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抖着说:“可、可是,我想跑都跑不了啊……”
万兽之王低吼了一声,放开了爪下的猎物,一点点向无措的傻子逼近过去。显然,比起爪下苍老的猎物,他更倾向于傻子这样年轻的人类。
一时间,傻子脑中闪过了所有的回忆,除了他去世的爹,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娘子。
瓷罐里的铜板马上就要凑齐了。
他还没和娘子成亲。
还有,很想再和娘子玩亲亲的游戏。
傻子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在老虎即将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从哪爆发出来的力量,抱紧树干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老虎用还带着血的爪子挠了挠树皮,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心的低吼。
傻子惊魂未定的用胳膊抱紧了树干,他坐到粗壮的树枝上,低头看到下面盘旋着仍不肯离去的老虎,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本就天色昏暗,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夜色就完全笼罩了下来。傻子心惊胆战的看了眼属下,不确定凶残的野兽是不是躲藏在灌木丛里,伺机而动。
傻子正要从树上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一声焦急的呐喊:“傻子!”
傻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兴奋的回道:“我在这!”他说完,立马抱紧了树干,双腿一蹬,借力滑了下去。
脚踩到柔软的草地里的时候,傻子神经却紧绷了起来。
他听到了一声属于兽类的,威胁恐吓猎物时会发出的声音。
傻子顾不得毛骨悚然,他立刻高声叫道:“娘子,快跑!”就在他刚要拔腿就跑的时候,躲在暗处的野兽就一把将他扑倒在地,尖锐的獠牙刺进傻子的肩头,他哀嚎了一声,后背被有力的兽爪按住,挣扎动弹不得。
尝到血腥味的野兽变得更加残暴,金黄的瞳孔里满是嗜血,它仰头狂啸了一声,准备好好品尝鲜活的猎物时,却没想到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甩了出去。
身后撞到了结实的树干,那树经受不住的摇晃了一阵,高高挂在支上的果子都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落在老虎的周围。老虎被摔得七荤八素,它摇晃着站了起来,正对上一双暗藏着凶狠的黑眸。
男人小心翼翼的把傻子抱进了怀里,手无措的覆在他不停渗血的肩膀,听着怀里人揪着他的衣角虚弱的要他快走,男人眼眶一酸,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真傻,怎么会这么傻。
男人轻吻了下傻子苍白的唇角,说道:“你且等着,我去把这畜牲扒皮抽骨,让你踩在脚下。”
失血让傻子的神志变得愈发不明晰,他听不清男人在他耳边什么,只知道情况紧急,要他快走,免得也落入虎口。
娘子,娘子,娘子。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却发现只能徒劳无功。
眼皮越来越沉,带着担心和忧虑的傻子晕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清。唯一记得的是,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所有的人脸上都带了诡异的面具,只有他的娘子还是那样柔柔的笑着,张开双臂等待他扑过来。
傻子扑上去抱住了他,充满幸福的在他胸前蹭了蹭,说:“娘子,你真好。”
傻子还没来得及再温存一下,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就连他娘子温热的怀抱都随之消失。眼前一团黑雾的傻子焦急的寻找着,一声声喊着“娘子”。
恐惧和慌张像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傻子急的眼角都渗出了眼泪,他在这一片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把刚才甜美的梦境寻找回来。
有微凉的手掌和他伸出的手相握,后背被轻柔的拍打着,傻子缩在那人的怀里,闻到熟悉又心安的味道,昏沉沉的安睡了过去。
傻子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干涩的难受,他皱着眉咳嗽了一声,一扭头,正见到正推门走进的男人。
男人手里正端着向外冒热气的瓷碗,他看到傻子醒了过来,唇角微扬,弯起的眸子里带着温柔,说道:“你醒了?”
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他想要撑着床坐起来,却感觉到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男人快步走上了前,把瓷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探掌摸了摸傻子的额头,舒了口气说:“幸好不再发热了。”
傻子用两指勾住他的衣角,用喑哑的嗓音低声道:“娘子。”
男人说:“怎么了?”
傻子抬眼看他,男人从他明亮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心软的一塌糊涂。傻子笑了,他说:“你没事,太好了。”
男人眼中的温柔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他把傻子额前的头发抚到耳后,轻声道:“真是个傻子。”他把瓷碗拿了起来,把盛满苦涩药汁的勺凑到傻子唇边。
傻子扁起嘴,把头撇到了一边,任性道:“我不喝,好苦。”
男人垂下眼,哄劝道:“乖,药一定要喝。”
傻子摇摇头,说什么都不喝。
他还记得小时候染上风寒的时候也是也要喝药,当时只尝了一口他就都呕出来,气的爹拿起竹棍打了他几十下,最后傻子才哭着把那碗药喝完。
虽然苦涩的药汁把他严重的风寒驱散,但在那之后傻子就对喝药产生极度的反感。
男人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蜜饯出来,他扳过傻子的头,晃了晃瓶中的蜜饯道:“喝一口药,吃一个蜜饯,好不好?”
傻子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男人夸奖般的摩挲了一下他的脸,说道:“那只畜牲我已经处理好了,把虎皮铺在地上做地毯,怎么样?”
