位上是:先室李于氏梵梵之莲位;
而谢时宴手中反复摩挲的排位所书:先室谢于氏梵梵自莲位;
至于谢时宴如何不在谢后添母,那是因为他清楚的明白,烨哥儿这孩子即便她再爱再护,可至始至终,他都是余繁璠所出,而不是她于梵梵。
“梵娘,如今我已分得清,可是你在哪呢?”
齐朝三年,九月初一,两位黄金单身汉大婚三日后,乾国公谢时宴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带着牌位,领着儿子谢兴烨,父子双双奔赴东南沿海抗倭;
而誉亲王小王爷李文衡,则是怀抱牌位独自离开的京都城,自此以后了无音讯,生生哭瞎了誉亲王妃一双眼。
在誉亲夫妻的坚持下,三年后夫妻俩过继了宗族内一小儿当嗣孙,而他们的独子李文衡,哪怕誉亲王洒下重金四处寻子,却始终了无音讯,只民间有传言,有人在泰山见过他,有人在衡山遇见过,还有人在武当,在峨眉,甚至是在荒漠,在西边遥远的天山……
但凡是有道观、佛殿、古刹的地方,都有过疑似这位五铢亲王的身影,却始终见不到他的真人,很多年后,当誉亲王垂垂老矣闭眼前夕,陛下李文昭亲手把一封密信递到了誉亲王手中。
当誉亲王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打开这封密信,看着上头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时,老头儿潸然泪下,最终遗憾又圆满的合上了双眼。
离去前,东升看清楚了这封自己一直没打开,眼下随着誉亲王的离去而飘然落地的纸上,书写着那么一行字。
“王父,母妃,恕儿不孝,儿走了,儿寻到了去找心的路,虽许万劫不复,生死魂消,可儿不悔!不孝子扣头敬上……”
遥远的西南,已娶妻多年,有子有女,相继送走了王父与阿娘的代濮乌桑,夜深人静时取出自己保存多年,看了又看,却百看不厌的信,仔细虔诚,动作轻柔,仿佛生怕伤害到信纸般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纸。
看着里头自己读过千百次的内容,乌依旧看一次,红一次眼眶。
他把信纸轻轻的按在心口上,口中呢喃,呢喃着呢喃着,忽的又嗤嗤的笑了,笑容发苦:“阿姐啊阿姐,你好狠的一颗心啊……”,至始至终都不曾停留看他一看……
2021年8月20日,五星连珠的次日一大早。
人对爱和永远 应该有幻觉
路过人间也才几十年
却为了爱勇于蹉跎岁月
相遇离别贪瞋爱痴怨
路过人间就忙着这些
谁有意见 莫非是心里面
渺无人烟
无人可恋 来这人间有多浪费
于梵梵迷瞪瞪的醒来,根本不知今夕何夕,耳边却全是熟悉的歌词。
她明明记得……
对了,自己一个脚下打滑,而后倒霉催的从屋顶跌落而下,然后就……额,这是哪里?她不会是再次中奖穿越了吧?
等等,眼前的帐篷,她怎地如此熟悉?
定睛一看,天!这不是上辈子自己花了大把的票子购买的露营帐篷吗?难道说,她回来啦?真的回来啦?
于梵梵再也忍不住,急忙起身,一把拉开帐篷门窜出去左右四顾,入目所及是那般的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草坪,熟悉的花海,熟悉的帐篷,甚至是熟悉的晨练的老人……熟悉的她鼻眼发酸,唯独花海早晨必播的晨练歌,居然换成了刚刚吵醒自己的路过人间?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胡汉三又肥来啦!哈哈哈哈!
于梵梵叉腰,仰天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忆起某些人,她忽又心酸难过,晶莹憋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难过缅怀,愧疚担心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位姐姐你看过来。”
于梵梵纳闷,赶紧抬手,胡乱抹去眼角的泪珠,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手中提着个小篮子看着自己?
