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正暗自思索着,就听外面侍婢恭敬的喊了声:“老爷。”这才发现他那便宜老爹下早朝回来了。
丞相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他见陆黎靠坐在床头,关心道:“麟儿,醒来感觉如何?可还头晕?”
这老丞相是真的很疼爱长孙麟,这种疼爱也可以称之为溺爱,基本上长孙麟说一丞相不敢说二。到后来他接替了老爹的位置,不止一次露骨的表现出想睡燕融的想法,老丞相也在背后暗暗支持他。
如果长孙麟从小就有这样的爹,早就长成草包了。
不过陆黎倒是很享受被亲人好心的滋味,他弯唇一笑,说:“爹爹不必担心。”
丞相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彻查,一定要找到是谁在背后下手,给我儿一个交代。”
陆黎低眉顺眼的说:“谢爹爹。”
丞相很满意自家儿子的懂事,宽厚的手掌摸了摸陆黎的头顶,说道:“今日恰巧宁王殿下说要驾临本府,我深思应该是为玉儿的事前来,午时后爹爹可能没有时间来看望你,我儿莫怪。”
陆黎咧嘴一笑,说:“怎么会呢。”
燕融那变态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呵呵呵。
想起在街上自己死乞白赖的喊娘子的模样,陆黎就难堪到不行。
等到丞相留下一大堆担忧关切的话语离开后,陆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对系统爆发了,他怒吼道:“我要虐死燕融!还要虐死你!”
系统诚恳的提醒:“你虐死我还有可能,虐死燕融……”很困难。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黎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黎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的下了床,他甩了甩还在晕的头,侍婢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搀扶到了靠椅上。
陆黎刚坐下,就听木门一下子被推开,大大咧咧的小馒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捧了一碗冰糖莲子粥。
小馒头看到陆黎眯眼笑了,对他说:“傻子,听说你醒了,我特意从厨娘那要了碗冰糖莲子粥。”
傻子抬眼看向一旁的侍婢,甜甜的笑了一下,说:“红铃姐姐,你帮我到集市上买一个风筝回来好不好呀?”
红铃恭恭敬敬的说:“少爷说哪的话,只要是您的吩咐,奴婢一定竭力去办。”
陆黎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等红铃离开门后笑容就渐渐淡了下来。
小馒头用勺舀了一下碗里的粥,垂涎道:“你真不喝吗,不喝的话,那我就替你解决拉。”
陆黎没搭理他,懒懒的垂下眼,随手拿起了本书,漫不经心的看着上面的古文字。
小馒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他把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小心的问道:“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样不好?”
陆黎撇头轻咳了一声,命令道:“跪下。”
小馒头睁大了眼,随即笑嘻嘻的上前,要把手探到他的额头上,说:“到底怎么了?傻子莫不是犯了疯病?你忘了,要说起来小爷还应该是你的救命恩人……”
陆黎扣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冷静的目光看向曾经的小乞丐,那透彻的目光好像看透了一切,让小馒头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陆黎斜睨了他一眼,说:“你是想让我把侍卫叫进来,再按着你跪下是吗?”
小馒头一下子懵了,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在陆黎港湾击掌的时候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苦着脸说:“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又没做错什么。”
陆黎用指节敲击着光滑的桌面,余光瞥到小馒头要吓尿了表情,才不疾不徐的说:“第一,你为下人,我为少爷,而你目无尊卑,没大没小。第二,你受人指使,推我入水,又作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嘴脸,着实恶心。第三……”
他停了下来,直直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看到那半大的少年垂下了头,碎发遮住了他莫测的神情。
陆黎接着说:“第三,你嫉恨于我,心怀鬼胎,恨不得取而代之。这三条里拿出一条我都可以向你问罪,要你低贱的命。”
垂着头的少年半晌静默无语,忽然,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抬头看向陆黎:“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这样指摘我?是,我是羡慕过你,我也嫉妒过你,可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如果不是知道推他下水的人就是小馒头,陆黎还以为要认错了人。
陆黎也跟着他笑起来,笑完之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蛮不讲理的说:“我确实是无凭无据。”他顿了顿,又道,“但我虽不能取你的性命,可捏造出仆人不小心落水的事实却轻而易举。”
“有没有做违心的事,你心里自然清楚。”
陆黎状似不经意的说:“要不要把你扔进池塘里试试,让你尝尝寒气入骨的滋味?”
小馒头虽然混迹于世俗许久,但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猛的站了起来,恨声道:“你不过就是个傻子,凭什么老天能给予你恩遇,让你初进王都就找到了爹娘?而我到现在,连爹娘的面都没见到过……”
小馒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自小被父母抛弃在垃圾堆里,如果不是老乞丐收留他的话,可能会在漫漫的寒夜里静悄悄的死去。可他活了下来,活下来就为找他那不称职的爹娘,质问他们为什么丢下他,再扑进娘温暖的怀抱里哭诉这些年的委屈。
陆黎觉得小馒头还真有点可怜。
他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也不是你受孙氏指使,把我推入池塘的理由。”
小馒头说:“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他红着眼眶说,“我不是喊人把你救出来了吗?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哦豁,是不是还得感谢他,这孩子脸真大。
陆黎皱眉望着他,忽然松口道:“我可以让你继续留在这,也可以为你找爹娘,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小馒头犹豫了一会,才呐呐的问:“什么事?”