傻子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
男人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而舀了一勺的药汁,吹凉后递到傻子唇边。
傻子苦着脸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还没从舌苔蔓延开来,一颗甜甜的蜜饯就塞进他的嘴里。他痴痴的笑起来,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字句,男人只听清里面有个“娘子”。
曾经让舌头都苦到发麻的药汁变成甜蜜的享受,傻子眯起眼来,握住男人微凉的手说:“娘子,我好困啊。”
男人任由他握着,说:“睡吧。”
傻子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没过一会的功夫,就在男人轻柔拍打的力度中疲惫的睡了过去。
男人看着傻子陷入梦乡,拍打的动作停了下来,唇边那抹清浅的弧度也渐渐撇了下来。他悉心的为傻子掖好了被角,来到梳妆台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笔锋遒劲的‘虎’字。
这是一块由千年寒丝铁制成的令牌,不腐不化,就算遭受到任何伤害都无法被摧毁。即使在哪那畜牲胃里待了不知多长时间,擦去上面的血迹后,依旧完好无损。
并且拥有它之后,还能调动王城外所有的兵将。
男人把虎符紧紧握在手里,无声的大笑起来,他笑的全身颤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倏地抬起了头,正看到铜镜中映照出自己有些狰狞的面孔。
看着看着,他脸上疯狂的表情逐渐褪去,慢慢变成面无表情。
男人在自己眼中发现复仇的火焰。
突然间,他听到狭小的室内里一声轻轻的呼唤。
那是一声无意识的“娘子”。
男人冰封般的表情瞬间崩裂开来,唇边又挂上了无奈又轻松的笑意,他把虎符收了起来,来到窗前抓住傻子从被子里出来的手,顺势躺上了床,把他揽进了怀里。
傻子心满意足的靠在他胸前,不知在轻轻呓语着什么。
男人忍不住低下了头,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吻。
傻子虽然肩膀受伤,可还惦记着要攒钱的事情,没过两天就吵着要上山砍柴,却被男人一把按回了床上,问:“忘记那天遇到老虎的事了?伤还没好就想出去,休想。”
傻子只好闷闷不乐的躺回床上,视线扫过铺在地上的虎皮地毯,确实心有余悸。他把目光收了回来,见男人在梳妆台前打扮了许久,就疑惑的问道:“娘子,你在干什么呀?”
男人这才想起来,每次不是傻子早早的起床上山,就是他早早的出门去集市,两人早上待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难怪傻子要问他在干什么。
他边把雪白的胡须黏在下巴上边说:“你不是说过不要我总是出门,我就伪装成老爷爷的样子,他们就认不出我了。”简单粗暴的说,为了不让村里人认出他,他每天都在易容。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傻子觉得没毛病,就点点头说:“辛苦你了。”
男人一时没忍住笑,刚黏上的胡子都掉了下来,摇摇晃晃的飘到了地上。
傻子没注意男人,只是呆呆的看着放在角落里的瓷罐,顿时感觉存到够钱的日子遥遥无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转眼间过了半个月,傻子肩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
男人小心翼翼的为他把纱布拆下来,纱布上的药膏和皮肉连在一起,傻子感觉到有些疼,但在男人问他的时候,却咬着牙摇了摇头,说:“不疼。”
男人手下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
等到完全把纱布拆下来的时候,看到傻子肩膀处齿痕的伤疤,男人皱起了眉,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傻子却不在意的笑笑,回过身抱住男人的腰,亲昵的说:“娘子,你身上也有伤,在这。我们是不是一样了?”说着,他用手指着男人腰腹的位置。
男人回抱住他,说:“嗯。”
傻子兴奋又雀跃的问:“那我明天可以上山了吗?”
男人用两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佯装嗔怒道:“上什么山,不许去。”
傻子却不愿意,他像撒娇般的说:“我存了一罐的铜板,咱们马上就可以成亲了。对对对,还要上山找你画的那个东西,方方正正的……”
男人把傻子拥进怀里,没让他见到自己唇边苦涩的笑意,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119章 你是我娘子(六)
在肩膀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后,傻子执意下床,背上了砍柴刀要上山砍树。
瓷罐里的钱马上就要存够了,或许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上山。
男人没有阻拦他,只紧紧的、紧紧的把傻子抱在怀里,像是即将要离别般的用力。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最后在傻子不自然的动了动,催促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
男人笑着揉了揉傻子柔软的发顶,说道:“早点回来。”
傻子点了点头,接着揽住男人的后颈,在他头低下来的时候,顺势轻吻上他好看的唇,随后狡黠的眨眨眼,说:“娘子,等我回来,我们再来玩亲亲。”
男人轻声应道:“好。”
傻子边回头向他挥手边向前走,傻笑着向男人再见的样子可爱到不行。男人也向他挥了挥手,直到傻子转过身去,身影渐渐化为一个远去的黑点,男人还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留恋,不舍的情感在他眼中掠过。
微风吹过带动起他未束起的长发,从天际那边飞来的白鸽向他的方向飞了过来,男人抬起了手,让那只有灵性的白鸽落到他的手上。
男人把系在鸽子脚上小小的书信取了下来,摊开一看,上面写着两个潦草的大字:领命。
傻子一路哼着歌上了山。
他不敢停下脚步,在心里牢记着自己的任务。虽然有过那次被猛虎一击不愉快的经历,但傻子一想到家里快被铜板堆满的瓷罐,就不由得抖擞起精神来。
大不了到时候赶快跑就是了,反正他有手有脚,不怕比不上一个畜牲快。
抱着这种乐观的想法来麻痹自己,傻子立刻变得不害怕了。
等到他终于用柴塞满了一竹筐,天色已经日落西山,傻子擦了擦滴到脸上的汗,打起了干劲下山。
傻子一边脚步轻快的向回走,一边猜想着男人今天会做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