见到自己看向她,小姑娘不顾她内心的疑惑,快跑上来,拉住自己的手,把手中的篮子塞到自己手中,“姐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于梵梵诧异,一头雾水的还待再问,小姑娘却已经利索的跑开,远远的朝着自己摇摇挥手,“姐姐,若是想知道一切,跟着歌声走呀,快去吧。”
于梵梵……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篮子,里头是雪白的盐,盐上有颗红纸叠的爱心,于梵梵手挽小篮子,飞速打开爱心一看,上头铁画银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这字?她好生熟悉,熟悉到不由的让她心跳加快,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紧拽信纸,根据小女孩的提示,不由自主循着依旧在重复的歌声而去……
找到下一个花丛中的假山石小喇叭,边上站着一位孕妇,对方笑眯眯的又递给她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篮子,只是这一次,里头装的是天麻,上头同样有颗爱心,于梵梵急忙打开信纸,上书。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收好信纸,再寻往前,再在下一个歌声溢出处,一位慈祥的老奶奶递给她一个同样的小篮子,这回于梵梵的动作很快,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而后飞快打开信纸。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再再往前,再得一篮,再打开再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再再再往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看着手中八个篮子中装着的,全都是自己在大齐捯饬出的成果,看着这八封情意绵绵的诗词,于梵梵越往前,心跳越快越激动,直至最后……
看着那道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身穿飘逸衣袍的俊挺身影,手持同样的小篮子,笑盈盈的朝着自己款款而来,于梵梵不禁捂嘴,泪如雨下。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梵梵就在灯火阑珊处……梵梵,我来了,请问我的小仙女路过人间回来了吗?”
于梵梵早已失语,只能眼泪连连不住点头。
李文衡伸手,贴心的把于梵梵两手挽着的篮子纷纷取下放在一旁,而后整了整衣冠,朝着于梵梵郑重一礼。
“小生李文衡,户籍在深城,家中拆迁有栋楼,父母和蔼盼我婚,小生从事考古业,偶尔兼职up主,古风古韵古书画,家底丰厚能养家,不知仙女同意否,今日嫁入我李家,此书乃是姻缘聘,万望仙女签下它。”
心里的惊诧悲喜都没退却,于梵梵眼瞧着在自己点头后,某所谓的古风up主身后乌泱泱的涌出一大波男女老少,而后看着眼前的人从身后两位青年手中接过托盘,捧上笔墨纸砚,瞧着托盘中的婚书,于梵梵惊愕又无语。
见她不动,李文衡有些急,不由耍赖,“梵梵,我不管,你刚才明明答应我了的。”
于梵梵瞧着眼前的男人,一副生怕自己要反悔变卦般,赶紧把手中的托盘往自己跟前推了再推,于梵梵好笑,终是提笔,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于梵梵。
就在她撂下笔之时,某人又措不及防的单膝跪下,神奇的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打开,“梵梵,戴上这枚戒指,嫁我好不好?”
当于梵梵点头,那枚鸽子蛋套入她的手指,眼前跪着的人一脸傻笑之时,边上顿时响起了激烈的欢呼。
“好哎,咱们家这位我都差点以为,不爱女人只爱男人的笨蛋终于嫁出去,额,有人要了,开心!”
“太好了,太好了,表叔,我们大家帮你策划求婚忙一场,先前答应我们的红包,你可千万别忘了微信转账昂。”
连正呼哧呼哧傻吹婚书的俩青年,也忍不住朝着于梵梵拱手,“感谢姑娘不嫌弃,愿意嫁我蠢兄弟。”,这话,气的李文衡恨不得给这俩堂表兄两脚解恨。
而边上,李文衡这世的父母不由喜极而泣,双双拥抱在一起,跳啊,笑啊。
“哈哈哈,臭小子终于有人要了,终于有人要啦!老头子,我们再也不用绞尽脑汁,没日没夜的催婚啦,哈哈哈哈……”
高兴疯了的老太太,瞧见孩子们还在傻乐,转头推开老头子,一马当先掏出自己早有准备的见面礼,拉住于梵梵的胳膊,不等于梵梵反应过来,双手就被套上了两幅重死人的大金镯子。
而后让于梵梵招架不住的一幕上演了,身边的亲友们,除了小辈,其他人乌泱泱的一拥而上,挤开老两口,纷纷给于梵梵套金子,直到她两只胳膊都金闪闪套不下了,这些人还没完。
唉,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