陆黎说:“自然是要为我报仇,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小馒头连连摇头,说道:“那夫人……”
陆黎知道他担心孙氏,打断他的话:“你为何要怕孙氏?难不成这个府里她可以一手遮天?别忘了,我才是长孙家的长子,而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妾室。”
陆黎现在虽然能够随意惩处下人,但却不代表能动背后有家族势力的孙氏,不想点法子,就揪不出她的狐狸尾巴。
孙氏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柔贤淑,暗地里却阴险至极,千方百计的要把长孙麟弄死或赶出家门。
后来竟然还找人做了一出戏,说那才是丞相真正的嫡子,现在身处丞相府的他是假冒的。
小馒头抬起胳膊用袖子把眼泪抹下去,轻声应下:“好。”
第123章 你是我娘子(十)
小馒头望着陆黎,问道:“你……醒过来就不再傻了?”
陆黎没拿正眼看他,垂着眼皮看手里的书,从嘴里说出一句轻飘飘的威胁:“你若敢说出去,那就不再是葬身寒池那般简单。”
小馒头打了个寒颤,听出陆黎话中的认真,没再开口说话。
看来这傻子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傻,可以随意任人揉捏。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从集市上回来的红铃手里提着风筝走进来,笑道:“少爷,奴婢为您把风筝买回来了。”
陆黎原本严厉的神情突然间缓和下来,他扁了扁嘴,把手上的书胡乱一推,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的说:“可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出去,红铃姐姐,你和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其变脸速度之快,让旁边的小馒头看的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红铃极力劝阻他大病刚痊愈不宜出门,陆黎却佯作没有听到,就见他傻笑着把风筝拿起来,看了看窗外阴阴的天气,兀自蹦跳着出了门。
红铃随手抄起那件雪白毛领的披风,边喊着少爷边匆忙的追赶了出去。
系统看陆黎那傻样,像过来人般感慨道:“没想到你演技真见涨啊。”
陆黎没理系统,他一口气跑到了后花园,边跑还边全力把缠在风筝木柄上的细线解下来。
近日刚下过雪,他踩在薄薄的冰上还要小心不要摔倒,从天的那边卷过来的乌云蔓延在天际,屋外的寒风吹在脸上有点刺痛。
匆匆跑过来的红铃立马给陆黎披上了披风,嗔怒道:“少爷,您要注意身体啊,大冷天的怎能不披衣服就跑出来?”
陆黎敷衍的点点头,把木柄递给红铃说:“红铃姐姐,你帮我放风筝。”
红铃叹了口气,看自家少爷这么可爱还忍不住去斥责他,只得像个老妈子似的说:“那您可要裹紧衣服,若染上风寒,奴婢可担待不起。”
陆黎连连点头。
红铃把风筝放在远处的地上,一手拿着木柄一边小跑起来,今天风确实很大,风筝放起来也很轻松,就是来的风向不太稳定,风筝也有些不好控制。
等到那只栩栩如生的花与鸟儿飞在半空中的时候,陆黎就兴奋的拍手,还吵着要自己放。
红铃把木柄递给他,陆黎兴冲冲的拿在手里,绕着上面的线,向后跑去。
红铃心惊肉跳的叮嘱道:“少爷,小心不要滑倒。”
陆黎放风筝的技术果真是渣的一比,没一会的时间,本来自由翱翔的风筝就被他挂到了树上。
他抬起头望向高高的树,求救的问红铃:“我们的风筝挂到树上了,该怎么办啊?”
红铃正好想让陆黎回屋里去,就劝说道:“少爷您先回屋,待奴婢找人来把风筝取回来。”
陆黎说不,还要在外面玩。
系统不忍直视的说:“一想到你是装的我就觉得辣眼睛。”
陆黎不为所动。
两人就僵持在这,陆黎冻的鼻尖通红,他搓了搓手,对红铃道:“我爬上去拿吧,姐姐你先回去,外面好冷。”
听到她的傻少爷还知道为自己着想,红铃心下一暖,果决的摇头道:“不不不,少爷您歇着,红铃这就爬上去拿。” 说着,她就挽起袖子,英勇就义般的准备上树。
小姑娘你很有前途,可看你细胳膊细腿的那样,哪能爬的上去。
陆黎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见一个白影在眼前掠过,身手矫健的把树上的风筝取了下来,脚尖轻触回地面,全程如同落叶飞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陆黎觉得这大概是武侠小说里描述的内力深厚,踏雪无痕。
秦鹤把风筝递给他,笑的很温柔,对陆黎说:“你的风筝。”
红铃行礼,恭敬的说:“秦公子。”
陆黎嗯了一声,把风筝拿了回来,接着扭头对红铃说:“我们再来玩风筝?”
红铃瞅了秦鹤一眼,说好。
秦鹤唇边带着笑意,他挥了挥手,对红铃说:“辛苦你了,回屋去吧,我照顾麟儿便可。”
还麟儿,陆黎被他这肉麻的称呼恶心了一下。
红铃又看了陆黎一眼,见小少爷只顾着玩风筝,就说:“那少爷就麻烦秦公子了,奴婢告退。”
待红铃走后,秦鹤上前握住陆黎覆在木柄上冰凉的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刚才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风筝,经过秦鹤的操纵下,就算在凛冽刮过来的冷冻中也变得四平八稳。
两人距离太近,陆黎都能闻到秦鹤身上淡淡的清香,他深吸了口气,却没推开秦鹤。
秦家世代经商,秦鹤年纪轻轻就接手了秦家的产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甩手掌柜做的太闲,总是三天两头的向丞相府里跑。
来到这后还总是来找陆黎,两人在接触中慢慢变得熟稔起来,陆黎也很喜欢这个总是照顾他的名义上的兄长。
陆黎目不转睛的望着上空的风筝,就听秦鹤突然问道:“听说麟儿还在四处寻找娘子?现下有线索了吗?”
一说到“娘子”两个字,陆黎立马情绪沮丧起来,他闷闷不乐的说:“没找到。”
秦鹤说:“不知她家世如何,长相又如何?”